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十一遇到危險,險些喪命,這件事情震動了千奇峰,蘇唐立即啟程,乘坐丁家的商船趕往驚濤城。
當蘇唐趕到驚濤城時,已經是一個星期之后了,驚濤城早恢復了平靜。
岳十一把自己處理雜務的地點從后院書房搬到了前樓,短時間內,他不敢呆在僻靜的地方了,在窗口看到人來人往的街道,能讓他稍微有一些安全感。
蘇唐在武士的帶領下,走進岳十一的房間,岳十一和蕭不悔正相對而坐,各自翻閱著文卷,這幾天里,蕭不悔和岳十一幾乎是形影不離的,因為蕭不悔知道蘇唐有多么重視岳十一,既然自己遇上了,那么就有責任保護岳十一的安危。
看到蘇唐,岳十一和蕭不悔都有些吃驚,隨后急忙起身。
“先生來了。”岳十一笑道。
“好些了么?”蘇唐道。
“我又沒受傷,好得不能再好了。”岳十一道。
“老蕭,這一次多虧你了。”蘇唐的視線轉到蕭不悔身上。
“先生客氣了。”蕭不悔輕聲道。
“你在飛信里說得不太明白。”蘇唐重新看向岳十一:“到底是什么人?
“不知道,當時燭火昏暗,看不清楚。”岳十一道:“只是…他雖然沒有釋放出全部氣息,但我感覺他的實力很強,應該是巔峰期的大宗師。”
蘇唐皺起眉,接到岳十一的第二封飛信,他第一個判斷就是毒心蕭孫到了驚濤城,但轉念想想又有些不對,如果是毒心蕭孫,岳十一和蕭不悔應該都被殺掉,絕無生理。
“先生,我接到金大先生的飛信,聽說暗月城已經戒嚴?出了什么事?”岳十一問道。
“毒心蕭孫在暗月城。”蘇唐說道。
“毒心蕭孫是誰?”岳十一一愣。
一側的蕭不悔臉色變了一下,只是他極善于掩飾自己,立即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不管是蘇唐還是岳十一,都沒有注意到他。
“岳大先生,毒心蕭孫出身于鐵馬驚雷蕭的蕭家,是一位大修行者。”胡憶晴走上一步,微笑著說道:“此人行走天下,手中殺人無算,在我們這行里,排名應該在前十之列了,甚至有可能進前五。”
“你們這行?你是做哪行的?”岳十一好奇的看向胡憶晴。
“我…”胡憶晴臉色一滯。
“先生,這位是…”岳十一見胡憶晴不想回答,又看向蘇唐。
“上次計好好帶她回暗月城的時候,你沒看到過她?”蘇唐道。
“沒有。”
“我姓胡,岳大先生叫我小晴就好。”胡憶晴陪笑道。
“這段時間,讓她留在你身邊吧。”蘇唐道:“老蕭,你暫時也不要去千奇峰了,留在這邊,我也能放心一些。”
“明白了。”蕭不悔道。
“對了,先生,能不能給我撥點錢過來?”岳十一突然道。
“你要做什么?”
“我準備建一座客館。”岳十一道:“先生您等一下”
岳十一轉身走到一邊的柜子旁,取出一個木雕,那是一片建筑物的模型,共有十幾座樓宇,二十多間大院。
“先生,看,氣派不氣派?”岳十一笑嘻嘻的說道。
“這是你要建的客館?”
