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沐陽眼見此人大袖飄飄乘月而來,到得跟前,當即打了個稽首,清聲道,“紀道友貧道有禮了。”
紀忘舒微微點首,道,“云道友不請貧道入內一坐?”
云沐陽微微詫異,卻是猜不出紀忘舒來意,按說先前他劍斬書映玄,即便無有仇怨也是不可能有交集。他正自思量間,卻聽得紀忘舒嗤道,“若是貧道有歹意卻是不必在此發作。”
云沐陽劍眉一挑隨即爽朗笑道,“貧道失禮了,紀道友還請靜室中坐。”
二人入得靜室,變有梅玄貞奉了百花蜜露上來。紀忘舒輕啜一口,目中現出驚訝之色,道一聲,“好物。”
“蒙紀道友贊許,貧道這處尚有不少,少時便請道友帶些回去。”云沐陽面容淺笑,稍稍一頓,道,“敢問紀道友造訪流云洞有何指教?”
紀忘舒這時再是打量他一眼,少時取了一物出來,道,“云道友助我師姐書映玄兵解,此物便是貧道謝禮。”
云沐陽將那物拿來,目光晃動,三忘宮修行《坐忘經》太上忘情道,不可沾染一個情字。他面上含笑,似有所感,眼前之人脾性今日行為可見一斑,既是他送來一物,倒是無有必要推拒,只道,“如此貧道便厚顏收下了。”
紀忘舒見其如此爽快,不禁高看一眼,再是環顧一看,稍一點首,卻道,“貧道告辭。”說罷打了個稽首,再是看時人已去了外間。
云沐陽不禁沉吟,紀忘舒今日來意絕然不是僅僅送上謝禮,定然有要事,心道,“莫不是明日之事?只是為何卻又不再說下去?”他這般想著,便令梅玄貞備好還禮。
當下取了紀忘舒所贈之物,打開一看,便有霞光精芒射出,映得靜室之內五彩生輝,好不耀眼。他當下微微一詫,道,“原是這霞英珠。”他看了片刻鄭重收了起來,此物著實珍貴,能夠避過劫數,成就元嬰希望又是大增。
“紀忘舒乃是三忘宮五百年來最為杰出之人,宗門之中一應修道物資定是不缺,不過這霞英珠也是盛名,珍貴不能言明,拿了此物送我卻是好大的手筆。”云沐陽不禁細細沉思起來,此寶如是他自家拿了定是不愿輕易與人,便是九大道場門下恐怕也不會如此豪奢送一位元嬰真人與人。
他思量許久,仍是不得其中要領,若說紀忘舒僅僅是為了拿此物與他,他卻是萬分不信,三忘宮忘情忘心忘我方是大道所在。他想到此處,將念頭一甩,既然此事不能明白,那便無需自尋煩惱,只是卻要更為謹慎了。
他思及此處,更覺那事必須盡早去辦,遲則生變,當下喚了梅玄貞入內。
梅玄貞叩首道,“徒兒叩見恩師。”
“徒兒不必多禮。”云沐陽將其扶起,正色道,“徒兒為師這處有一件極為重要之事需你去辦,此事不容有失,明日為師會找準時機送你出了昆侖。”
“弟子萬死不辭。”梅玄貞聞言也是神正氣清,朗聲應道。
云沐陽不禁點首,便取了一封書信與她,其上加了符印,又是自腰間一拍,便見一條紫色蛟蛇滾落下來,他又是細聲叮囑了幾句。
“徒兒記住了,恩師放心,徒兒一定辦到。”梅玄貞聞言不住點首。
云沐陽微微一嘆,此事著實重要,他現下無人能夠相助與他,此事更不能假手他人,如若梅玄貞失手,唯有重新謀劃。他當下把手一翻,掌中現出一朵芬芳入肺,粉光玉潤的桃花來,再是往其眉心一點,便見梅玄貞眉心之中現出一朵粉色桃花,嬌艷欲滴。
“此是神通借法,名作元木萬里牽形術,如有危機立時起了法訣,此神通可助你回返原陣峰,萬事皆要小心。”
梅玄貞星眸之中現出極是堅定的神情,鏗然道,“徒兒記住了。”
云沐陽當下又是取了一樁法寶與她,另有靈符若干,又是檢視片刻,眼見無有疏漏才是放下心來。
翌日卯時方至,似有鐘呂弦歌、洞簫牧笛從云間流出,又似乎聽得百千人誦念道經。此時天柱本是將霞光收縮,清氣聚攏,忽而鐘呂之聲陡然高亢,仙樂齊齊響動,遙見東方天際一點金光拔地躍起,倏爾在天中發出耀眼光芒來。
與此同時,天柱之上萬千霞彩陡然灑落,混著金陽芒光直沖天霄,須臾之間便是將整一座昆侖山脈都是罩在霞彩之中。無數靈機從天中涌下,猶如水浪騰疊。
云沐陽端坐府中,晨陽東起,萬物蘇醒,陽機勃發,此時正是修煉之機。他趺坐玉榻,指上拿法,運轉金丹,丹竅一呼一吸便是將靈機納入金丹之中,倏爾化作點點真元流入經脈,四肢百骸。而他腹中三山鼎更是將靈機大口吸入,好似龍鯨吸水,三山鼎內生靈得了這靈機哺育更是歡騰,生機勃勃。
又是過得一個時辰,云沐陽氣息昂揚,目中精光爍爍,心道,“昆侖福地果真是得天地鐘愛,索幸三山鼎大洞天也是圣物,如此吐納靈機竟是絲毫異響都不曾引動,如是無有三山鼎相助昆侖之行著實有來無回。”
他把大袖一振,施施然踏出洞府,便見一只仙鶴落在洞府前。云沐陽攜了梅玄貞踏上仙鶴,便往雁山云臺而去。行不多時,卻見孟元象孟真人駕一朵虹云而來,云沐陽當下停在一側,對著孟真人微微一禮。
孟真人笑道,“云師弟,此去雁山云臺尚有十數里路,不如結伴同行,如何?”
