王世充聽到這里,心中一陣惋惜,嘆道:“可惜我漢家王朝無力收復西域,讓這等心向我中原的王國都被突厥占了去,將來我若有機會,一定會親率大軍,翻越沙漠,收復西域,讓漢族的旗幟重新飄揚在這些沙漠里的綠州城市。”
李范笑了笑:“尉遲老弟,壯懷激烈的事情以后再做吧,剛才安老弟說過了,西突厥沒有出兵占領整個西域,只是派官員監視和控制這些西域國家,逼其臣服,與之結盟,每年向其繳納貢賦而已,所以突厥的騎兵暫時還到不了這片大漠。
你要知道,突厥人從來不作沒有油水的搶劫,大漠中沒有人煙,若是搶了商隊,斷了商路,西域各國交不上稅,那最后損失的還是突厥人自己。”
安興貴也附和道:“李大哥說得不錯,西域各國都是些沙漠中的綠洲國家,人口和馬匹都不多,象高昌國差不多有半個涼州大,有五個大城,但國都高昌城也不過只有三萬人口,全國的騎兵加起來不超過四千,基本上不怎么進這大漠巡邏的。連高昌人都不來,那些突厥人更不可能來了,所以尉遲老弟大可放心。”
王世充皺了皺眉頭:“那這大漠中的強盜呢?既然沒了官兵的彈壓,那他們攻擊搶劫商隊應該是順理成章的事了吧。”
安興貴笑著搖了搖頭:“沙漠中的馬賊,大的一股四五百人,小的一股幾十人,都是常年在這片沙漠里混飯吃的流寇,我們姑臧商會對他們的行蹤早就掌握得一清二楚,每年的買路錢也都是如數奉上,所以這幾十年來,只要打出我們的旗號,就沒有人敢來搶劫,甚至還會主動幫我們護衛呢。”
王世充看了一眼身后的駝隊上那一袋袋的鐵礦石,還是有些不太放心:“可這次是幾十萬斤的鐵礦石啊,萬一他們見財起意,臨時下手,那怎么辦?”
安興貴道:“這鐵礦石在東-突厥值錢,可是在西域,有阿爾泰山,鐵礦石多得不計其數,當年突厥祖先就是在那里給柔然當鍛奴起家的,所以這東西放在沙漠里恐怕也沒多少人搶,尉遲老弟盡可以安心。只是安氏兄妹這次要帶上兩千萬錢,換成金子也有四千斤以上,要擔心也是擔心這些才是。”
王世充雙眼一亮:“不對,這些金子他們來時是有突厥騎兵護送的,應該不怕被搶,但我們回來時,就憑這幾百名護衛,人手是不是少了點?”
此話一出,李范和安興貴的臉上也稍稍變色,李范沉吟了一下,對安興貴說道:“那就跟老曹說一聲,派兵出關護送,再帶一千人,應該就可以了。”
安興貴搖了搖頭:“現在他們可是穿了隋軍的衣甲,恐怕不妥吧。一千人也算軍隊了,即使是行軍到沙漠里,也算是入侵了西突厥的屬國。”
王世充回頭看了一眼正在遠處已經卸完了貨,開始圍坐在一起休息的段達等人,心中一動,轉頭對著李范說道:“我看還是讓我的這引起伙計們一路跟上,這幫老兵的戰斗力不用擔心,巡常馬匪來個六七千,也能輕松解決掉。畢竟這次有四千斤的金子,容易引來餓狼的。”
李范仔細想了想,對安興貴說道:“尉遲老弟言之有理,以前我們沒有一次性運過這么多黃金,上次我記得安遂玉帶上那兩千斤黃金來時,就是兩千名突厥騎兵一直護送到關外十里的交易點,然后安賢弟才帶人接應的。
這回我們交易的地方要在大漠邊緣星星峽,離這里五六百里,那里是一陣風的地盤,這家伙心狠手黑,還是防著點好。”
王世充笑道:“管他一陣風兩陣風,要是有我這些兄弟隨行,啥也不怕了,李會長,麻煩讓兄弟們勻出些戰馬出來,我這些兄弟都是騎兵出身,不習慣駱駝,這炎炎沙漠用不著甲胄,有弓弩和馬刀就可以了。”
