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除夕夜

　　接下來就是人物與場景模型了。

　　第一個生成的人物是女主角，小說中并未出現她的名字，不過劉慈欣在他的另一部短篇小說《地球大炮》中提到過，這個被困地心的女領航員叫沈靜。

　　陳新對人物形象的要求很高，鋼镚幾乎是一個像素一個像素地在屏幕上生成圖像，在陳新雙眼的注視下，屏幕上的圖仿佛變魔術一般，從一開始白色的幕布到大概輪廓,然后逐漸變成清晰的圖片，有點類似于照片，卻比真實照片多了些許立體感。不管是光線色彩還是光澤紋理，看上去都極為逼真。

　　屏幕里，女主角沈靜穿著肥大的宇航服，身處在一個狹小的艙室中，各種復雜的導航系統此起彼伏地閃爍著，但沒有窗子，也沒有觀察屏幕，只有一支失重的鉛筆在她頭頂打著轉。

　　陳新看著看著，越看越感覺這個女孩有些眼熟，很快，他就反應過來了，這個女孩和自己的前女友凌薇竟然有七八分相似。

　　“鋼镚！誰讓你用凌薇的照片的！”陳新一拍桌子，怒道。

　　鋼镚連忙從電腦中探出腦袋，訕笑道：“這不是為了讓你看得順眼一點嗎？還有啊，你難道沒發現，凌薇的氣質和小說女主角很契合。”

　　鋼镚這么一說，陳新頓時愣住了。

　　確實，凌薇無論外表還是個性都和小說女主角沈靜很像，骨子里帶著那種柔軟的堅強，也許這就是為什么自己會下意識地選擇《帶上她的眼睛》作為第一部微電影的原因吧。

　　陳新想讓鋼镚把凌薇的圖片刪除重新再做，可始終沒有說出口，呆了半天，長吁一口氣道：“好吧，繼續做第二個。”

　　有了凌薇的前車之鑒，鋼镚把男主角設計得與陳新有七八成相似，陳新看了之后一點反應都沒有。

　　花了整整一晚上的時間，人物和道具模型才制作完畢，包括男女主角，航天中心主任，“落日六號”的船員們，電離層飛機，“落日”系列地航飛船，吐魯番盆地中發射地航飛船的巖漿湖，航天中心大樓、大廳里那幅巨大的地球壁畫，高山，草原，森林，海南島的沙灘，阿拉斯加的冰雪，俄羅斯的白樺林，撒哈拉的沙漠…

　　到后來陳新實在困得不行，煮了兩包泡面墊下肚子，就去睡了。

　　接下來就是制作完整的CG場景，然后按照分鏡頭劇本把這些場景一幀一幀地拼接起來。

　　這種工作最耗時間，像《變形金剛3》，在制作利鉆魔破壞摩天樓的過程中，每一幀如果單人做的話需要難以置信的288個小時，這樣才能把利鉆魔與CG效果制作出來的摩天大樓天衣無縫地結合起來。

　　而在一部電影中，一秒最起碼也得有23幀，可以想象CG電影的工作量之大了。

　　還好這些基本上都由鋼镚來做了，陳新在一旁負責審核，發現問題的話就繼續修改，即便如此，兩人也做得磕磕絆絆，花了整整六天才宣告完成。

　　為了避免CG電影中人物神態僵硬的缺點，陳新還讓鋼镚從網上下載了超過100TB的影片，連小日本的愛情動作片都沒有放過，專門搜集不同性格不同人物在不同場景下的動作神情數據，然后盡可能地讓電影中的CG人物接近真人。

　　一句話，就是擬真，擬真到人的肉眼甚至電腦都無法分辨真假。

　　當所有場景一幀一幀地拼接完成，點開播放的時候，陳新連自己都驚呆了。

　　無論是草原、雪山、森林還是巍峨的航天中心大樓，科技感十足的電離層飛機，巨大的地航飛船，以至于里面的各個人物形象，都逼真地有些過分，陳新根本無法分辨男女主角到底是不是真人。

　　雖然沒有音樂音效，人物之間的對話也無聲無息，可陳新還是看得心潮澎湃。

　　他根本無法相信這是自己和鋼镚親手做出來的作品。

　　就算別人告訴他這是好萊塢大片，他也完全有底氣可以唾對方一臉，好萊塢大片能達到這水準？？？！！！

　　剩下的就是配樂配音等工作了，配音問題不大，交給鋼镚合成就可以。

　　主要困難還是在于配樂，鋼镚寫的曲子雖然不錯，不過聽起來總覺得少了些什么，和精致的畫面一比較，就遜色太多了，陳新考慮是不是花錢找專業人士來做。

　　正當他為這事頭疼的時候，電話鈴響了。

　　陳新一看來電信息，頓時樂了，心想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頭，自己怎么把周姨給忘了。

　　他按下接聽，電話那頭響起周姨的聲音：“喂，阿新嗎？晚上除夕夜，到時候過來吃大飯。”

　　“周姨！”陳新微一愣神，聲音驀地大了起來，“啊？今天是大年三十？”