“孟真人這虹云浮波,瞬息千里,貧道沾光了。”云沐陽打了個稽首,輕輕一拍座下仙鶴,師徒二人落在那虹云上。
“師兄倒是極會教徒弟的,師弟我也收了一個弟子,卻要向師兄好生求教了。”衛蓮微微含笑,見著梅玄貞進益之快,也是大為贊嘆,他問道,“師兄可是要令梅師侄前去歷練?”
“成道艱難,唯有道心堅定,歷經千險萬難方有望道之時。恰逢碧衍天府府主邀請,這便攜了弟子前來一觀昆侖風采,也不至于做那井底之蛙。”云沐陽爽朗一笑,倒是毫不避諱,他道,“這兩日便令小徒自家外出游歷,尋那煉丹大藥。”
“云師弟果真是良師,為徒兒思慮百般,盡心竭力,貧道不能及也。”孟元象微微點首,見那梅玄貞看著除卻容貌清麗脫俗之外,實在平平無奇,資質也是一般,可是這修行卻是迅猛,只道此女極是適合靈藥宮玄功,不由對那梅玄貞正色道,“梅師侄切莫辜負了令師一片拳拳愛護之心。”
“晚輩資質不佳,承蒙恩師收入門下,不敢有負恩師,多謝真人指點。”梅玄貞打了個道揖,恭敬應道。
孟元象頷首淺笑,隨即輕一招手,立在他身側的一十七八歲的秀眉雪膚少女立即漫步而出,隨即一禮,只聽他道,“梅師侄,貧道這徒兒名作瞿言蟬,素來養在深山寒林,不識紅塵滾蕩,不知山外之山,如今也是到了那成丹關卡,然而心性不足。既然梅師侄意欲外出尋找機緣,不若與貧道這徒兒一同出了昆侖,各去尋緣法如何?”
梅玄貞微微一愣,瞥見自家恩師微微點首,當下恭聲道,“瞿師姐修道有年,道行高深,如有瞿師姐一旁指導,定是受益匪淺,晚輩謝過真人關照。”
“梅師侄多禮了。”孟元象說罷卻是賜了一張法符下來,梅玄貞又是躬身一禮謝過,這才與那瞿言蟬站到一處。
云沐陽目中淡淡,心道,“孟真人所謂太過明顯,莫不是知曉我所圖?”
“云師弟,你看你這徒兒何日成行?”孟元象笑語溫煦,恍如春風拂面,他道,“貧道看來,今日正是好時機。”
云沐陽含笑應道,“孟真人所言極是,我也正有此意。”
孟元象哈哈朗笑,對著一只仙鶴輕輕一拍,隨即道,“徒兒,你與梅師侄一同出山,如遇上不明之處,也可向梅師侄請教。梅師侄雖是修行年歲不比你,可是卻在紅塵歷練過,道心圓潤剔透,為師望你此番能夠尋了五行大藥回門中。”
“弟子謹遵恩師教誨,不能尋到五行大藥誓不回山。”瞿言蟬絲毫也無有驚詫之意,恭敬一禮,再是三叩首,這才起了身來,卻見兩道寶光投入眉心。
少時孟元象朗聲道,“梅師侄,言蟬,山長水遠,我這便送你們一程。”言罷袖中飛出兩道芒氣,裹了二人并一只仙鶴撞破禁陣,直往碧衍天府外而去。
一行人乘虹云飛渡,不多時便是到了雁山云臺。雁山云臺上已有不少世家門派弟子先到。又見白素鴻端坐一處云臺,身周白氣繚繞,兩目清清有神,見著孟元象、云沐陽等人也是一禮。又過不多時卻是受邀之人都是到齊,又聽得仙樂陣陣。
少傾鐘鼓大響,見著嵇懷谷化一道霹靂劍光從天降下,落在主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