李范點頭同意,稍后去找了曹珍,雖然曹珍心里不服,但既然李范發了話,他也不好當面反駁,只得不情不愿地調了一千匹戰馬,又從陽關的庫房取出騎兵的武器裝備,發給了段達等人。
這些剽悍的驍果騎士們一騎上戰馬,立時個個氣勢不凡,即使身無甲胄,也明顯是一支訓練有素的精銳騎兵,看得李范等人暗自心驚。
接下來,安興貴帶著眾人出關,李范和曹珍留在關內,厚重的關門在最后一匹駱駝的身后關上,王世充深深吸了一口氣,迎著大漠中強勁的風沙,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這回安興貴的人當了搬運伙計,一人騎駝,一人在前面拉,五百多峰駱駝組成的長長商隊前后足有兩三里路,六百多名驍果騎士們夾道護送,象軍隊一樣在前后左右派出偵騎斥候,跟著安興貴的偵騎一起,牢牢地掌握著商隊周圍十余里處的情況。
走了十余里后,背后的陽關已經漸漸地消失不見,王世充回頭看去,那座兩山之間巍峨的雄關,已經變成了一個小黑點,時值黃昏,陽關那里升起的炊煙一道道直沖云際,而那西垂的日頭已經落到了半山腰,殘陽如血,好一番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壯觀景象。
出關以來,商隊走出去三十多里地,大漠的氣候日夜變化極大,晚上能冷得結冰,而正午卻又能熱得沙子上煮熟雞蛋,王世充這一路走來,也穿越了幾個沙漠,多少對這種氣候也有些熟悉,一到晚上就換上兩層皮襖趕路,邊走邊喝烈酒御寒,而日上三竿的時候則扎營睡覺,如此晝伏夜出,生物鐘完全顛倒過來。
這關外的大漠,足有七千余里,氣候變化的程度比起關內的幾個幾百里小沙漠還要厲害得多,過了子時后,幾乎能把人凍僵,穿了兩件皮襖也抵擋不住,不得已,驍果騎士們只得把貨物中的絲綢也取出,在身上裹了好幾層,又喝了不少烈酒,才能保持前進。
這一夜趕了一百多里路,一直到了拂曉時分,才找到一處水源,安興貴舉手示意大家停下,讓人先牽了兩峰駱駝去喝水,發現沒有異狀后,才讓大家過去灌滿水囊,補充給養。
大家奔波了一整天,都有些勞累了,聽到就地休息的命令后,紛紛把駱駝牽過來,外圍用四百多頭駱駝就地坐下,形成了一個小的駝城,貨箱堆在內側,外圍布置了游騎值哨,如此一來,防衛工作算是基本上到位。
眾人圍成一個個圈子,生起篝火,驍果騎士們與安興貴的手下混雜而坐,安興貴的人多數是胡人,生性奔放,彈著胡琴,載歌載舞,而驍果騎士們多日來也難得這樣放松,幾口黃湯一下肚,也都開始吹噓起自己南征時的英雄事跡起來,聽得這些胡人們一愣一愣的。
安興貴和其他三家派來的三個管事圍在一起,小聲地商量著明天的線路,而王世充則趁機找了個僻靜角落,搭起一個帳蓬,派了幾個驍果騎士在外值守,自己卻和段達與長孫晟商議起接下的安排。
段達一邊喝著酒,一邊抱怨著:“狗娘養的沙漠,就是這種鬼天氣,煩死人了,一會把人熱死,現在就要把人凍死,真他娘不是人呆的地方。”
長孫晟微微一笑:“段儀同,你不覺得這片沙漠就是我邊關最好的防護地帶嗎?突厥人的戰馬無法在這里游牧,所以歷來陽關玉門關這里是安全的,敢走這條路的,基本上也只有要錢不要命的絲路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