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柏風轉頭看向了禹將軍的方向,卻被從窗口透出的陽光閃了眼睛。
他向后仰了仰腦袋,陽光還是刺眼。
他又向右偏了偏腦袋,刺眼的陽光還是照在他的臉上。
他皺著眉頭嘟囔著:“誰啊,把窗戶關上!”
禹將軍無語地上前,把窗戶關上了。
顓王更加無語,看著子柏風:“你這是…掉坑里去了?”
“啊?”子柏風茫然看向了顓王的方向,然后轉身就打算走,“我走了…”
“等等!”顓王從書桌后面站出來一把拽住了子柏風,這真是造孽啊,這孩子竟然忙成這樣子了。
“我讓你來,是想問問你,你會試準備的怎么樣了?”
“會試?什么會試?”子柏風的腦袋里壓根就沒有這根弦。
“會試,明天就是會試。”顓王揮揮手,看子柏風的雙眼依然沒有焦距,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
“帶他下去,幫他洗個澡,換身衣服,好好休息一下…”顓王一句話沒說完,子柏風突然打了一個激靈,轉過頭來:“會試?你說會試?什么時候會試?”
“…明天…”顓王無語。
“啊…”子柏風猛然一拍腦袋,“還好,沒錯過去!”
“明天啊,還來得及,我先去把橋修完。”子柏風轉身就要走。
“等等。”顓王哭笑不得,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這么急著躲開自己的。
“會試而已,我心里有數!”看禹將軍來拉他,子柏風很是不爽,還掙扎著,被禹將軍扯著下去了。
不多時,禹將軍苦笑著回來了,對顓王道:“陛下…”
“怎么?”顓王發現,自家這幾個親信,遇到子柏風之后,辦事的能力降低了許多。
“讓他跑掉了。”禹將軍苦笑,他總不能把子柏風鎖起來,他怎么都要回去,禹將軍也攔不住他。
東亭,貢院,清晨。
一大早開始,整個貢院就被馬車堵得水泄不通,就算如此,還有一群都水府的差役,拉了圍欄,在中間施工,圈去了好大一片地盤,引得眾人一片怨聲載道。
這次考試,來到蒙城的,就不只是西京的人了,形形色色的人,風塵仆仆地趕到,有些人已經白發蒼蒼,卻依然在追逐功名的路上。
各色考生在貢院門口驗明正身,魚貫進入了貢院之中。
白馬輕裘的連云平,年少多金的金泰宇,還有許許多多的人,都一一進去了。
盧副使趴在圍欄外面,著急地看著里面,喊道:“大人,大人,快點,再不去就來不及了!”
子柏風趴在坑底下,正在一個個排列玉石,聽到上面急火急燎的叫聲,子柏風不耐煩道:“別叫,這不還早著的嗎?”
“哎呀,我的大人啊!”盧副使都急得跳腳了,“這還早啊,都什么時候了,再有一刻鐘,就要關門了,您趕快上來…你們幾個,快點把他拉上來!”
盧副使指著幾個在旁邊梗著的禁軍,大聲道。
這幾個禁軍中有一個,其實是位禁軍校尉,若是論品階,比之盧副使還要高,不過他們此時也都顧不上盧知副的冒犯了,三兩個涌下去,架住了子柏風,把他拽了上來。
“哎呦我的大人,您快點洗把臉。”盧副使就跟個苦口婆心的老管家一般,扯著子柏風,就把他按進了一盆水里,旁邊幾個差役你扯袖子,我解袋子,把子柏風的外衣扯了下來,盧副使又拿了一襲青衿,幫子柏風胡亂套上。
“頭發,頭發!”看子柏風頭發亂糟糟,盧副使又急著去幫子柏風弄頭發。
“我來吧。”子吳氏的聲音從一側傳過來。
“哥,吃點東西。”小石頭蹦蹦跳跳來到近前,兩手捧著一個食盒。
子堅和府君并肩而立,微笑著看著這邊,府君夫人和子吳氏一起上前幫忙,把子柏風蓬亂的頭發梳理起來。
“爹,娘,府君大人…”子柏風還想要問個好,子吳氏在他腦袋上敲了一記:“吃你的東西。”
落千山在旁邊站著,笑得跟個偷到油的老鼠一般。
子柏風狼吞虎咽一般吃了下去,站起來就要走。
“哥,你的書箱!”小石頭連忙又拎過來一個書箱遞給子柏風。
子柏風接過來,轉身大步走向了貢院門口。
到了貢院門口,驗明了正身,子柏風想要告個別,回過頭來。
會試連考三場,一場三天,這一下子就是浪費了九天時間,如若不然,子柏風也不用急著在會試之前再趕快趕個進度,
