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間,仿佛一切停止了,一股無聲的意念在二當家和巨大豬妖之間傳遞、碰撞,恍惚之間,二當家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心靈在和一只黑氣森森的野豬較力。
也許,從上,二當家根本禁不住豬妖一撞,可在心靈上,他卻并不落下風。豬妖瘋狂地沖擊撕咬,二當家卻始終毫不退縮。
千百次的碰撞,無數次的撕扯,豬妖或許一時兇猛,時間久了,力量開始衰竭,反觀二當家,心意堅定,心靈之中那淡淡的虛影驟然發力,之前還是勢均力敵,下一刻就突然壓倒,二當家一下子撕碎了豬妖的虛影,將其吞噬殆盡。
無數的影像,無數的片段,無數的記憶,林林種種溫煦地在二當家腦海中流淌,就像是一粒粒種子經過春雨澆灌,生長發芽,看似無聲無息卻極為快速地長大。一股陌生又熟悉的力量從身體的最深處萌發,從外界遼闊的世界中傳來,更有一股從碩大豬妖的身上導入。
整個世界不同了,完全不同了,二當家的樣子發生了極大的變化,頭變成了一個大大的豬頭,身體充氣似地脹大,本來有些消瘦了,一下子就變成又肥又胖,挺著大肚子,肚子大的撕破了衣服,暴漏在空氣中。
“九齒釘耙,來!”
隨著二當家底氣十足的一聲喝令,在打斗中被遺落在遠處的耙子突然綻放出璀璨光華,之前的妖魔之氣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無窮的高潔仙光,寒光閃閃,冷芒熠熠,咻地一下化作流光,飛入二當家手中。
“哈哈哈,我老豬又回來了!”
一把將耙子杵在地上,他撫摸著肚皮哈哈大笑,然后他一張嘴,身前不遠處奔跑中突然停下的豬妖立時急速縮小,倦鳥歸巢一般飛入口中。
這一刻,二當家終于恢復了真身,覺醒了法力神通,也知道了他到底是誰,他就是唐僧二弟子豬八戒。
“喂,你怎么變成了一個豬頭!”段姑娘蹦蹦跳跳地來到豬八戒跟前,樂不可支地說。
“呵呵,你不也變成了一個女人嗎?師弟!”豬八戒深深地看了段姑娘一眼,復而低聲嘆息道:“哎,人都說我癡,誰又知道師弟你的癡,問世間情為何物,哎!”
一聲師弟,讓段姑娘身子一震,也讓程運一驚,而后恍然。倒是陳玄奘,完全不知道什么情況,只看到自己老爹突然變成了一個豬頭,大驚失色,“呔,妖怪,放了我爹!”
陳玄奘居然以為是妖怪使了什么妖術,也不管自家到底有什么本事,小腿一蹬就竄了過去。
“臭小子,連你爹也打!”
砰!豬八戒直接扇了陳玄奘一個腦殼,跳著腳罵道,身上的肥肉一跳一跳,很是搞笑。
“妖怪,誰是你兒子,快放了我爹。”陳玄奘不依不饒,就是不信。
沒有辦法,段姑娘只得開口解釋,“放開他吧,他真的是你爹。”
“額?不是吧?”不過,陳玄奘還是慢慢放開了豬八戒,“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哎,這些事情你以后會明白的。”豬八戒再次嘆息了一聲。
“可你怎么變成這個樣子了,和那個鬼妖怪一副德行。”
“不要這么說嘛,其實他也是個可憐人。”說著,豬八戒背著手,踱著步,用深沉而又富有感情地聲音訴說起來,“這豬妖名叫豬剛鬣,生來便是奇丑無比,他深愛著妻子,卻沒想到,他的妻子嫌棄他樣子丑,偷偷和美男通奸,還用九齒釘耙將他打死,他因愛成恨,積怨成魔,誓要殺盡天下所有貪戀美男的女人。”
“哦,原來他也是個可憐人,可這和你變成這幅樣子有什么關系。”
“也許,這就是同病相憐吧,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哎。”
二十年的時間,一段難以忘懷的感情,居然讓昔日的土匪二當家,變成了今日仿若傷心才子的豬八戒,時間真的是神奇。看到自家老爹變的失落低沉,陳玄奘也老實地不在逼問,“爹,沒事了,娘都去世了這么久,我們這些年不是過的很好嗎?娘在下面也會欣慰的。”
對于兒子的安慰,豬八戒老懷大慰,“嗯!”扭過頭裝作擦拭眼淚,實際上卻是大出了口氣,“噓,終于應付過去了,師傅呀師傅,早點恢復真身吧,倒時候是父子還是師徒,你來決定就好了,現在這么搞我很吃力呀。”
的確,一方面,豬八戒具有還是二當家時的記憶和感情,另一方面他又回憶起豬八戒的一切,對于春三十娘,他可以一如既往的愛戀,可對于陳玄奘,一方面是兒子,一方面又是師傅,這種雙重身份的矛盾感讓他非常糾結。
不過,就算再怎么糾結,豬八戒還是要一起出發,唯一令他看到有些安慰的,就是一旁的段姑娘,或者說是當年的沙和尚?