“是啊。”岳十一回道:“這些天,天機樓接待了不少客人,我敢說,以后的客人還會越來越多,如果我們的客館太過寒酸,未免會讓人小瞧我們千奇峰的格局,所以我準備花一些力氣,建一座極好極好的客館。”
“這事情我是不管的,你直接去找顧老吧。”蘇唐道。
“我找過了啊,被顧老大罵了一頓。”岳十一露出苦笑:“顧老別的都好,就是太過吝嗇了。”
“胡說顧老沒日沒夜的煉制丹藥,他自己又能吃幾顆?還不是為了大家?”蘇唐自然要為顧隨風說話,接著他頓了頓:“要不然…你去找丁家主吧 “找他?”岳十一一愣。
“正巧,他也跟著船隊過來了。”蘇唐道:“你找他聊聊,順便敲打敲打他,有些話如果是我和他說,他會感受到壓力,好像我在強迫他,換成你和他說,就好一些了。”
“先生的意思是…”
“凡事都要講個適可而止,小醉怡情,大醉傷身,這類道理他應該明白的。”蘇唐道:“當初還是我告訴他們的,在暗月城多置一些產業,可丁一星做事沒個限度…就不太妥當了。”
“是這件事啊,我知道該怎么做了。”岳十一道:“丁家主做事遠不夠圓滑,和計大當家相比可是差了不少呢。”
“計好好?他做什么了?”
“都一樣啊,到處收置產業。”岳十一道:“不過,計大當家有分寸,他本人只買了兩座大宅,便收手了,但如果把計大當家那些老部下,還有怒海團的武士們收購的產業加在一起,數量同樣不小。而且怒海團不比丁家,丁家買了多少,都要算在丁一星一個人頭上,怒海團的產業就不能這樣算了。”
蘇唐沉吟著,沒有說話。
“只是…結果不一樣。”岳十一續道:“怒海團的武士們得了好處,他們感激計大當家,也感激先生,丁家人卻在為丁家主的英明而歡欣鼓舞,所以么,雷老和顧老對怒海團是樂見其成的,對丁家就有些反感了。還有,先生,聽說要把那些敢在秀水河兩岸私自動土的人都驅逐出暗月城?”
“嗯。”蘇唐點了點頭。
“他們可是有些根底的,先生有話在先,尋常人怎么敢往秀水河跑?大家都知道那邊是先生的領地啊。”岳十一道:“普通人家賣了產業,都離開暗月城了,要不然這一船船的客人又是從哪里來的?”
“有什么根底?”蘇唐皺眉問道。
“先生只管大局,有些小事,您肯定不知道。”岳十一笑道:“據我所知,有一戶人家姓禮,先生沒有忘了禮虹吧?那戶人家是禮虹的遠方親戚。還有一戶,是宗秀兒的婆家,不過宗秀兒被您選為門徒,加上那戶近日要被驅逐出來,他們的婚約好像取消了。”
“宗秀兒定親了?”
“定的是娃娃親。”岳十一道:“想來宗秀兒的父母當年萬萬想不到,宗秀兒會有這么大的出息,說句不好聽的,他們也許早就想著取消婚約了,但為了宗秀兒的名聲,又擔心千奇峰懷疑宗秀兒的人品,把她排斥在外,一直不敢有動作,這一次也算給了他們一個機會。不過,那戶人家在取消婚約之后,到處散播宗秀兒的壞話,大路說,宗秀兒在背后還哭過幾次,后來是何平看不過去,帶著辛揚、李航幾個人去把那戶人家教訓丨了一頓,他們才變得老實了。呵呵呵…先生,您不知道吧?”
“不知道…什么時候的事?”蘇唐問道。
“在千奇峰開宗之后啊,所以何平才要為自己的師妹討個公道。”岳十一道。
“你們飛信往來就說這些破事?”蘇唐不悅的說道。
“哎呀,先生,我一個人在外面,當然想知道家里發生過什么了,在您眼里是破事,但對我來說,很有意思呢。”岳十一道:“放心吧,不會耽誤正事的,一般的飛信,我們會在信封上畫上黑箭,緊急一些的,畫上三支黑箭,十萬火急的,就換成紅箭,而這些事情就沒有標號了。”
蘇唐默然,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時間,留下自己的軌跡,能落在他眼里的,只是極少極少的部分,他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時盯牢一個人。
蘇唐沒有心情聊那些家長里短的毫無意義的事情,他的視線落在那個模型上,如果真的按照模型施工,客館的占地會非常大,花費也不小,所以才會被顧隨風罵。
“你確定以后會有這么多客人?”蘇唐問道。
“先生,這是我們的臉面啊。”岳十一道:“不能讓人瞧不起。”
接著,岳十一又翻出一本文卷:“客館的名字我已經想好了,就叫仙客來,這里是現在那幾個客人的名冊。”
蘇唐接過名冊翻了翻,臉色突然一僵,用手指點著其中一個名字:“他是什么時候到的?”
