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差陽錯開往成都的火車離開西安后,昨晚神經緊繃一夜沒睡的趙出息便準備補覺,他們的軟臥車廂里一共四個人,一個來西安旅游稍顯成熟的中年大叔,一對放假回成都的大學情侶,三人都是成都人。趙出息和中年大叔在下鋪,情侶二人在上鋪,情侶和他們客套打過招呼后便自己玩自己的,趙出息和中年大叔則多聊了幾句,之后便借中年大叔的手機給徐林發短信,沒過一會徐林回過來短信,中年大叔將手機遞給趙出息,趙出息打開只有一個字,那便是好。沒有多問趙出息發生的一切,沒有問為什么離開西安,什么都沒問。趙出息認識徐林這么久,愈發覺得這個中年人的智慧,難怪是見過大世面經歷過大起大落的男人,想到這,趙出息狠狠的對自己說,自己經歷的這些又算個屁。
刪除短息將手機再次還給中年大叔,趙出息便準備補覺,中年大叔目睹趙出息卸掉手機卡扔出窗外的舉動,又瞅見趙出息渾身上下什么都沒帶,連個行李都沒有,不禁覺得意外,這是中年人特有的觀察力和細心,加上瞅見趙出息愁眉苦臉臉色不好雙眼充滿血絲的樣子,中年大叔猜測趙出息肯定是遇到什么挫折了,不禁說道“年輕人,生活沒有什么過不去的,向前看,你還年輕,一切都會過去,當十年后二十年后回想起今天經歷的這一切,也不過是一笑而過。”
剛剛躺下的趙出息有些驚訝,回過神后笑著回道“謝謝”
火車繼續哐當哐當的往前走,不會回頭,所以趙出息也只能往前走,不回頭…
十一點半,同樣是西安咸陽國際機場T3航站樓,兩個美女拿著行李正焦急的等著什么,其中一個素顏背牛皮吊帶書包扎馬尾辮穿帆布鞋,清純可愛的讓人賞心悅目,另一位則高貴冷艷不少,紅唇大波卷高跟緊身裙和大墨鏡。這兩個美女自然是放假準備回重慶的蘇蘇,以及來送她的程子欣姑奶奶。
蘇蘇乘坐的是南航十二點十分的飛機,現在已經十一點二十,離登機僅剩不到半個小時。可蘇蘇依舊沒有過安檢的意思,一直在焦急的等待,不時的望望進出口方向,嘟著嘴愁眉苦臉不高興。
再等了十分鐘后,程子欣忍不住的說道“蘇蘇,過安檢吧,再不過安檢來不及了”
“我再等等,說不定他就會來”蘇蘇委屈道,一臉可憐樣。
程子欣嘆氣道“他估計是不會來了,要是能來,早就打電話給你了,可他手機一直處于關機狀態,想來是遇到什么事來不了了,等他忙完估計會給你打電話解釋”
到現在為止,程子欣還不知道趙出息發生的這一切…
“欣欣姐,你再給他打電話試試,說不定就通了,說不定他正在往過趕,他昨晚說好的,今天一定會來送我的,他說話算話,肯定會來送我的”蘇蘇依舊固執堅持要等趙出息,好像今天不等到趙出息她就不會走。
程子欣無奈,只好再打趙出息手機,可依舊還是處在關機狀態。程子欣只好搖頭道“還是關機”
蘇蘇自我安慰默默低頭道“是不是他發生什么意外了,趙出息從來沒食言過,她說不管發生什么事都會來送我的,說好的,為什么不來呢?”
說完蘇蘇已經紅了眼睛,更是偷偷擦掉眼角的淚水,轉過頭,不想讓程子欣看到她哭。程子欣怎能看不見,一個十九歲的小姑娘的感情很簡單,何況是蘇蘇這么純潔善良的傻丫頭。
眼看就要到十一點四十了,程子欣再次催促道“蘇蘇,該走了”
蘇蘇愈發的忍不住,眼淚止不住的流,擦都擦不干。無可奈何的拉著自己的行李箱跟著程子欣一步三回頭的往安檢口去,可等到安檢的時候,趙出息還是沒有奇跡般的出現,這一刻蘇蘇無比的失落和失望。
“進去吧”程子欣再次催到。
蘇蘇紅著眼睛道“再等五分鐘,欣欣姐,我就再等五分鐘”
程子欣唉聲嘆氣,只好批準。
五分鐘過后,趙出息還是沒來,蘇蘇繼續哀求道“欣欣姐,我再等一分鐘,就一分鐘,我知道他會來的”
程子欣依舊默認,可一分鐘很快,它只有六十秒,六十秒后,趙出息依舊沒來,這次沒等程子欣催,蘇蘇就紅著眼睛拉著行李箱頭也不回的進了安檢通道,這個暑假注定不會開心。
程子欣站在后面,忍不住的搖頭,自言自語道“怎么會沒來呢,難道真出事了?”