這九天時間,吃喝拉撒都要在里面,可是一個辛苦活,對子柏風來說,那就是尤其難熬了。
這一轉回來,子柏風就愣住了。
子堅、子吳氏、小石頭、府君、府君夫人、落千山等人站在一起,在他們身后,是密密麻麻的人頭,官員們、差役們、禁軍們,都站在那里,眼巴巴看著他。
“大人,加油啊!打爆他們!”葛頭兒站在人群里,揮舞拳頭叫了一聲。
“柏風,不考個會元,你就別回來了!”落千山大喊。
“大人,加油!”數不清的嗓子吶喊著,引得附近所有人都為之側目。
“定然不負眾望。”子柏風一拱手,轉身大步而去。
看著子柏風的身影消失在貢院之中,眾人都有些悵然若失。
號舍狹小,寬四尺,長五尺,兩層木板,就承載了所有的夢想。
幾個士兵挺胸凸肚地站在外面,他們是這個貢院里,唯一比考生還辛苦的人。
子柏風非常不喜歡這號舍,他已經不止一次參加過這種考試了,可還是不爽。
不過,這次見到了號舍,子柏風頓時就像是見到了親爹一般,直接把木板拆下來,向上面一并,倒頭就睡。
娘的,終于可以睡個好覺了。
這一覺睡的是昏天黑地,一直到了日頭偏西時,第一日就這樣過去了。
外面的士兵極為無語地看著他,別人都是先看考題,這位爺倒好,先睡了一覺。
睡了一覺不說,醒來之后,這位還拿出來一大堆食物來,什么肉干,咸臘肉,小糕點,果脯…
子吳氏準備了一大堆各種吃食,為了方便攜帶,方便吃,一個個都是極小的小塊,咬到嘴里,香氣四溢。
“換班了。”一個士兵從旁邊走了過來,對那守衛在子柏風面前的中年士兵道。
“哦,好…”那士兵咽了咽吐沫,摸著肚子轉身走了。
夜深人靜,士兵們抱著自己的兵器,靠在墻邊,縮著腦袋打盹,號舍里輾轉反側的人,似乎也都睡著了。
在子柏風的號舍對面假寐的那士兵,慢慢睜開了眼睛。
他的動作很慢,很溫柔,似乎擔心睜眼太快,會驚醒了子柏風一般,他慢慢前行,走到了子柏風的號舍外,一刀向子柏風的背心刺去。
即便是向子柏風的背心刺下,他的速度依然奇慢無比,就像是情人溫柔的撫摸一般。
但就在此時,子柏風卻突然笑了:“你終于動手了。”
子柏風笑出聲的時候,那士兵就猛然飛退,但是已經晚了。
其實這士兵來換班時,子柏風就發現了對方擁有靈氣。
修士們再怎么著,也不可能淪落到成為普通的士兵,更何況,對方的修煉方式,毫無疑問是走的夏俊國的路數。
對自己會受到襲擊,子柏風其實早就有所預料,這些天來,自己身邊總是有禁衛軍保護,也只有今天,算是落單了。
但是,子柏風何嘗真正落單過?
一劍出,頭顱飛起,子柏風扯下門簾,擋住了噴射的鮮血,然后撇了撇嘴,埋頭又睡。
直到過了許久,一個半夜起床的考生迷蒙中踩到了那士兵的腦袋,這才哇一聲驚叫起來,驚動了整個號舍。
但是騷動很快就平息了,子柏風再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時,就看到老鞏那無奈的雙眼。
他其實一直在附近不遠處守護子柏風,卻沒想到,竟然被人混了進來。
其實并不奇怪,九嬰的人擅長易容,這些士兵彼此又禁止交談,自然不易發現。
但是這么一來,老鞏就辛苦了,他干脆換了一身普通士兵的衣服,直接守在了子柏風的門口。
幾乎每夜,子柏風醒來時,都能看到門外多出來一兩道血跡,這些人,前仆后繼了數天,終于放棄了。
不過,老鞏他們也沒什么收獲,這些人,一個個硬氣的很,寧肯死,也不愿意泄露絲毫信息,老鞏竟然沒抓到一個活口。
老鞏這邊很是惱怒,卻不知道已經有人暴跳如雷。
而子柏風,冷眼旁觀,卻是看得清楚。
想要殺他的人,不只是九嬰。
有幾個人的靈力運轉方式,他看得一清二楚。
中山派。
九天時間,一晃而過,對別人來說,是極為難熬的九天,但是對子柏風來說,卻是不同。
他有瓷片在手,沒事的時候,就用瓷片看看家里的情況,蒙城的狀況,打發時間。
這九天,似乎什么也沒改變。
這九天,卻又有一些東西改變了。
在刺殺子柏風未果之后,在西京的某處,一個人拍案而起:“不能再等了,若是等他把我們重要的幾個樞紐全部拆掉,怕是就晚了。”
“大計現在就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