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駛入了驚濤城,一路走來,蘇唐不知道斬殺了多少修行者,繳獲的各種東西包括靈器,裝滿了數量馬車,朱兒和可兒等人見得多了,所以她們覺得沒什么,而驚濤城的人卻能感應到一股濃厚的血腥氣撲面而來,令人遍體生寒 到了天機樓,岳十一笑呵呵的迎出來,在蘇唐耳邊說了幾句話,蘇唐讓岳十一置辦酒宴,隨后帶著習小茹去了后院,薛九和顏緋月都知道蘇唐離開千奇峰差不多快一年了,肯定有很多事情要處置,他們畢竟是外來者,總會有些不太方便,便留在了前院。
薛家聽說蘇唐出現,家主薛公顯立即帶著幾個家中的修行者,來到了天機樓,他們算是半個地主,又與薛九有血脈之緣,正好可以替蘇唐招呼客人。
蘇唐剛剛走進后院,一條嬌媚的身影迎了上來,拜倒在地,輕聲道:“主人…”
蘇唐的視線落在了梅妃身上,他的神色有些訝然,上下打量著梅妃,一種莫名的感受浮上他的心頭。
梅妃靜靜的跪在那里,一動不動,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她是你的家仆,這是在等你為她起個祖號呢。”習小茹輕聲道,她怕蘇唐不了解這種規矩。
蘇唐看著梅妃,過了良久,才緩緩說道:“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零落成泥碾作塵,唯有香如故,這確實適合你,以后你就叫梅祖吧。”
梅妃雖然是在百花宮長大的,淪為人的玩物,但她的心地依然保持著幾分良善,所以蘇唐用‘零落成泥碾作塵,來暗喻梅妃的過去,用唯有香如故,昭示自己對梅妃的期望。
梅妃長吸了一口氣,隨后盈盈站起,臉上露出歡快的笑容。
接著,蕭不悔從后面走了出來,蘇唐看向蕭不悔,他的措詞就不像面對梅妃那樣友好了:“老蕭啊,不錯么,我認識你的時候,你已經修行了十余載,不過是個斗士,短短三年,連躍三階…我真的很好奇,你在絕地中到底遇到了什么?能讓你的進境如此突飛猛進?”
“突飛猛進?你是在說我呢,還是在說你自己?”蕭不悔笑道。
“你是說…我們都是天才,應該惺惺相惜?”蘇唐道。
“挺好的一句話,怎么從你嘴里說出來,味道就變得這么怪?”蕭不悔無奈的說道。
就在這時,二樓的窗戶被推開了,一個瘦骨嶙峋的老者依窗而立,含笑看著蘇唐。
蘇唐立即肅容,身形飄起在半空,對那老者說道:“大長老,您怎么來了 “想出來轉一轉了。”那老者緩緩說道:“再拖上幾年,就算想出來,也未必能走得動了。”
蘇唐心中突然一緊,想起以前大長老曾經說過自己時日無多的話,莫非…大長老天壽將至?
但這種事他不好問,應該讓大長老上千奇峰,靠著靈氣的滋養,再憑著大長老本身深不可測的修為,或許能出現一些奇跡。
“點點也來了啊。”蘇唐的視線落在一邊的包點點身上,除了大長老之外,他對包點點的印象最深了,畢竟當初想方設法連蒙帶唬騙走了包點點的極冰之弓,然后送給寶藍,他欠了包點點的。
“我為什么不能來?”包點點氣呼呼的說道,她對蘇唐一點好感都沒有 “咳…”蘇唐咳了一聲,抬頭看向四周,隨后轉移了話題:“寶藍呢?
