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什么?”習小茹用狐疑的目光看向蘇唐,蘇唐正在提升自己的靈力波動,前方就到了白龍渡,附近又沒有敵人,所以她感到莫名其妙。
“你不知道…”蘇唐嘆道:“以前在千奇峰的日子,可不好過,我明明是主人,但進境不是最高的,我拼了命的追,卻怎么都追不上,今天,我好不容易接近了圣境,當然要顯耀一下了。”
“你不是不在意這種事情么?”習小茹問道。
“不是不計較,是沒資格計較。”蘇唐道:“所以只能故作大度了。”
“你是說小賀吧…”習小茹有些無奈:“小賀可是把你當成兄長的,你和他較什么勁呀?”
“你知不知道小賀是什么人?”蘇唐突然道。
“是什么人?”
“他叫賀蘭遠征,是圣門賀蘭飛瓊的嫡親弟弟。”蘇唐輕聲道。
習小茹當即錯愕在那里,良久良久,她逐漸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怪不得…怪不得他的天賦那么好而且,他所散發出的氣質,不可能是與生俱來的,應該是有什么在他心中留下了烙印,他一直在模仿、學習,并且還有相應的靈訣輔助,才能養成那種氣度。”
“要不是海龍告訴我,我現在還被蒙在鼓里呢。”蘇唐道:“以前雖然也有疑慮,但從來沒有往這方面想過,誰能料到,賀蘭飛瓊的弟弟,居然會跑到這種地方來?”
“這種地方怎么了?”習小茹道:“如果沒有千奇峰、沒有小不點,小賀的進境未必這樣快,他來了,不止是你的幸運,也是他的幸運。”
“希望他也能這樣想…”蘇唐勉強笑了笑,剛才提起了袁海龍,他的情緒一下子變得低落了。
習小茹發現了蘇唐的變化,沉吟片刻,明白了原因在哪里,她輕聲道:“蘇唐,人死不能復生,就不要多想了,還有…海龍的事情,你是不是有些什么瞞著我?”
“沒有啊。”蘇唐否問道。他以前不會對習小茹說謊,但此事關系太過重大,而習小茹又向來不會裝假,萬一被看出什么,會很麻煩。
“算了,你不想說就不說吧。”習小茹沒有繼續追問。
白龍渡口,賀蘭遠征和溫純、溫玉姐妹都愕然抬起頭,那邊的顏緋月和薛九也把視線轉了過來。
一股猙獰的云氣在遠方蔓延著,恍若有一個巨人緩步走來,只是,當他們仔細看去的時候,卻什么都看不到,彌漫著的云氣分明就在那邊,但又無跡可尋。
很熟悉的那條渡船,就在河邊停泊著,船上空無一人,船老板發現風向不對,早就逃走了。
來暗月城找便宜的,最差也是宗師級的修行者,武士、斗士級的敢來參與這種滅門之戰,那真是徹底瘋了,宗師便可以釋放御空術了,倒是沒有人碰過這艘渡船。
尚彬有行船的經驗,指揮著家丁們把馬車趕上船,而蘇唐和習小茹飄起在空中,向對岸飛去。
那邊賀蘭遠征等人一直在這邊張望著,遠遠看到蘇唐,賀蘭遠征輕輕吁出一口氣,溫純、溫玉姐妹雖然不認得蘇唐,但和習小茹是熟識,知道是朋友,都變得喜笑顏開。
片刻,蘇唐和習小茹落在河岸上,蘇唐有些愣怔,他沒想到,這種級數的沖突居然驚動了賀蘭圣座,不過想想賀蘭遠征的身份,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九叔。”蘇唐彎下腰,恭恭敬敬的給薛九施了一禮。
“時光如梭,轉眼便三年多了…”薛九嘆道。
薛九一直留在這里,原因有兩個,首先他要看到蘇唐的態度,其次,他要認出蘇唐的心性。
上一次和蘇唐見面時,蘇唐只是一個無知的少年,什么都不懂,現在已成一派之宗門,進境也與他旗鼓相當,那么,會不會變得倨傲、狂妄、甚至是目中無人?
不過,事實給出了一個證明,他想得有些多了。
“是啊,三年多了…”蘇唐也有些唏噓。
薛九露出微笑,蘇唐剛才那一禮,讓他知道,這個年輕人從來沒忘記滴水之恩。
其實他并不在乎什么報答、什么尊重,關鍵是蘇唐的心性。
觀察一個人,最好是觀察他走上巔峰時的那一刻,成功的喜悅,會讓他露出本來面目。
蘇唐的表現,讓薛九刮目相看,動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沒有造作、沒有矯情,神態輕松寫意,笑容很真誠,薛九能清晰的感應到蘇唐的喜悅。
曾經的那個孩子…真的是長大了,薛九心頭充滿了感慨。
顏緋月皺起眉,一直在仔細打量著蘇唐,她的感覺和薛九又不一樣,蘇唐散發著一股摸不著看不到的威壓,讓她很不舒服。
“先生。”賀蘭遠征輕聲道,隨后發出嘆息聲:“恭賀先生了…”
賀蘭遠征說完,蘇唐卻沒有回應,賀蘭遠征心中有些訝然,抬頭看去,正發現蘇唐笑吟吟的盯著他。
怎么了?賀蘭遠征不由皺起眉,用眼神詢問著。
“心里真舒坦啊。”蘇唐笑道:“來,再恭賀我一次。”
從某種角度說,蘇唐也是個真性情的人,他知道賀蘭遠征的身份,也知道薛九在這里,但他不在意這些。
既然把賀蘭遠征當成了自己的朋友,那就無需掩飾自己的得意。
賀蘭遠征哭笑不得,無奈的搖搖頭,把視線轉到了別處。
“他就是小師弟嗎?”一個聲音說道。
蘇唐循聲看過去,看到了一對洋溢著青春光彩的美少女,他愣了愣:“什么?”