　　他趕緊查了下電子日歷，2011年2月2日，下面寫著兩個小字，除夕。

　　周姨道：“你這孩子說什么傻話呢？怎么連時間都忘了，之前打了你好幾個電話都沒打通，顯示關機，QQ也沒在線，小月從京城回來了，整天嚷嚷著要去找你呢。”

　　陳新連忙解釋道：“最近接了個活，忙得天昏地暗，手機沒電了都不知道，這不今天好不容易搞定，才想著給手機充電。”

　　周姨道：“好了好了，你也要好好注意一下身體，別為了工作把身體累垮了…死丫頭，別搶…阿新，小月急著要和你說話，我去準備大飯了，你趕緊過來。”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很快，一個清脆的聲音響了起來：“陳新哥哥…”

　　周姨叫周海青，是江城大學藝術學院音樂系副教授，她老公王國強是陳新外公的學生，現在是中石油長城鉆探工程有限公司的工程師，一年中倒有大半年時間在國外。

　　從陳新能記事起，兩家人就是鄰居，一直走得很近，陳新母親靳可竹和周海青是閨蜜，好得跟親姐妹一樣，據說當年陳新父母能走到一起是周姨撮合的結果。

　　周姨和王叔只有王筱月一個女兒，比陳新小四歲，那時陳新是家屬院的孩子王，小丫頭拖著鼻涕，成天跟在陳新屁股后頭瘋鬧。陳新對這小妹妹很是疼愛，兩人從小關系親密，長大后也不見疏遠。

　　好不容易把黏人的王筱月糊弄過去，陳新叫上鋼镚，又專門把《帶上她的眼睛》拷貝了一份，看看能不能通過周姨找一些音樂圈里的人士給這部電影做下配樂。

　　周姨他們現在居住的教師公寓位于江城大學新校區附近，叫做翰墨楓林，兩年前建成，當時學校還找過陳新，問他愿不愿意用老校區的那棟二層小樓置換翰墨楓林里兩套150平米的公寓，陳新選擇了就拒絕。那棟小樓寄托了陳新太多美好的回憶，他不想把父母遺留下的最后一絲痕跡都給抹去。

　　到了周姨家門口，陳新按響按門鈴，門很快就開了，露出一張明眸皓齒的俏臉。

　　“陳新哥哥，你終于來啦…”王筱月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連忙拉著陳新進屋，找出拖鞋給他換上。

　　陳新哈了口寒氣，搓著手上下打量王筱月道：“小月，讓我看看，半年不見，好像又長高了。”

　　屋內開著空調，王筱月上身只穿著一件白色的高領線衫，胸脯脹鼓鼓的，似乎比之前大了不少，襯著她盈盈一握的小腰，下身則是一件黑白相間的及膝百褶裙，黑色的絲襪包裹著她修長的玉腿，青春靚麗，嬌艷絕倫。

　　王筱月笑嘻嘻地直起身子，踮著腳往陳新身上湊，一邊用手對比自己與陳新的身高，說道：“真的耶？你看我都快到你的耳根啦，我媽還說我不長個兒。”

　　陳新只覺得一股淡淡的處子幽香在鼻尖縈繞，他不著痕跡地退開一點距離，問道：“小月，你爸爸呢？怎么沒在家？”

　　這時，周姨從廚房出來，聞言笑道：“你王叔前段時間又去非洲了，好像有個項目出了問題，要他親自坐鎮，估計得年后才能回來。”

　　王筱月皺了皺鼻子，可憐兮兮道：“所以大飯就我們三個人了，不用理我爸那個壞蛋，我今天在電話里被他罵了，陳新哥哥，你可要幫我。”

　　周姨道：“你是活該被罵，阿新你說說，當初這丫頭不愿意學音樂，我們也就依著她，讓她去學表演，這學期居然瞞著我們偷偷轉到導演系去了，要不是我今天和北影的一個老同學通電話，我到現在都還被這死丫頭瞞在骨子里。你想想，漂漂亮亮的年輕女孩子，學什么導演嘛？就算對導演感興趣，也可以先在演藝界歷練上幾年再去學啊，以后又不是沒有機會。你說像你這種年紀，導演系畢業能干嘛，只能在劇組里打打雜，想要混出點名堂，指不定得多少年呢，而且沒有經驗，誰愿意投錢給你拍片啊…”

　　王筱月聽得直翻白眼，朝周姨扮了個鬼臉道：“陳新哥哥，走，我們不理他們，他們都是壞蛋，合起伙來欺負我。”

　　說著，王筱月拉著陳新就往自己的房間里拽。

　　陳新無奈轉過頭朝周姨笑了笑，做口型道：“我勸勸她。”

　　王筱月是首都電影學院表演系的學生，今年才大二，在網上卻已經有了一定的名氣。

　　去年首都電影學院新生入學的時候，她的幾張素顏照被記者抓拍傳到網上，結果瞬間引爆網絡，很多人都被她清純可愛、清新自然的形象所吸引，還專門建立了貼吧什么的，號稱月亮護衛隊。

　　陳新也看過那幾張照片，當時還在電話里調笑過她說：“小月啊，你這形象也太能欺騙人了，我怎么就沒發覺你有這么可愛的一面呢？”

　　王筱月差點被陳新氣了個半死，咬牙切齒道：“死陳新，你等著，等我回來，我一定要讓你好好見識見識本姑娘可愛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