“寶藍在千奇峰閉關。”梅妃笑道:“恭喜主人,我千奇峰可能又要多一位大祖了。”
“這可是好事…”蘇唐發出嘆息聲,眼角不由自主看了大長老一眼,他終于真正明白,什么叫‘大勢,了。
大凡一個新勢力誕生,只要得到了‘勢,,便會呈現出一派欣欣向榮,充滿了生機。
還有,新勢力中的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運道,并且都是向上的。
想當初他剛剛在暗月城站穩腳跟時,千奇峰只有一位大祖,就是信祖雷怒。現在還不到兩年,他蘇唐已經晉升為大尊,賀蘭遠征步入巔峰期,只要遇到契機,隨時可能突破,那樣千奇峰就有了兩位大尊。
梅妃和蕭不悔都突破了,加上快要突破的寶藍,還有雷怒,這就是四位大祖了。
千奇峰的發展還不到兩年,等到十年之后呢,又該變成什么樣?
不要說別人,連他蘇唐都有一種觸目驚心的感覺,太快了…
三年前,他認為宗師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存在,兩年前,他認為大祖才是真正的強者,一年前,他認為圣級修行者是不可戰勝的,現在?
蘇唐長長吁出一口氣,在內,千奇峰生機勃勃,在外,他也擁有自己的圈子,此次長生宗發動的誅奇之戰,就給了一個證明。
“主人,蘇先生在東院,薛先生在南院。”梅妃低聲道:“他們已經等了你幾天了。”
“我知道,岳十一剛才和我說了。”蘇唐點頭道,隨后視線落在了大長老身上:“大長老,我要先去見幾個朋友,您稍坐,我去去就回。”
“你去吧。”大長老輕笑道。
東院中,蘇輕波正在院子里來回踱步,他的肩膀上纏著紗布,還殘留在血跡,顯然受過傷。
蘇唐開門走了進來,蘇輕波扭頭看到是蘇唐,臉上露出驚喜之色,隨后笑道:“蘇兄弟,你可總算是回來了。”
“蘇老大,你的肩膀…”看到蘇輕波肩膀上的傷,蘇唐的笑容變得僵硬了。
“無妨,一點小傷。”蘇輕波頓了頓,他的笑容有些發苦:“只是…折了家主給我的幾個護衛,回去有些不好交代了。”
“蘇老大,你碰上了誰?”蘇唐沉聲問道,他明白了,蘇輕波的護衛肯定是大修行者,否則神態不會這樣萎靡。
“這是我的事,蘇兄弟,你就不要插手了。”蘇輕波眼中露出刀鋒般的殺機。
“蘇老大,你這是什么話?”蘇唐皺起眉:“你來幫我,就不許我幫你?
“蘇唐,你的千奇峰剛剛起步,還不能招惹大敵。”蘇輕波輕聲道:“說句不好聽的,我是鐵幕蘇家的嫡長子,他們都不在意,如果不是正好遇到蕭家的鐵馬騎士,估計你我兄弟的緣分也就到此為止了…”
“蕭家也來人了?”蘇唐顯得有些吃驚。
“嗯。”蘇輕波點了點頭:“蕭家居然投靠了蓬山那位…真是讓人想不到啊。”
修行界的修行者大都不知道應該用什么來形容賀蘭飛瓊,所以每每提到賀蘭飛瓊,總會說‘蓬山那位,,也羨慕嫉妒,也有敬畏推崇。
蘇輕波又道:“我來的時候,接到了海龍的急信,他也要來,但過去了這些天,一直沒有得到他的音訊,蘇唐,你見到過他么?”
“海龍…”說起袁海龍,蘇唐臉色變得黯然:“他已經不在了…”
“他回去了?”蘇輕波叫道:“這小子,到底在搞什么?”
“不是…”蘇唐不知道具體該怎么說,臉色陰晴不定。
“蘇唐,你…”蘇輕波察覺蘇唐眼色有異,猛然想到了什么,驚駭到了極點:“你可不能亂開玩笑?”
“這是海龍的殺生石。”蘇唐從懷里取出一塊玉佩,遞給了蘇輕波。
蘇輕波的指尖微微顫抖起來,吃力的接過殺生石,仔細觀察著,良久良久,他吐出一口粗氣:“怎么可能…海龍為人很機靈的…”
“不止是海龍,洪牛也不在了。”蘇唐道。
“你…你你…”蘇輕波雙眼瞪得溜圓。
“下手的人,肯定是他們的朋友。”蘇唐緩緩說道:“不止是海龍信任他,洪牛也信任他。”
“怎么?”
