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夜的雪風,提心吊膽著的楓丹郡子民們都沒有合眼,前半夜,他們只聽得了白露郡的號角聲,后半夜,號角聲似消失了,寂靜的可怕。
婦人們哄勸著哭泣的孩童,老人們顫抖著縮成了一團,渾濁的老眼盯著村落入口處。
馬車里,烈柔手里捧著掛玉佛珠,默默念誦著佛經。
葉紫就如多動癥患兒那樣,按捺不住想要去外面看看,可都被月塵喝止了。
紅菱和沙爾曼有一搭沒一搭地討論著藍雪爐的制作,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紅藥外出還未回來。
面對著靜心院那伙人平靜地有些過火的反應,最先坐不住的卻是云蘿。
“騰武,你出去看看,那個姓月的可別是死了,她死不要緊,可別連累了楓丹郡的子民,”見幾日都不肯理睬自己的云蘿總算開了口,騰武不禁面露喜色,見了他喜滋滋的模樣,云蘿面色一紅,啐了口。
騰武搖了搖頭,“月姑娘必定有了退敵的法子,我們不是楓丹郡里的人,除非她開口提了,否則還是不要貿然插手的好。”
滕武的五感比村落中的眾人敏銳的多,他已經在風中嗅到了股腥熱的血腥味。不用離開村落,騰武就能確認在楓丹郡的外圍,此刻的戰況一定很慘烈。
至于慘烈到了哪種地步,卻是騰武難以想象的。
騰武不是云蘿,他年少時就跟著商會的各層管事,四下游離,見過的人即便沒有上萬,也有了數千。
從烈家堡突圍,到一路的謹慎,再到藍雪蠟燭的橫空出世,騰武眼中的月驚華,遠非一個破落貴族千金那么簡單,若是沒料錯的話,這個陋顏少女才是血櫻公爵府崛起的關鍵所在。
她好似一頭兇猛的豺狼,敢在猛虎口中奪食,可有時候她又像極了一條懶洋洋的蟒蛇,嗅到了敵人的氣息時,毫不吝嗇地給予致命的一擊。
如此的人,又怎么會只身冒險?
騰武有種預感,白露郡這一次只怕是踢到鐵板了,他嘆了一聲,低聲安撫著云蘿。
事實證明,騰武還不夠了解月驚華,她要做的事,遠非是讓白露郡碰壁那么簡單。
天亮前夕,風雪停止了。
“嗷嗷,真是太血腥太暴力了,”銷金蠶的芝麻眼險些沒脫窗,“不過,俺喜歡,蚊子軍萬歲,毒草軍牛叉,有了它們,俺的放風壓力瞬間減少了。”
誰也料不到,這場來勢洶洶,不亞于毒水猛獸的白露郡來襲,就這樣無聲無息地結束了,倘若說,這場小規模地入侵戰還有什么遺憾,那只能說,在蚊群和毒藻的夾擊下,還有兩三名白露軍的漏網之魚。
山坡上,溫熱的血水在厚厚地雪地上融開了一條條的小溪流。
一群群飽食的巨翅蚊王扇動著翅膀,就如一隊隊訓練有素的軍人,向五星召魔陣飛去。
地面上,燎原毒藻噴出了不少毒液,在快速分解著白露君軍士的的尸骸和獸骨,發出了咔擦咔擦地吞咽聲。
不過是一夜時間,吞食了大量的玄獸和玄者骨血的燎原毒藻的面積擴散了一倍,葉片也足足比原先厚了兩倍,雪原上,已經多了一片黑黝黝的草坡,這一片草坡,在此后的幾百年間,成了楓丹郡中“第二有名”的防御壁壘,至于第一有名的防御壁壘么,此時還是個不能說的秘密。
這一場由蚊王和燎原毒藻上下配合的奇襲,效果連月驚華都是感慨不已。
盡管昨夜的混戰中,犧牲了數十只的蚊王以及幾十簇的燎原毒藻,可換來的是近千名白露軍的性命。
有了死亡湖水,蚊王和毒藻的繁殖很是容易,而經過了作戰鍛煉的暗黑蚊王的作戰能力有了顯著的提高,相信只要再經歷幾次類似的戰斗,蚊王的品階也會有所改變。
最讓月驚華驚喜的是,玄獸的團體作戰能力,沒有智慧的蚊群,月驚華的命令對于它們而言,就是唯一。
它們作戰嚴密,井然有序,在一群蚊蟲被拼死的白露兵士擊殺時,緊接著,第二群就會如鬼影般撲殺上去。
而一些趁亂逃離開的兵士根本難以躲避毒藻如附骨毒蛆般的啃食。
正如來時那樣,月驚華駕著馬車駛回了村落。
村落口,提心吊膽了一整夜的村長和婦孺們成群結隊地守在了村口,在看到那輛獨行的馬車回來后,所有的人都松了口氣,村長的臉上,閃動著從未有過的喜悅之色。
云蘿扯起了裙角,擠出了人群,纖指指著月驚華,嗯啊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烈柔放下了手中的佛珠,手捂住了胸口,眼中已經是熱淚盈眶,她輕聲自語著:“月年,楓丹郡保住了,我們的女兒,她保住了我們的封邑。”
本是歡呼著的人群中,這時不知是何人率先抽搐了一聲,那抽搐聲就如會傳染一樣,瞬時擴散了開來。
兩聲,三聲,緊接是成片的啜泣聲。
所有人都抱頭痛哭了起來,像是要把這些年積壓在心底的苦楚全都哭出來。
在村落的某個陰暗角落里,南木雨手中提著一把長矛,矛身上閃閃發亮,他如毒蛇般,盯住了一臉笑意從了馬車上踱下來的月驚華的臉上。
見了一村落的哭聲,月驚華呆住了,她還是頭一次被這么多人圍住,周邊嚎哭聲一片,當真是讓她有幾分不知所措。
還是紅菱的反應快,嘴里叫著,“皇天保佑,少爺,你別傻站著,”她伙同著沙爾曼將月驚華拉出了人群。
見了沙爾曼和紅菱兩張寫滿了問號的臉,月驚華一準就猜到了兩屬麻雀的女人必定要拷問上自己好陣子,不禁討起了饒來,“姑奶奶們,饒了我吧,昨晚可累慘了我了,等我睡一覺,醒來再告訴你們昨夜的事情。”
操控如此驚人數量的蚊群,以及雕刻靈木紋,已經讓月驚華的精神力透支了夠,她此刻只想倒頭大睡,一覺到天亮。
“在我補覺的途中,派人盯牢了南木雨,還有紅藥一回來,就讓她來找我,”擱下了這句話后,月驚華倒頭在了馬車上,昏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