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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舊情

  “昭兒?”林琛看到她很是吃驚。

  那白色的身影狠狠顫了一下,靜默了片刻,便回過頭,沖她璀璨一笑,“原來是四表妹。”

  他的表情和聲音都溫柔至極,就像是等到了許久未見的情人。

  林昭言握著畫卷的手一緊,忙低下頭去,“昭兒不知道父親還有客在場,貿然闖入還望父親見諒,昭兒先行告退了。”

  “不急不急。”林琛喊住要回頭的她,爽朗道:“言哥兒這幾日都會來找為父探討學識,也撞見過你妹妹兩次,都是自家兄妹,沒什么好避諱的。”

  林若言那是鐵了心要嫁給他,自然不愿避諱,可她卻對這位陸言之有莫名恐懼,簡直避之不及。

  “不必了,昭兒還是先回去了,晚些的時候再來找父親。”

  “你手里捧得是什么?”突然有人問道。

  “畫廢了的稿子。”林昭言下意識地回答,等回過神才發現問她問題的不是林琛,而是陸言之。

  她又聽他問:“廢稿?為何?我對書畫倒是頗為研究,倘若四表妹不介意的話,可否讓沛看上一看?”

  陸言之字子沛,一向只在熟悉親近之人面前使用,便如同女子的閨名一樣。

  林昭言怔了怔,尚未回答便聽林琛豪爽應道:“子沛作畫水平不在我之下,用來指點小女畫作實在是太屈才了。”

  陸言之笑了笑,“沒什么屈不屈的,我看上的,便是再差我也歡喜,我看不上的,便是再好我也無法忍受。”

  他這話,頗有些一語雙關的意思。

  林琛也聽了出來,很錯愕地看著他。

  陸言之卻視若無睹,一掀衣袍,竟站起身徑自朝林昭言走了過去。

  他穿著一襲白衣,黑發俊眉,面帶柔光,像極了天邊皎潔瑩潤的明月。

  林昭言聽到自己心跳加速的聲音,那不是她的心意,是這身體不受控制。

  奇怪,奇怪的感覺。

  “我來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他身上有一股清爽的味道,傾身過來抽走她手上的畫卷時,那味道便直鉆入她的鼻尖,流淌進她的心底。

  誰都不討厭美麗的事物,林昭言也不討厭。

  只是覺得不安。

  “水平不錯,只是失了情感。這一勾一橫間只顯出了你的認真,卻完全看不出你的心意,所以這畫像死板呆滯,恐怕便是你不滿意的原因。”陸言之展開畫卷,幾乎沒看一眼便下定了判論。

  林昭言蹙眉,卻不得不承認他說得極對。她是不難畫出觀音像,也不難畫出林老太太,只是她對林老太太沒感情,捕捉不了她的神韻,便無法將兩者相融合。

  “那依言之表哥的意思,我到底要怎么改?”林昭言來了興趣,下意識地問道。

  陸言之便笑得更加璀璨,他將畫卷一收,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緩緩道:“俗話說畫虎畫皮難畫骨,要想將畫畫好,不僅要技巧高超,更重要的便是畫畫者所傾注的情感。要不然同樣一副雪景為何在不同的人眼中會是不同的意境?你想要將觀音像畫好,便要用心,用心去感受你畫筆里傾注出的感情。倘若不能,便換一份賀禮吧!”

  林昭言一驚。

  他知道這是她要送林老太太的賀禮?而且,他竟然知道她對林老太太沒有絲毫感情?否則又怎么會讓她換一份賀禮?

  陸言之將畫卷重新遞給她,卻在俯身時在她耳邊低語,“要知道一個人對你的心并不會因為一份賀禮而改變。”

  林昭言心情復雜地離開了宜安堂。

  回到沁芳閣,在屋子里呆坐了半響,才將那些畫卷揉碎,召了曼雙和曼華進來,吩咐道:“你們替我繡一副百福小插屏吧!我要送給祖母做賀禮。”

  她自詡淡然,卻還沒有陸言之看得開。

  只是那樣精明的一個人,她今后更要離遠些了。

  時光匆匆,林昭言還是沒能等到劉文軒的消息,他就像是消失了一般,再也沒有出現過。

  林昭言十有八九確定跟他的親事恐怕不成了,心里有些遺憾,卻也不是那么難過。嫁給劉文軒雖好,但強扭的瓜不甜,盧氏不喜歡她,她嫁過去也沒有好日子過。她只是擅長隱忍,卻沒有馬氏那份聰慧和面面俱到。

  二月十五很快便到了,天氣也漸漸回暖。

  沁芳閣的紅梅謝了,卻有嫩綠新芽從地底抽條而出,萬物復蘇,這是一個充滿生機和活力的時節。

  林昭言沒再做過那夢,潛意識里也不讓自己多想。只是決定再尋個機會跟林若言分析進宮利弊,只此最后一次,她再不聽,她也不會再管。

  壽宴設在外院的慶安堂。

  離壽宴還有一個時辰,陸氏、劉氏、秦氏和吳氏的娘家人都來了,雖不那么熱鬧,倒也是滿院子的歡聲笑語。

  林昭言在人群中尋找劉文軒的身影,目光穿梭時卻感覺到有一道視線灼灼地盯著自己。

  她下意識地回身,便與揚唇朝她輕笑的陸言之對視。

  眉心不可察覺地蹙了蹙,林昭言收回視線,若無其事地往人群中走去。

  不管怎么說,她總要找到劉文軒問一問他,問一問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兒?

  陸言之望著那毫不留戀的月白背影,眸中的笑意變得晦暗,唇邊也綻出一抹苦澀。

  大約,這便是因果報應吧!

  “哥哥,你在看什么?瑾姐姐在同你說話呢!”胳膊被人推了推,陸言之回神便看到了一臉委屈憤恨的林瑾明。

  他心中升起一股厭惡,面上卻淺笑道:“現在壽宴尚未開始,不若你們姐妹幾個聚在一起賽詩吧!”

  說著,解下了身上墜著的湖水綠岫巖玉佩,遞給陸霈之道:“這塊玉便當做給你們的彩頭,待會兒再去稟了姑祖母,恐怕彩頭會更豐厚。”

  林瑾明很高興。

  陸言之從未送過她任何禮物,這塊玉佩算得上是他的貼身之物,若能得了,便沒有遺憾了。

  再者,這評定之人是陸言之,他選誰做頭籌,約莫便是對誰有意思吧?

  她林瑾明談不上多博學多才,做幾首詩還是難不倒她的。

  其他幾個姐妹等在這兒無聊,又有心賣弄賣弄文采,便個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姐妹幾個都朝后院的竹林而去。

  陸言之喊過身邊的小廝,低聲吩咐,“你讓丫鬟去尋林四姑娘,就說后院的姐妹有要事找她相談。”

  他握緊了手掌,掌心尚還殘存著玉佩的溫度。

  那是他們當年的定情之物,上面尚還刻著一行小字。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昭兒,現在我便將它歸還到你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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