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艾弗塔的貴族為一場“春季游獵”而集體出動的時候,艾弗塔邊境之外的草原卻因為一支隊伍的出現而驟然打破了原本的平靜。
狼騎兵奔跑在松軟的草甸上,六百名勇士長途跋涉的三百多公里后,四周茂密的草地漸漸變得有些稀疏起來,遠處的視野中,他們已經能看到那屬于靜語森林的大片綠蔭,而一道道飄起的炊煙,更是指明了人類村莊所在的方向。
“督軍大人…我們終于到了。”
座狼遠沒有軍馬騎乘著舒服,狼騎兵們雖然適應了座狼搖擺的脊椎,但并不意味著長途奔襲后依舊體力充沛,此時他們一個個神色疲憊,大多數都累得氣喘吁吁,只有少數精銳才能做到神色如常。
而戈達爾則連汗都沒有出。
“狼騎兵”并非騎著狼就行了,精湛的技巧與操控力才是實力的體現,顯然戈達爾督軍能成為人口過萬的部族領袖絕非徒有虛名。只是聽了屬下的話語后,他卻搖搖頭:“到了?不…這里并不是我們的目的地。”
“為什么?戈達爾督軍,那些人類的村莊就擺在我們面前,只要沖上去便可以得到大量的食物作為補充…”
督軍的副手顯然無法理解上司的想法,戈達爾也并不去給解釋什么,他只是從獸皮衣兜里翻出了那張地圖,認真的開始比對起了方位——
“人類的巡邏隊會在兩個小時后出現在前方…”
“五座村莊都有斥候隊伍,最近的要塞隨時能夠補充三支中隊協防…”
一行行資料詳細的把艾弗塔領地邊境布防構成展現在了這位督軍面前——而最重要的是,它竟然還是用獸人“薩賓文”寫的。
人類王國的第一道防御網,如今在戈達爾眼中徹底沒有了秘密。
“這些狡猾的人類…如果我們只是一股腦沖上去,恐怕不用兩天便會被他們的軍隊完全拖住步伐,想要再有進展,只能等索隆的大部隊跟上來了。”
“怎么可能?
身旁的副手覺得這位督軍純屬是瘋了。
“蠢貨,你以為這些人類真會像綿羊那樣等著你去砍上一刀?如果是這樣,七十年前我們為什么還會被逼退到草原的那一頭?”
戈達爾可不是莽夫,他很清楚人類不都是“軟柿子”,戰略上蔑視、戰術上重視——就軍事素質而言,戈達爾絕對稱得上優秀統帥。
“聽我的命令,所有人必須在一個小時內向南出發,我們繞開這片領地的防御圈!”
“督軍大人…”
“都聽我的!別廢話!”
戈達爾指向了前方那看似平和的艾弗塔防線:“這里就是一處巨大的陷阱,誰跳進去誰就是傻子!我知道所有人都很渴很累,但現在還不能放松,跟著我走——我們不做探路的替死鬼,我們要掠奪他們最富有的城市!殺死最多的貴族!那里有食物和美酒,有鮮血與榮耀,聽懂了么!”
“吼——”
“殺光他們!”
隊伍迅速改變了方向,六百名狼騎兵在草原上像一片移動的陰影般,轉瞬間便消失在了艾弗塔防線的視野中…
三月二十五日。
“帕尼尼男爵,我看獵場周圍似乎有不少村莊,那咱們的安全問題有保障么?”
為游獵活動而粉飾一新的男爵府內,博拉奇伯爵指著大廳里的“領地沙盤”問道。
普通貴族很少會搞“沙盤”放在家里,不過帕尼尼男爵三代前是康恩大帝軍中有名的將領,因此許多軍中習慣都遺傳了下來——這沙盤是帕尼尼為了顯擺祖上榮光而特意放在顯眼處的,炫耀意義遠大于實際意義。
“安全?伯爵大人真會說笑,這一次不說米爾諾伯爵提供的士兵援助,單是前來參加的七十多名貴族就有多少私兵?恐怕數量過兩千都不是問題,難道您還擔心有人敢來惹麻煩?”
