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九章 噩夢不會重演
三月十六日。
因為嚴寒導致的大雪漸漸融化，由艾弗塔向西走時，受災的情況便要比東面稍微好一些。因為領主莎莉抗住壓力穩定了物價，所以此時的春耕已經正常開展，甚至早些時候播種的耐寒燕麥已經可以進行第一茬的收割。
如果形勢不錯的話，艾弗塔今年的收成應當是不會受影響的。
望著眼前的情景，車廂中的莎莉微微松了口氣。
“莎莉姐姐，我們接下來在哪個鎮子休息啊？”
奈菲的聲音在旁邊響起，讓這位公爵笑著回過頭道：“這才剛出發就想著下一個地方了？我看你是被羅迪那家伙關的太久了吧。”
“才不是呢！要不是羅迪哥哥，我這次都沒辦法出來呢！”
“你就會替他說話，切！”
“本來就是！”
嘰嘰喳喳的聲音在車廂里回蕩著，由霍利爾城出發的車隊正緩緩行駛在通往達文西領地的大路上。
羅迪在三天前與帕爾領和索德洛爾匯合，隨后便帶齊人馬去霍利爾城同莎莉一起出發，此時這支隊伍人數超過五百，包括了儀仗、私兵、后勤和各類仆役，規模堪稱浩浩蕩蕩。
兩個月的時間，索德洛爾已經將那批蠻族新兵訓出了些許不同的氣勢來——臨時定做的大號鎧甲裝在馬車上，這些大塊頭士兵如今走路時已經沒了以往的散漫，為了整潔，他們原本濃密的頭發直接剃成光頭，胡須都做了“規范”處理，遠處看去威勢十足。
光頭黨的威懾力還是很驚人的。
而同行的七十三名老兵們則與他們相反，因為經歷太多血戰，這些羅迪一造的精銳如今在嚴整至于多了一股子說不出的傲氣。他們目光懶洋洋的騎在馬上，大部分人連韁繩都不牽，純靠身體去操控馬匹前進——雖然姿態放松，可隊伍始終整齊，這種能力只有懂行的人才能看出門道，而在大多數人眼里，他們完全就是附庸在隊伍后方的輔兵罷了。
作為軍事指揮的索德洛爾此時騎馬跟在隊伍中段，不過他目光總是望著遠處不言不語。這些天來就算是埃爾文都能看出指揮官的沉默有些問題，有時士兵匯報的事情他甚至要聽兩遍才反應過來，明顯心事重重的摸樣。
所以作為“近身護衛”的埃爾文還特意跑到羅迪車廂外面說了這事，不過他發現自己完全是白操心——羅迪揮揮手，笑道：“這些你不用管，安心跟著隊伍就好了。索德洛爾沒問題的。”
埃爾文倒也懶得多去思考什么，摸摸光頭，提著那面精鋼打造的塔盾一溜煙跑了。
把車窗關上，羅迪倒是沒有了之前的笑容：“誰的背后都有故事啊…索德洛爾能隱忍這些年，心里恐怕是夠壓抑的。”
“老實說，如果你讓我去找‘蝮蛇十字’的教宗算賬，我也會覺得有些茫然。”
坐在羅迪對面的阿卡莎邊說邊為他倒上熱騰騰的奶茶——平民恐怕很難喝到這種貴重的飲料，不過如今成為了男爵，羅迪倒不排斥這些所謂的“奢侈”習俗。畢竟在他生活的年代，普通人擁有的生活質量恐怕大多數貴族都羨慕不來。
“這次真是讓你為難了。”
他忽然有些感嘆，因為她和莎莉相互之間本來就有些排斥，此時兩人在同一支隊伍里，更顯得有些尷尬。
“都說了好多遍了，這路是我選的…你總是愧疚什么。”
阿卡莎聲音溫柔，笑容恬淡。
羅迪知道有些東西強求不來，某些一廂情愿的想法終究只能是想想罷了。所以他干脆換了話題：“那些亡靈跟在森林里，你能確保不會失去控制吧？”
“沒問題的，其實現在我不用一直分神去給他們下達指令，基本上…告訴他們悄悄跟著就行了，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復雜。”
“是嘛？我的確不太了解這些。”
羅迪點點頭，可心中是有些嘀咕的：游戲里那些“亡靈法師”的隨從沒聽說可以這么輕松就控制的，而召喚有“自己執行命令”能力的亡靈，更是那些高階法師才能做到的事情。
或許是因為當初那個卷軸本身等級就高吧？安土豪真是不惜血本吶…
在馬車上的長途旅行是極為枯燥的，阿卡莎和羅迪聊了一會后便各自抱著本書看了起來，不過到了中午車隊休息的時候，車門卻忽然被敲響了：
“羅迪，有點事情和你商量。”
莎莉完全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顯然是知道阿卡莎在車廂里。
坐在羅迪身旁的小牧師抿了抿嘴，嘀咕一句“這都要查崗”，自覺起身道：“那我先下去走走，呆的久了也該活動活動身體了。”
羅迪也沒辦法解決這兩位之間的矛盾，便點點頭沒說什么，只是在阿卡莎離開車廂前輕輕握了一下她的手——這讓阿卡莎原本有些僵硬的臉頰緩和許多，她走下車時，與站在那里的莎莉對視一眼，兩人都只是微笑點頭，卻沒有出聲打招呼。