“前天,怎么?先生認得他?”
蘇唐也不說話,扔下名冊就往外走。
在一處小院中,一個穿著長袍的年輕人正來回踱著步,不時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接著,他看到蘇唐急匆匆從外走進來,顯得有些訝然:“蘇唐?那位岳大先生說,至少也要三、五天才能有音訊,怎么這樣快就趕過來了?”
“我湊巧有事,到這邊走一趟。”蘇唐笑道:“老袁啊,你還真來了?當時還以為你只是隨便說說呢。”
“我通常不和人開玩笑的。”那年輕人道,他正是蘇唐在邪君臺中結識的袁海龍。
“有沒有蘇老大的消息?”蘇唐道。
“沒有。”袁海龍搖了搖頭。
“蕭行烈呢?”蘇唐問道。
“也沒有。”袁海龍有些奇怪:“你和行烈的關系好些不太好吧?怎么突然關心起他來了?”
“就是隨便問問。”蘇唐道,何平的出身和無憂谷有關,所以他想從別的方面多了解一下。
“我們幾個朋友相互掛念了,便找機會聚在一起,吃喝玩樂,有些倦了,就會分道揚鑣、各走東西。”袁海龍道:“如果你找他們有事,我可以通知他們。”
“我沒事的。”蘇唐擺了擺手:“老袁,你從蓬山來?”
“是啊。”袁海龍道。
“太快了吧?”蘇唐露出猶疑之色:“蓬山距離這里到底有多遠?我記得賀蘭圣座遠赴蓬山,可是走了很久很久呢。”
“這怎么能比?”袁海龍搖頭道:“賀蘭圣座是把那段路程當成了征途,走得太快,蓬山、綠海和大光明湖來不及做出反應,還有什么意思?我只是趕路,而且離開蓬山時,正巧遇到了南暮遠,他坐著鵬車來的,我就坐了一趟順風車,一直坐到紫陽城。”
“南暮遠?碧水龍槍南家的南暮遠?”
“就是他,怎么了?”袁海龍見蘇唐神色不對,奇怪的問道。
“那個南暮遠上次劫持了蘇輕雪,我就是在那次才和輕雪認識的,你知道吧?”蘇唐道。
“知道。”
“這”蘇唐權衡了一下措辭:“蘇老大一直想找那個南暮遠算賬,你也知道?”
“知道。”袁海龍有些明白了,露出笑意。
“朋友的敵人,就應該是自己的敵人吧?”蘇唐道。
“蘇唐,你想得太簡單了。”袁海龍搖頭道:“幾大修行世家經營無數年,盤根錯節,相互間的關系復雜到了極點,不能簡單的只用敵我劃分。南家和蘇家確實是死仇,但和其他家族的關系就沒那么緊張了,我有一個姑姑嫁入了蘇家,但還有一個姐姐嫁入南家,如果換成你,你怎么做選擇?”