“海龍有殺生石護身,只要對面生出敵意,他立即就能察覺。”蘇唐道:“這證明…傷害他們的人擁有極強的自我控制力,或者擁有一種心理假想的技巧,蘇老大,說這些你可能不大懂,但我可以保證,那個人能做到完全遮掩自己的殺機,這樣才能讓海龍措手不及。”
“也只能是這樣了…”蘇輕波喃喃的說道。
“而且,他熟悉袁海龍,也知道袁海龍有一顆殺生石,否則也不會努力遮掩自己了。”蘇唐道:“還有洪牛,蘇老大,你應該比我清楚的,洪牛有很深的心防,就算袁海龍大意了,洪牛總應該有所防備的,但是,他們在動手的瞬間便墮入絕境,根本沒有逃走的機會,如果不是過于信任對方,又怎么會這樣 “難道…出手的是大尊級的修行者?”
“不。”蘇唐搖了搖頭:“洪牛和海龍瀕死反擊,也留下了他們不少人。
蘇輕波默然,隨后緩緩把殺生石還給蘇唐,視線投向天際,皺眉思索著什 “蘇老大,我回去之后,馬上就要閉關,洪牛和海龍的事情,只能由你去跑一趟了,至少得讓他們的長輩知道這個消息。”蘇唐道。
“好。”蘇輕波頓了頓:“你要閉關?”
“我剛剛突破瓶頸,心境有些不穩,估計至少也要坐上兩、三年的死關,才能走得出來。”蘇唐道:“所以…”
“你果然突破了”蘇輕波長嘆道:“從你進來之后,我便隱隱約約感應到你散發出的云氣,本來有些不敢相信,沒想到竟然是真的前面有蓬山那位,后面又出了你蘇唐,你們這些怪物啊…還讓不讓人活了?”
“如果沒有海龍,就不會有我的今天。”蘇唐輕聲道:“所以,我會不惜一切代價,為海龍報仇”
蘇唐說的是真話,如果沒有袁海龍,他未必有膽氣那時候就去蓬山尋找構件,如果不去,沒有遇到白澤,他就得不到突破的契機;如果沒突破,長生宗又發起了誅奇之戰,現在的千奇峰或許又是另一番景象,就算最后能守得住,他所珍重的朋友們,不知道會出現多少死傷。
這一切就像一條鎖鏈,因果分明,所以他才說,沒有袁海龍,便沒有他的今天。
“對了,蘇老大,你知道勾爾多這個人么?”蘇唐突然問道。
“勾爾多倒是聽說過,但和我們不是一個圈子的。”蘇輕波道:“勾爾多和屈寶寶他們走得很近。”
“勾爾多就是兇手之一。”蘇唐道。
“怎么可能?”蘇輕波再次露出驚駭之色:“如果是勾爾多是兇手…那…那那…”不知道蘇輕波想起了誰,臉色越來越緊張了。
“蘇老大,你的人脈遠比我廣,而且我還要閉關,調查兇手的事情,只能靠你了。”蘇唐道。
“放心交給我吧。”蘇輕波用低沉的聲音說道:“你和海龍只認識了一年,我和海龍從小就是朋友了,我比你…更想報仇啊。”
蘇唐和蘇輕波又低聲商議了一會,便起身離開了,去了薛義所在的南院。
薛義倒背著雙手,站在窗前,默默凝視著蘇唐。
薛義修行的是一霸三訣,分為霸體、霸氣與霸拳,晉升為大祖,他的一霸三訣也到了大乘之境,氣度變得雍容沉穩,屹立如山。
“如果龍旗還在,看到你的今天…不知道他會有什么樣的感想。”薛義嘆道。
修行者的心性大都趨于淡漠,他們不可能象世俗間的朋友們那樣,見面便叫著什么哥倆好之類的東西,相互之間再親近,也要保持一定的距離,談起歡樂的事情,他們不會喜不自禁,談到悲哀的事情,他們也不會捶胸頓足。
事實上,薛義剛剛看到蘇唐,便露出緬懷、欣慰之色,已經算有些失態了 “薛大哥,你和葉浮沉怎么分開了?他呢?”蘇唐笑道。
“他啊…”薛義也笑了:“他知道自己那兩下子,生怕被人連皮帶骨頭吃下去,所以不敢來,你別怪他。”
“他最聰明了,該進則進,該退則退,從來不含糊。”蘇唐道:“唯獨有一個最大的毛病…”
“好色如命?”薛義和蘇唐同時說道,隨后兩個人又同時大笑。
“薛大哥,有一件事…我覺得應該告訴你的。”蘇唐又道。
“什么事?”薛義一愣。
“我這次回程,殺了一個人。”蘇唐道。
“誰?”