納尼?沙和尚,也許之前程運從未想過這種可能,可當豬八戒那一聲師弟出口,就算只是很小的聲音,也足以讓程運為之震動。
沒想到,段姑娘居然是沙僧轉世,之前程運還在疑惑,本來最可能是沙僧的魚妖就那樣被段姑娘干掉了,聯系到之前二當家和豬剛鬣的無聲斗爭,程運似有所悟,難道他們覺醒的條件居然是這樣嗎?
二當家和豬剛鬣,都可以說是豬八戒轉世,不,也許兩個人都不完整,只有吞噬掉另一半,才能恢復完整。
想到這里,程運覺得這似乎就是真相,可真的是如此嗎,他又不是很確定。帶著這種疑惑,一行人繼續向西。
“哇,這居然有個破廟!”
“居然建在這么高的地方,活該沒有香火。”
“哎,爹,不要這么說,既然有廟宇,我們應該上去拜拜。”
在陳玄奘的帶領下,一行人來到山上的破廟,除了程運,其他三個人都拜了佛,破廟狹小,沒有什么空間,拜過了,陳玄奘就走出破廟,在廟門前盤膝而坐,吹著山風,一股清爽透心,不由得深吸了一口。
“咦?”突然,陳玄奘驚疑地叫了一聲,他狠勁地擦了擦眼睛,卻發現他沒有看錯,“那是什么?”
順著陳玄奘手指的方向看去,程運看到一尊臥佛,一半沒入水面,一半露出,在那群山之間鑲嵌,似真似幻,若隱若現。
看到這一幕,程運一直懸著的心終于落下,之前雖然他和陳玄奘談生意,要陳玄奘救出孫悟空,可是在有了至尊寶的情況下,這里到底還會不會有被鎮壓的孫悟空存在呢?
之前,有或者沒有無關緊要,他只是想借助陳玄奘和西行路引出些人來,可當二當家和豬剛鬣、段姑娘和魚精出現后,令程運有了些想法,如果被鎮壓在五指山的孫悟空出現了,那么他的想法就差不多接近或者說就是事實了。
“過去看看。”
呼啦啦,幾個人從破廟下去,跋山涉水,來到對面的山巒之間。來到這里才發現,在這光禿禿的石頭山上,居然長出了一朵朵荷花,翠綠的荷葉在微風中搖曳,香風撲面。
“喂,有人嗎?”
“有有有,我在這,下來下來!”
一個尖細的聲音從一叢用荷花遮掩的洞口下傳來,引得幾人圍觀。程運一馬當先,跳下深坑,“下去看看就是。”
“你就是孫悟空?”
“沒錯,我就是齊天大圣,呵呵,孫悟空。”
“是嗎?”
“當然,做坐坐,別站著,五百年了,五百年了,終于有人來了。”
“孫先生久仰久仰,您看起來和傳說中不大一樣呀。”
“是這樣的,五百年前,我還是一個少不更事的小猢猻,那時候跟佛祖發生一些小誤會,就被他打了下來,壓在這里。這五百年來,我一次都沒有出去過,終日精研佛法,研究大日如來真經中的道理,身上的魔性全都被我噗地一下排出體外,身上只剩下真、善、美!”
“哦,佩服佩服!”
“嘿嘿,你看我現在,多好,一點魔性都沒有,還熱情好客,你是這五百年來第一個來這的人,我送你件禮物,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一個驅魔人。”
“哦,來來,你看這個東西,這是驅魔圣火令,是我從天上帶下來的,降妖除魔那是一等一的厲害,任何妖魔鬼怪只要遇到了它,就死定了,現在我把它送給你。”
“不不不,我不要,這太貴重了。”
“給你,給你,趕快拿走。”
“我不能要。”
就在孫悟空和陳玄奘唧唧歪歪的時候,一直緘默不語的程運突然開口了,“哼,這是如來鎮壓你的六字真言吧,用這種欺騙的手段未免太下作了吧。”
“嗯”孫悟空的表情突然變了,“你知道我是誰嗎?我給你們,你們居然敢不要,不要就是不給我面子,想當年我手拿兩把西瓜刀,從南天門一直砍到蓬萊東路,來回砍,砍了三天三夜,我手起刀落手起刀落,殺的血流成河,哈,那就一個痛快。”
“哼,好漢不提當年勇,你若真是齊天大圣孫悟空,就自己闖出去,別在這磨嘰。”說完,程運一轉身駕著風,卷起陳玄奘、段姑娘還有豬八戒飛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