“別裝傻,快點叫聲師姐”另一個美少女叫道,溫純和溫玉姐妹是看到賀蘭遠征吃癟了,立即跳出來想為賀蘭遠征找回場子。
“溫純、溫玉,別胡鬧”顏緋月沉下臉喝道,如果蘇唐只是大祖,鬧一鬧倒是沒什么,但蘇唐已晉升為大尊,地位和進境擺在那里,言語必須要慎重 換句話說,現在的大魔神司空錯,也未必有資格收蘇唐為弟子了。
和她不一樣,她從小拜入師門,接受司空錯的教導,能成為大尊,司空錯的苦心栽培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
而蘇唐是靠一己之力登上大尊之位,這個時候收蘇唐為徒,多少有種撿便宜的意思。
方以哲緩步離開了房間,走進小院,院中的葡萄架下,一個中年人正慵懶的坐在那里,,慢悠悠的品著杯中的美酒,看到方以哲走過來,他有些惋惜的放下酒杯,在方以哲走過時,他起身和方以哲并肩而行。
這里很幽靜,偶爾有幾個修行者走過,看到方以哲兩人,便會立即退到一 走了許久,方以哲突然道:“你面有猶疑之色,可是有什么難處?”
“長生宗發起誅奇之戰已經有段日子了,我不知道該不該回去。”那中年人低聲道,他正是十祖會的金祖陳言:“回去…此間事情未了,恐怕要受先生責怪,不回去,又擔心給先生一種怯戰的印象。”
“你進入千奇峰的時間還不到一年,對千奇峰的感情…不應該有這么深厚吧?”方以哲露出笑意。
“方以哲,你這是什么意思?”金祖陳言當即沉下了臉。
“別誤會,我是為你好。”方以哲淡淡說道:“是他讓你來助我的,在他改變主意之前,你盡可以安心呆在這里,我保證,他絕對不會怪你。而且…你和他認識的時候太短了,遠遠不了解他。”
說完,方以哲徑自向前走去,金祖陳言頓了頓,快步追了上去,他的神色不停的閃爍著,良久,到底忍不住了,輕聲道:“方社首,你說說…他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你應該知道,在他沒有發跡的時候,我和他便認識了,而且成了好朋友,在那種時候,我們都沒有必要作假,所以…也了解對方的真性情。”方以哲道。
“我知道我知道…”金祖陳言連連點頭,他有些猴急了。
“該怎么說呢?”方以哲突然停下腳步,抬頭望向天空,沉吟著、思索著,良久他笑了笑:“他是一個好人、善人。”
“好人?”金祖陳言滿臉都是詫異,在他的印象中,蘇唐的雙手早已沾滿血腥,這樣的人也算是好人?
“至少對朋友來說是這樣。”方以哲緩緩說道:“你、我、還有聞香、習小茹、包括他身邊的每一個朋友,都有一個機會。”
“什么機會?”金祖陳言急忙問道。
“一個算計他、謀害他的機會。”方以哲道:“譬如說,我準備和誰合作,試圖除掉他,他發現了,然后,他會不動聲色的觀察我,等著我出手的那一天。也就是說,他永遠不會搶先出手對付他所認可的每一個朋友,不管事態有多么危急,除非我百分百的暴露出了敵意,他才會選擇亮劍。”
金祖陳言默然。
“所以說,如果有一天你要背叛他了,一定要仔細想想前因后果,沒有萬無一失的把握,就不要亂動,哪怕是中途放棄,他也不會來對付你,只能把此事慢慢放下。”方以哲道:“一旦出了手,必須一擊必中,否則你再沒有第二次機會。”
“這么說…方社首早就有不臣之心了啊…”金祖陳言陰測測的說道。
“你錯了,第一,我拿他當朋友,不是他的屬下,談不上有什么不臣之心,我可以替他送命,但不會替他賣命,這是截然不同的兩碼事。”方以哲道:“第二…你永遠不會明白,對我來說,有這樣一個朋友,是多么幸運的事情。呵呵呵…我有一個很瘋狂的計劃,敢這么做,一個是因為我生無可戀,還有一個就是因為我知道他會幫我,就算最不好的事情發生了,我身死名滅,他肯定會替我報仇的。”
金祖陳言靜靜的看著方以哲,似乎在判斷方以哲所說的是真是假。
“我永遠沒有理由…去傷害一個可以幫我報仇的朋友。”方以哲淡淡說道。
“如果到了最后呢?”金祖陳言突然道。
“最后?什么最后?”方以哲問道。
“方社首,你明白的”金祖陳言道。
“呵呵呵…”方以哲笑了起來:“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得到了我想得到的一切,他也得到了他想得到的,豈不是各得其所?”
