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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五章:一日看盡長安花

  中庭傳來鼎沸人聲,那些差役和文書們忙著搶救文件,撲滅殘余的火星。

  雖然火焰被撲滅了,但是依然有很多的文件受損,有些本就已經很脆弱的文件,被火燒、被水淹,頓時就變得破爛不堪起來,想要再把這些資料重新整理出來,怕是更難了。

  子柏風深深吸了一口氣,轉回頭去,一點火光正逆天而上,比之剛剛從九天之上,攜天雷而降的威勢,差了許多,也隱蔽了許多。

  一名差役站在墻根的陰影里,壯碩的身軀在黑暗中散發著危險的氣息,但這氣息卻漸漸斂去。

  子柏風看了看他,想要說什么,卻只是嘆了一口氣,低下頭去,看著眼前的尸體。

  子柏風向前一步,那差役卻又搶先過來,伸腳把尸體踢翻過來。

  有些人,并不是死了就不危險了。

  “是他。”子柏風認出了赤蟻。

  差役蹲在地上,檢查著赤蟻的身體,想要找到代表他身份的證據,但最終,卻只是從他的懷里,取出了一個耳墜,一朵嬌俏的銀花,在差役粗大的手掌中反射著光線。

  “他是九嬰的人,叫赤蟻。”子柏風伸手從差役的手中拿過了那吊墜,道。

  銀華在星輝下閃爍著微弱的光芒。

  赤蟻的身上沒有任何的私人物品,沒有任何能代表身份的東西,甚至連個紙片都沒有,但是卻有這樣一個吊墜,在他的懷中。

  “這個給我了。”子柏風不容拒絕地把吊墜收入了懷中。

  差役想要說什么,卻最終沒有說話。

  今天是他保護不力,他的失職。

  他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報告估計很難寫。

  老鞏從墻外跳進來,看到眼前的景象,頓時面色突變:“發生什么事了?”

  他不過是回去報告一下情況,竟然就發生了這種事?

  事情匯報到了顓王那里時,顓王的面色鐵青。

  “立刻加派人手!這次九嬰針對的還是那些資料,如果他們針對子柏風和落千山,結果會如何?”

  禹將軍低著頭,不說話。

  “不過,你說還有人在暗中保護著子柏風?”顓王問道。

  “是的,陛下。”禹將軍依舊垂首。

  “從天而降的金火之劍…能夠千里之外御使飛劍,整個西京都沒有幾個人能做到,這是誰呢?難道是先生?”顓王更加疑神疑鬼了。

  “但是絕對不能掉以輕心,或許只是哪個大能者隨意出手,我們不能指望這些大能隨時保護著子柏風。”顓王道。

  “休息吧,剩下的事情明天再做。”子吳氏幫子柏風掖了掖被角,微笑著看著他。

  子柏風頓時覺得自己似乎又變成了小孩子一個,雖然有點害羞,但是他卻非常享受這種溫情。

  “我們就在隔壁。”子堅笑著對子柏風道,就像是他第一次自己一個房間睡覺時一樣。

  “哥不怕,我陪你睡吧…”小石頭自告奮勇陪睡,被子吳氏扯著耳朵拉走了。

  輕輕帶上門,子堅和子吳氏等人輕聲交談了幾句,就回房去了。

  子柏風把腦袋向被子里縮了縮,卻是睡不著,他坐起身來,把床邊的窗戶推開一線,看向了窗外的天空。

  那一點閃爍的星光,在浩渺的星河之中,是那么不起眼。

  但是子柏風的心中,卻感覺到了無盡的踏實與溫暖。

  在這危機四伏的西京里,有父母和小石頭做自己的后盾,也有人無時無刻都在九天之上守護著自己。

  就像是之前在蒙城的那每時每刻一樣。

  有什么可怕的呢?

  西京,有什么了不起?

  用了三天的時間來整理那些資料,子柏風終于完成了整個西京的檢修圖。

  這還是在子柏風過目不忘、小盤超高運算能力的加成之下。

  子柏風和小盤把這份圖復制了三份,子柏風自己、府君和顓王各自持有一份,直接讓禁衛軍的人送回宮里去。

  現在都水府原來的功能幾乎完全停滯,所有的人員和機構,都在圍繞著西京的檢修工作進行了,子柏風調派所有自己信任的人帶隊,兵分數路,開始修理。

  大批禁衛軍的人取消了輪休,跟著施工隊伍一起干活,好在這些并不需要太多的技術含量,只要有一個人懂行,指點一下就好。

  因為多處搶修,不明真相的群眾們頓時怨聲載道,許多的順口溜也唱了起來,什么西京真稀奇,出門滿街堵,早上一身泥,晚上一身土…

  不過子柏風哪有時間管這個,誰敢不配合,直接抓了關起來。

  如是忙了二十來天,顓王派人召見。

  禹將軍親自來找子柏風的時候,子柏風正跟施工人員一起,在一處橋墩旁忙活著,他隨便穿了一身粗布短衣,親自跳進了坑里,一一摳下橋墩上鑲嵌的玉石。

  一群少年士子從橋上騎著馬行過,迤邐足有百來人,每個人騎的都是高頭大馬,大多是沒有一絲雜色的白馬。

  青衿白馬,早春游園,何等的瀟灑愜意。

  正所謂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最前面的是云平公子連云平,他胯下的那匹馬生就一只獨角,晶瑩剔透,神君非凡,四蹄上的馬蹄鐵不知道何物制成,落地宛若金玉交鳴,清脆悅耳。