不過阿卡莎見奈菲也在，便笑著聊了幾句，隨即轉身離開——人小鬼大的奈菲立刻察覺到了空氣中的微妙氣氛，眼睛眨了眨，沒有說話。
莎莉這時才像個勝利的小獅子一樣上了馬車，一進去便“哼”了一聲，撅嘴道：“男爵大人的日子很瀟灑嘛，有人貼身照顧著，一路可是一點都不乏味。”
“行了行了，跟我還來這套。”
羅迪哭笑不得，隨即往旁邊靠了靠——他原本想讓莎莉坐在自己旁邊，哪知奈菲“嗖”的搶了先，直接坐在那里笑嘻嘻道：“埃爾文叔叔好厲害，剛才看他去林子里獵了頭野豬回來，現在正烤呢！”
“他打獵倒是比誰都強…你饞了的話我讓人給你拿點過來。”
莎莉被擠到羅迪對面坐，卻也不好意思開口和奈菲換位置，便轉移話題道：“樞機主教那里已經給回信了，他對你的判斷十分信任。”
羅迪對此沒有意外，點點頭，隨即望著莎莉，那意思顯然是“你還有什么要說的”？
莎莉哪有什么要說的，她就是看阿卡莎一直陪著羅迪不爽，特意過來霸占一段時間而已…可現在奈菲在旁邊，她又不好做出什么太過親密的動作，否則她早就反鎖車廂門撲進羅迪懷里去了。
“那個…奈菲，你看埃爾文烤的野豬肉好像不錯，要不去拿一些咱們一起吃？”
“好啊好啊。”奈菲點頭應道，隨即出了門。莎莉臉色一喜，正要起身坐到羅迪旁邊，卻見奈菲眨眼間又跑了回來：“我告訴約翰叔叔了，他說馬上就拿過來！”
話是這么說，可她目光里就差寫著“你休想唬我走”這行字了。
莎莉真想掐她一把——這小妮子平時姐姐這姐姐那的，關鍵時刻竟然毫不猶豫的賣隊友！
不過畢竟只是個小孩子，莎莉也沒當回事，繼續和羅迪聊了幾句“達文西領地”的近況，到了此時莎莉才有些嘆息道：“我還說拿下那里的‘富瑟銀礦’送給你當禮物呢，結果就惹出了這么一檔子事。”
之前的信件中她并沒有提起自己對這片礦山的意圖，此時一說，羅迪卻頗有些驚訝的揚起了眉毛：“富瑟銀礦？呃…你不會指的科特山脈那里吧？”
“達文西領地就那一座山啊，還能是哪里？”
莎莉白了他一眼，那嬌嗔的神態莫名讓羅迪嗓子發干，他努力拉回理智，低聲道：“他們對付你就是因為這個吧？”
“差不多，不過都是早晚的事，只是提前一些罷了。”
“準備怎么應對？”
“不知道，看你要不要那片礦了，大不了就是撕破臉嘛。”
莎莉話說得輕松，可真要任性一把的話，她付出的代價絕對不小。羅迪知道她為了自己絕對什么都敢做，別說得罪貴族，估計和王室對著干都沒問題——不過眼下這事，在他眼里卻有著另一種解決方式…
“沒事，到時候你聽我的…”
他神神叨叨的說了幾句，可其中關鍵莎莉卻問不出結果來，她知道羅迪這是賣關子，便哼哼兩聲不再多問。過得片刻，約翰管家端來了午餐，三人便在車廂里美美的吃了一頓。
莎莉是公爵身份，自然不會在這里久待，所以午飯過后她便起身離開，羅迪趕忙下車相送，可回來的時候卻是一臉齜牙咧嘴的表情…顯然是被莎莉狠狠的掐了幾把。
再次坐下時，馬車中就只剩下羅迪和奈菲兩個人了。
小狐貍此時心中頗為得意：她們算什么，現在還不是就剩下我一個人了！
“羅迪哥哥，我困了。”
“啊？那就睡會，我去讓人拿毯子。”
飯飽神虛，羅迪自然不覺得這個要求過分。何況這幾天奈菲總是喜歡在這個車廂呆著。
“我蓋你的就好了啊，坐馬車真的很累呢。”奈菲卻不讓他走，一邊說一邊坐到了羅迪旁邊，故意用小屁股擠了擠他，“這里沒有枕頭誒，讓我睡你旁邊好不好？”
“這…”
羅迪有些遲疑…對面那個軟靠墊不能當枕頭么？
“羅迪哥哥——”
“好好好…”
羅迪根本禁不住奈菲撒嬌。如果當父親，他絕對是把孩子慣壞的那種。
小蘿莉笑瞇瞇的把腦袋搭在羅迪腿上，出聲道：“我就睡一會兒哦，如果羅迪哥哥腿麻了就叫我好了。”
“沒事沒事。”
羅迪小心翼翼的為她蓋好毯子，隨即把邊角掖好。這模樣讓奈菲看了心中莫名安定，她原本并不想睡覺，只是想挨著羅迪近些罷了，可因為精神放松，竟然沒幾分鐘便真的睡著了。
安靜的車廂內，羅迪望著幾乎算是躺在懷里的奈菲出神——小狐貍閉著眼睛的摸樣很是文靜，青澀的面龐正在朝著印象中那個精靈古怪的小美女發展著，他發著呆，指尖無意識的撫著那火紅的發梢，不知不覺間又想起了記憶中的一幕幕畫面…
獸人的戰火、燃燒的村莊…
“噩夢不會重演的。”
羅迪目光深邃的望窗外，輕聲呢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