“勾爾多。”蘇唐道。
薛義的身形一下子變得僵硬了,不管勾爾多對他抱著什么樣的態度,但愛屋及烏,他實在不想得到這個噩耗。
“為什么…要殺他?”薛義知道自己這么問很不妥當,但他必須要問個明明白白。
“他投入了往生殿。”蘇唐輕聲道:“而且設計襲殺我的一個朋友,是袁海龍,大耳袁家的嫡子。”
薛義說不出話了,雙眼也有些發直,因為蘇唐話里透露出的信息太過突兀,讓他反應不過來。
加入了往生殿?又殺了袁家的嫡子?
兩個人相對默然。
蘇唐只是在驚濤城逗留了一天,見過計好好等人,便登上了怒海團的戰船,直奔暗月城而來。
薛九急于回蓬山,看到蘇唐之后,他心里也有了底,沒必要繼續逗留了,這里發生的種種,他必須親自面稟賀蘭飛瓊。
顏緋月也放心了,當然,她不是對蘇唐放心,而是對賀蘭遠征放心,那個出眾的少年,真的讓人挑不出毛病,溫純和溫玉姐妹,和賀蘭遠征走得如此之近,一定要及時讓師尊知曉。
賀蘭遠征和溫純、溫玉姐妹間的融洽,是沒有任何雜質的,但對修行界的格局來說,必將發生一些變化。
大魔神司空錯和圣座賀蘭飛瓊,應該要結盟了,由此會引發一系列的影響 蘇輕波要去袁家走一趟,也離開了,薛義問明了大概位置,他準備去山林間轉一轉,雖然他沒有明說,但蘇唐知道,薛義是想去給勾爾多收尸。
千里的山嶺,想找到一具尸體是很難的,但找不找得到是一碼事,去不去找又是另外一碼事了,薛義需要一場落幕,為他年輕時付出的情感。
戰船上,習小茹輕聲問道:“蘇唐,你為什么逢人就說你要閉關?”
蘇唐一愣,吃驚的看著習小茹。
“怎么了?看我做什么?”習小茹又問道。
“沒想到…你也能這樣聰明。”蘇唐苦笑道。
“你是說我應該很笨?“習小茹有些惱了。
“當然不是。”蘇唐頓了頓:“我做的是不是太過火了?容易引起別人的懷疑?”
“那倒是沒有。”習小茹道:“而且你的進境這么快,說自己心境不穩,這很正常啊。”
“這我就放心了。”蘇唐輕輕吁出一口氣。
“你還沒有回答我呢,為什么?”習小茹催道。
“因為在這一兩年的時間里,世上只會有武士,不會有蘇唐。”蘇唐緩緩說道。
“那又是為什么?”習小茹繼續追問著。
“因為我有事情…不,是有很多事情要做。”蘇唐道。
“你早就這樣打算好了?”
“嗯。”蘇唐慢慢點了點頭:“在我看都袁海龍的尸體時,我就想好了應該怎么樣去做了。”
習小茹沉默片刻:“怪不得小方說你…他沒說錯。”
“他說我什么壞話了?”
“不告訴你。”習小茹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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