“可是,蘇老大那邊…”
“蘇老大要對付南暮遠,那是他蘇家的事,我不一樣。”袁海龍道:“不管我是幫著蘇老大,還是想辦法化解兩方的怨氣,都只能代表我自己的態度,與袁家無關。別說我,行烈當時吵嚷得那么兇,但真的和南暮遠對上,他頂多是幫著剪除南暮遠的羽翼,或者阻住南暮遠的路,你再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沾上南暮遠的血”
“這樣啊…”
“血債必須用血來償,這是最基本的底線。”袁海龍道:“蘇家和南家仇深似海,他們敢無所顧忌,但我們不敢。而且南暮遠抓到輕雪之后,給輕雪帶上鎖龍鐲,差點廢了輕雪的修為,不過,他為什么不敢占了輕雪的身子,或者于脆把輕雪殺掉?那小子可不是什么好人,要色不要命的主,換成別的女子,早被他連皮帶骨頭吞下去了。”
“他想把輕雪帶回南家。”蘇唐道。
“這樣才合理嘛。”袁海龍道:“南暮遠都不敢把事情做得太絕,如果他真的殺了蘇輕雪,那么有朝一日他落在蘇家人手里,蘇家人也會毫不猶豫的殺了他,哪怕是為了自己考慮,他也要留一線余地。”
“我明白了。”蘇唐道:“雖然他們過以前積攢下了太多的仇恨,但畢竟是過去了,誰都不敢輕啟戰端。”
“其實啊,南暮遠知道我和蘇老大的關系,也知道一旦有事,我肯定在背地里幫著蘇老大,那又怎么樣?他還不是客客氣氣的把我送了過來?”袁海龍笑道:“當時他身邊可是有不少修行者,不管是殺我還是留下我,都很容易。就像蕭行烈不敢染上南暮遠的血一樣,他也不敢染上我的血,我袁家雖然比不上他們南家,但真的被逼急了,呵呵…”
“你們這些世家…真亂。”蘇唐無奈的說道,是不是任何一種勢力,發展到一定階段,都會變成這樣復雜?相比較之下,還是千奇峰舒服,敵友分明,但,也出現了類似的趨勢,譬如說,他和魔蠱宗…
蘇唐絕對不可能把魔蠱宗當成朋友,但也不能完成當成敵人,因為有方以哲,還有藏劍閣的幾位長老。
“對了,有件事情要告訴你,但你別誤會。”袁海龍道:“是南暮遠告訴我的,這個…”
“怎么了?”蘇唐皺眉問道。
“魔星真的是你的未婚妻吧?”袁海龍問道。
“廢話”蘇唐有些火了:“到底怎么了?”
“大魔神花西爵已經返回了魔神壇,蘇家這一次全力助他,好像折損了不少人手,大魔神花西爵心中有愧,便答應了蘇帥的要求。”袁海龍道。
“什么要求?”蘇唐的心猛然提了起來,他有不好的預感。
“他想聯姻。”袁海龍道。
“誰和誰聯姻?”蘇唐叫道。
“還能是誰?蘇老大和習小姐了。”袁海龍一邊說一邊觀察著蘇唐的神色 “草”蘇唐大怒,猛地站了起來。
“我說過了啊,你別誤會,蘇老大肯定不知道的,否則他拼命也要阻止。”袁海龍道:“大家都知道,習小姐是你未婚妻,這算什么?以后還有什么臉出來走動?”
“然后呢?”蘇唐追問道。
“聽南暮遠說,習小姐的脾氣真是夠烈的,居然向蘇帥拔了刀。”袁海龍道:“大魔神花西爵勃然大怒,要親自出手,結果…結果…”
“結果怎么了?你說啊?”蘇唐是真急了。
“結果大魔神司空錯出現了,居然當眾發下血誓,說習小姐是她的兒媳婦,誰敢打習小姐的主意,誰就是要與她作對,哪怕身死神滅,她也要討一個公道。”袁海龍道:“可惜我不在大光明湖啊…當時鬧得好大場面,習小姐似乎快要瘋了,因為所有的人都在刁難她,聽說她釋放出的煞氣甚至已經牽動了大光明湖的魔煞,不過,大魔神司空錯和她說了幾句話,她又變得安靜了。”
蘇唐一時說不出話來,兒媳婦…
“你們啊,還真是天生一對。”袁海龍顯得很羨慕:“你剛剛在邪君臺晉升為大祖,她就…”
“她怎么了?”
“沒聽我說?她釋放出的煞氣甚至已經牽動了大光明湖的魔煞,連大祖都做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