“方社首,你還在裝糊涂。”金祖陳言道:“如果你能走到最后,魔蠱宗又怎么可能象現在一樣?遲早會浮出水面的,甚至要把天門取而代之,而先生能走到那一步,絕不會任由你魔蠱宗一家獨大,到那時候方社首又該如何取舍呢?”
“太長遠的事情,我從來不去想,而且,只要我對他抱著善念,他也依然把我當朋友,沒有什么是解決不了的。”方以哲輕聲道:“天下這么大,我相信能容得下我們幾個人。”
金祖陳言不說話了,兩個人繼續沿著小道向前走,走了十幾分鐘,金祖陳言突然道:“其實開始的時候,我心中有著很深的怨念…”
“我聽說過你的事。”方以哲道。
“先生逼我手刃同澤,又把事情大肆散播,現在全天下都知道我陳言是個無情無義之人,唉…”金祖陳言嘆道。
“陳言,我只問你兩件事。”方以哲豎起兩根手指:“第一,你的同澤,現在在哪里?第二,你,又在哪里?”
金祖陳言如遭雷擊,他一直以來,都陷在一種自怨自艾的情緒中,平時也是強顏歡笑,不敢抱怨蘇唐,只能怪自己了,可今天聽了方以哲的話,他突然之間有了一種醍醐灌頂的感覺。
“本來得到了一個天大的好機緣,卻不自知,可笑啊可笑…”方以哲搖頭道。
“可我…手刃了同澤…”金祖陳言勉強說道。
“有些廉恥是好事,也許,他是看到你的自責,才會留下你,但鬧得太過…就讓人生厭了吧?”方以哲道:“有些話,他不好說,我可以說,陳言,你拍拍自己的心口,真的是他逼著你手刃同澤的?”
陳言臉色有些微紅,露出惱羞成怒之色,看向方以哲。
“既然已經做了婊子,那就不要給自己立什么貞潔牌坊。”方以哲道:“如果你是大仁大義之人,那時候倒是拼啊又何必茍延殘喘的活到今天?既然你怕了、退縮了,靠出賣同澤,換取自己活命的機會,那就接受吧,擺出那種面孔,做給誰看?”
陳言勃然大怒,身體也被氣得微微顫抖起來。
“陳言,我說句實話,你最大的痛苦,并不是手刃了同澤,而是因為…你明明是個貪生怕死之輩,卻偏偏期盼自己能成為頂天立地的勇者。”方以哲道:“就像一只烏鴉,總是夢想著擁有孔雀一樣色彩斑斕的羽毛,你活該繼續痛苦下去”
“方社首,你想除掉我?”陳言用陰測測的聲音說道:“莫非…你是怕我把你的話傳給先生?”
“你想多了,我這個人一向喜歡說實話,我們只接觸了半年,你還不了解我,等以后你會慢慢適應的。”方以哲淡淡說道:“我說這些,也不是辱罵你,在我看來,貪生怕死很正常,幾乎每一個人,都希望自己能永遠活下去,所謂的舍生取義…不過是因為有些人、有些事,必須要去守護而已。你退縮了,也是因為那些同澤,并不值得你去付出。”
金祖陳言突然變得安靜了,握緊的雙拳在一點點放開。
“我同樣是一個貪生怕死的人,但曾經有一段時間我一直希望,當時死去的人是我…是我啊…”方以哲輕聲道,他的眼神變得迷茫,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陳言,你與其這般自怨自艾,倒不如努力想辦法改變現狀。”
“改變?怎么改變?”
“勝者王后敗者寇”方以哲露出冷笑:“如果千奇峰垮了,你自然會變成一個笑話,可如果千奇峰撐過這場劫難,以后變得越來越強呢?那時候修行界的口風就會變了,人們會說你是個識時務的俊杰,會說你及時醒悟、痛改前非,呵呵…當初可是你們主動到千奇峰去鬧事的吧?”
金祖陳言沉默片刻,眼神逐漸亮了起來,他剛想說話,前方突然傳來一聲極其慘厲的嚎叫聲,金祖陳言一驚,向四下看了看,皺眉道:“這里是什么地方?”
“是囚房,關了一些不太聽話的人。”方以哲道。
片刻,方以哲推開前方的一道石門,走進一條長長的通往地下的甬道,前方出現了一個平場,此處只有幾盞油燈,顯得很幽暗,不過,金祖陳言的眼力很好,掃視一圈,驀然產生一種遍體生寒的感覺。
所有的囚房都是水牢,黝黑發臭的水面上爬滿了無數綠色的蟲子,有數百個人,擠滿了各個囚房,他們不論男女,各個赤身裸體。
“到這里做什么?”金祖陳言低聲說道。
“我要傳授給他們烈血訣。”方以哲眼中閃動著紅光:“如果有人的進境快,又愿意向我效忠,我可以再給他一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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