  他們在橋上吟詩作對,指點江山,忽而大聲朗誦,忽而大聲歡笑。

  會試在即,這些士子們每日里除了在家苦讀,就是出門參加各種詩文會、賞花會,誰都知道,會試時,成績固然重要,人脈也很重要。讀萬卷書,行萬里路。

  人群之中,金泰宇也赫然在列,他似乎交上了幾個好友,在人群之中也是一個小中心,指指點點,春風得意。

  “云平公子這次會試,定然可以將子柏風斬于馬下,奪得頭名。”一個書生哈哈笑著奉承,此時,他們正好走過橋墩之旁,施工的差役們還在施工,幾個士子很不耐煩地縱馬上前,道:“誰讓你們在這里修路的?難道不知道我們今日要游園嗎?都趕快讓開!”

  幾個差役下意識地讓在一邊,抬頭看著那些騎著高頭大馬的書生士子們,一個士子縱馬上前,踢亂了地上剛剛布好的幾百塊玉石。

  “別!”一個差役上前一步,想要阻攔,馬鞭就沒頭沒腦地打了下來。

  這些士子們,大多是各個大人物的子侄輩,自然不會把一個小小的差役放在眼里。

  “啪!”一聲響,鞭子卻被人一把抓在了手中,那士子奪了兩下,沒有奪下來,張口罵道:“你個混賬,你知道小爺我是什么人…”

  子柏風管他什么人?他一把把那士子從馬上拽了下來,丟下了一句:“關十天。”

  兩個禁衛軍本來也在苦著臉蹲在地上擺玉石,此刻喜出望外,虎撲上來,拎著那士子的兩條腿,就把他拖下去了。

  更多本來是來保護,卻被強拉來幫忙的禁衛軍興奮地抬起頭來,宛若嗜血的孤狼看到了鮮美的肉食。

  要開大葷了。

  連云平看過來,白馬輕裘,說不出的瀟灑飄逸。

  子柏風全身臟兮兮灰撲撲,頭發都亂糟糟的,卻是連看都沒看他。

  “子兄。”連云平微笑道,風度翩翩,宛若天人。

  子柏風不耐煩地揮揮手:“滾!”

  哪有時間和這種混蛋廢話。

  幾個士子笑了起來,對子柏風指指點點。

  兩個人一對比,一個是陽春白雪,一個是下里巴人。

  “那就是抄襲云平公子書法的子柏風啊…”

  “果然,土包子就是土包子…”

  “還什么鄉試頭名,這種人也能得頭名?”

  在旁邊的差役們,一個個拳頭握了起來,眼中冒火。

  這些天來,子柏風吃住都和他們在一起,干活也從來不挑三揀四,更不要說子柏風并不吝于傳授自己的知識,但凡有人請教玉石的問題,不論是什么人,他都認真教導。

  看著子柏風充耳不聞,指揮著差役們重新布置玉石,似乎那些流言蜚語,完全不在他的耳中。

  他可以忍,或者他不在乎,但卻已經有人無法再忍了。

  “滾!”一聲暴喝,宛若炸雷,響徹橋頭,百匹高頭大馬,齊齊驚嘶,許多受不住驚嚇,竟然人仰馬翻。

  “什么人膽敢…”幾個士子還沒反應過來,還沒說完,就愣住了。

  禹將軍一身金甲,站在橋頭,怒瞪著他們。

  “禹將軍!”云平公子風度翩翩一拱手,想要說什么。

  “滾!”禹將軍回答他的就只有一個字。

  看這些士子們驚慌失措地離開,他只能搖頭。

  若是西京的未來交給這些人,那西京可要真的完了。

  子柏風進宮的時候,還滿身是泥,眼皮耷拉著,眼窩深陷。

  站在顓王面前,耷拉著眼皮。

  清晨,一縷陽光從窗外照進來,給這莊嚴肅穆的房間里添了一絲暖色。

  顓王張口結舌地看著子柏風。

  之前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今次已經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眼前的少年,黑了,瘦了,動作僵硬宛若僵尸。

  他雖然站在那里,卻好像完全在神游物外,壓根沒注意到自己在什么地方。

  “嗯哼!”禹將軍咳了一聲,提醒子柏風注意自己現在是在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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