正在火車上南下的趙出息似乎已經忘記他和蘇蘇丫頭的這個約定,可是就算是他想起來了,他又能怎么樣,不可能再趕回去送伊伊,這樣冒的風險太大,有可能搭上命。
火車哐當哐當的響,趙出息躺在床上思索著自己接下來的路,一切都很迷茫,迷茫的讓人不知道前方的路是黑暗還是光明,韓三強的死像一把刀一樣戳著他的心,他自認為自己是罪魁禍首,如果昨天晚上他不拉韓三強一起去,韓三強就不可能死,趙出息越想越難受,不知不覺中便已經睡著。
西安到成都的這趟火車是早上七點四十到第二天中午十二點,所以趙出息要坐二十八個小時的火車。等他一覺起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這一覺睡的足夠長。上鋪的情侶們膩歪在一起秀恩來,兩人拿著IPAD正在看提前下載好的美劇,對面的大叔不在鋪位,趙出息有點餓,準備去餐車吃點東西。出來的時候看見大叔正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抽煙,估計是忌諱里面那對情侶這才有意避開,看見趙出息出來,給趙出息遞了根煙,是成都那邊人喜歡抽的嬌子。
趙出息坐在大叔的對面,兩個人旁若無人的抽煙,誰也不說話,趙出息一口接一口不曾間歇,沒過一會一根煙便抽完,大叔將煙放在桌子上示意隨便抽,趙出息沒客氣再掏了根繼續抽,邊抽邊看窗外,可窗外除過三三兩兩的燈光,剩下的便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見。
大叔抽完煙便起身給趙出息指出餐車在哪節車廂,煙給趙出息留著,沒拿走。趙出息猶豫片刻道“叔貴姓?”
“姓陳,名平庸”中年大叔淡淡一笑回道。
陳平庸?這名字和趙出息的名字有異曲同工之妙,只是兩人明顯不是一個境界,更是相反的意思,一個想出息,一個要平庸。
“我叫趙出息”趙出息沉聲說道。
大叔笑著點頭,一點也沒意外,更沒再多說什么,然后進了車廂。趙出息則坐下繼續抽煙,又抽了根后才去餐車吃飯。吃完飯回來時,大叔以及情侶都已經睡下,趙出息躺在床上,沒過一會再次睡著。
第二天中午,火車準時到成都站,沒晚點,這對國內的火車來說算是不大不小的意外,火車不晚點一般都是很難見到的情況,現在的高鐵倒是都挺準時,越往前推,火車晚點越像家常便飯。
情侶大學生或許是想家太心切,急急忙忙拉著行李便沖了出來。趙出息和中年大叔陳平庸則慢慢吞吞走在后面,中年大叔個子不高微微發福,臉上皺紋開始堆積,頭上蹦跶著不少白頭發,穿的干凈得體,手上戴著一塊皮帶腕表,他說自己快五十歲了,在九眼橋經營著一家不大的文藝酒吧。
趙出息沒說太多關于自己的事,陳平庸給趙出息留了手機號,邀請趙出息有空可以去他那喝酒,趙出息答應有機會一定去,兩人在出站口分道揚鑣。趙出息抬頭望天,深深的吸著氣,低頭看著周圍的環境,這個城市和當初他剛到西安的時候一樣陌生,陌生到讓自己有些不適應,一時間趙出息有些茫然,茫然到不知所措。
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來這座城市,之前是蘇西洛幫他安排好一切,可現在呢,蘇西洛背叛了他,他在這座城市連一個熟人都沒有。哦,應該還有個熟人,這個熟人就是那對載著自己走出祁連大山的蔣姓父子,只是這茫茫人海,趙出息真不知道怎么去找。最重要的是,當時他在西寧殺了人,蔣開山說要自己抗下一切,讓他走。雖說兩人沒什么交集,連說話都很少,可趙出息在心里已經認可這個兄弟,地位絲毫不亞于相處一年的二胖。
不再想這些,趙出息想著自己得先離開火車站,隨便找了個大媽買了份成都的地圖,趙出息知道自己首先要做的是熟悉這座城市,了解自己現在在哪個位置。等忙完這一切,趙出息開始盤算自己身上的家當,全身上下只有蔣清軒那兩千多塊錢,存下的十萬多都全部給了二胖,留下零花的幾千塊卻又都放在和平里小區,他知道二胖回北京處理老太太的后事用錢,沒了老太太,他和二胖便是親兄弟,得互相幫襯著,連命都敢給,何況是身外之物的錢呢。
隨便攔了輛出租車,趙出息向著錦里和武侯祠而去,這是李青衣當時給她說國內一些比較著名的城市,說到成都的時候告訴他可以去看看的地方。
望著天府之國成都,趙出息默默告訴自己,既然能在西安站穩腳跟,他一樣能在這座城市站穩腳跟,成都,等著我趙出息卷土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