博拉奇子爵一貫膽小,此時聽后終于松了口氣,感慨道 “八年前我可是差點因為攔路匪沒了命,所以對這方面敏感了些…聽說這場嚴冬讓不少賤民都成了匪盜,我心中倒是一直不太安穩吶。”
“子爵大人小心謹慎可是出了名的,這點我可是知道。”
安如子爵笑瞇瞇的在旁邊搭話,隨即指了指沙盤上的科恩山脈:“到現在為止人手都都安排的差不多了,富瑟銀礦的出產位置已經確定,到時候怎么對付那個娘們…就看各位的配合了。”
“那是自然…”
此時書房內林林總總共有七八位領主,算是對抗莎莉的“聯盟”主體。在礦山問題上他們早已達成了一致意見,此時聚在這里,說是閑聊,實際上就是一次“戰前動員”。
而沒讓他們等太久,中午的時候,莎莉公爵隊伍已經進入領地的消息便傳了過來——這些貴族們相互看了看,均是嘴角掛上了莫名的微笑。
“正主終于來了,呵…讓我們見識見識這位公爵大人吧。”
安如子爵笑著隨這群貴族走出了房間,不過在其他人更換正裝、準備迎接公爵時,他卻在自己的臥室內給私兵統領下了命令:“聽說那個羅迪和索德洛爾也會到場,盯死他們,隨時把行蹤報告給我。”
當初被羅迪殺死的士兵可不會就這樣算了,這次“游獵大會”在安如子爵眼中可不光是給莎莉準備的陷阱,同樣是給羅迪挖的墳墓…
博拉奇惜命膽小,不敢明著干這種事,但安如子爵卻不在乎——誰的領地不是踩著別人的尸體打下來的?干掉羅迪、索德洛爾之后,就是提圖斯、惠靈頓,艾弗塔的領地…終將有一大部分流入他的手中。
他心中還有一整套后續的計劃等待實施,不過此時該做的還是得做,在換上一身華麗長袍、帶上一頂手工縫制、鑲著精美珠寶的圓頂帽后,安如子爵就這樣一臉淡定微笑的走向了大門。
由霍利爾城而來的車隊緩緩駛入達文西領地的帕卡羅城,代表公爵身份的四十八人儀仗隊穿著紅色衣飾在前方開路,后面是提圖斯和惠靈頓兩位大騎士及私兵壓陣,嚴實護送著那輛由四匹白馬拉動的豪華馬車。
代表魯西弗隆家族的狼頭徽記旗幟隨風飄揚,配合著士兵們的步伐的確帶起了幾分殺氣,不過此時進城的隊伍總共不過三百人,被狹窄的街道一擠,卻莫名顯得有些單薄。
待到馬車行駛到男爵府門前時,這些滿臉假笑的貴族們已經列好了歡迎隊伍。
不過和以往歡迎陣列不同的是,此時府邸門前的廣場兩側還站滿了安如子爵和博拉奇伯爵的私兵,他們各個穿戴著耀眼至極的金屬鎧甲,手中長矛向天——對于貴族而言,這就是裸的“示威”,甚至可以說根本就沒有留任何余地。
走下馬車的莎莉在見到此景后也是腳步頓了頓,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不過她并沒有多余的情緒外露,只是繼續邁步向前,朝著這群冷笑的貴族走去。
形單影只的女公爵身旁沒有任何人,那傳聞中被她列為“入幕之賓”的羅迪男爵更是沒有出現,對此情景一眾貴族均是嗤之以鼻,某些人更是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果然是個懦夫,那些功勛叫的兇,真拉出來走一趟便看出出真假了。”
“連露面的膽量都沒有,呵…”
“這公爵也是小,今年才十八歲吧?讓她掌握這個領地,嘖嘖,真是玩笑。”
貴族們之間的討論聲雖然壓低,但在這樣的場合上卻依舊是無法遮掩的,尤其是有些話語莎莉根本就是聽得一清二楚——她當然明白這是對方故意為之,不過此時她也只能裝作聽不見。
在這種場合上,像潑婦般撕破臉是毫無意義的。
帕尼尼男爵、安如子爵和博拉奇伯爵三人上前和莎莉問好,原本應該表示尊重的彎腰禮被他們直接忽略,他們身后那些貴族的臉上更是一動不動,咄咄逼人的意味不言而喻。
莎莉從頭到尾只是點頭,連話都懶得多說,打個照面后便婉拒了帕尼尼男爵安排食宿的邀請,徑直走回了馬車,朝事先已經安排好的莊園而去。
“既然有膽量來,強撐著也該裝裝樣子才是,如此夾著尾巴逃走,我以前還真是高估了她呢…”
望著這位公爵離去的馬車,安如子爵搖搖頭,言語間的戲謔不加掩飾。
而莎莉前腳剛走,后方便傳來了另一支車隊抵達的消息——當得知這是塞納子爵的隊伍時,一群貴族們立刻騷動了起來,那些家中有年輕女兒的領主們趕忙像展示珠寶一樣把孩子拉了出來,私兵們盡數派出去驅逐人群清理道路,仆從們將剛才沒有拿出的鮮花花瓣鋪灑在路面上,三位主事貴族束手而待,仿佛塞納才是艾弗塔最大的領主似的…
當一身艷紅色禮服的塞納子爵走下馬車時,現場甚至響起了連綿不絕的驚嘆聲——這位子爵容貌俊俏,身材高大,栗色的頭發簡單的束起后完全就是許多少女心中“完美騎士”的典范,此時加上周圍安排的仆從造勢,整個歡迎儀式也由此達到了…
“嘖嘖嘖,跟見了親爹似的。”
不遠處,坐在馬車內的羅迪望著這一幕,嘴角露出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