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遮雀山松意洞。
云沐陽盤膝坐在靜室之中,金尾靈狐蹲在他身側,金尾搖曳,煙氣彌浮,煞是好看。
他昨日已是到了洞真派,只是被時鳳瑋與馬青禾兩人拉了去飲酒,直到今晨金陽初生之時,方是回到松意洞。
他睜開雙目來,手中取出䴙䴘朽留下寶囊,將內中之物盡數倒了出來,只見得靈石堆滿一室,各式玉盒不下五百,取來一看,俱是一些年份長久的藥材,雖說算不上珍惜,可是其中也有幾樣極為重要。
云沐陽掃了幾眼,將那些個靈石、寶材,法劍靈器俱是蕩開,旋即目中精芒閃過,一手抓起一張金帛,只見那金帛上布滿密密麻麻的蠅頭仙文。
“《藏息隱真書》?”云沐陽當下念來,隨即往下讀去,卻是眉頭一皺,當即自金烏綾中取出幾張金紙,兩相對照,忽的驚詫言道,“原來竟是同源同法,難怪我讀來只覺熟悉。”原來那幾張金紙還是云沐陽初到九連山脈遇見吳正濎,其后那人死在五方陂南,這才得來。原先只道得來法訣名作斂息訣,不想,它還是一門正宗功法,若是修煉到極致,便可做到融入萬物、脫胎五行,無聲無息。
“若是那䴙䴘朽有正宗傳承,想要將這《藏息隱真書》參悟通透,也是不難,奈何他只能練到收斂妖氣,然則能夠依靠這道書修至金丹,也是不凡了。”云沐陽輕輕嘆了一口氣,修行之路,若是無人指點又無道統傳承,只依仗自己摸索便欲成仙成道,那是無異于癡人說夢。他也是暗自慶幸,靈藥宮雖是沒落,不過那道統傳承,卻是沒有斷絕,諸般法門道書俱是不缺。
他輕輕搖了搖頭,將《藏息隱真書》放到案桌上。隨即自金烏綾中取出那一枚得自䴙䴘朽的乾陽天火燈燈芯,入手灼燒,拿來細細一看,卻是靈性有損,而且極其嚴重,只剩了內中一絲,若是再過數十年,這燈芯便要成了凡物了。
他思及此處,也是更加期望,只為能早日尋齊乾陽天火燈遺落在外的九枚燈芯。當即眉心一動,四枚乾陽天火燈燈芯跳了出來,繞著那一枚靈性已損的燈芯哀鳴不已,不旋踵各自吐出一道火光,將燈芯裹住。此時,五枚燈芯立時合作一枚,但見云沐陽舉手一點,便又回了他眉心,在他眉心之處印出一點米粒似也的金印。
做完此事,他便將室中靈石靈器俱是收起,堆在案桌上,其后將馬青禾所贈的一個寶囊取出,起了法力打開,但見其中一只水藍瓷瓶,幾只木盒。昨日他回返遮雀山,便將那清煞辟竅丹交予馬青禾。只是原本能夠煉制九枚靈丹的藥材最終只煉成了一枚,幸而品相不差,否則云沐陽也不敢接馬青禾報酬。
這水藍玉瓶中便是云沐陽所求的庚辛金元精氣,乃是馬青禾昔年自一處古仙人洞府得來,最是精純不過。他將幾只木盒打開,發現俱是極為珍貴的寶材,便是煉制法寶也能用得上。他當下便是一笑,心道,“這馬真人倒是舍得本錢,不過若是如此看來,這丹藥恐怕不是他自家服用。”他搖了搖頭,此事他已是辦完滿,至于其他卻是與他無干,犯不著他來憂心。
收起諸般靈藥寶材之后,便結跏趺坐,靜心修持。
次日,晨陽初生,外間便有一道童在靜室門口恭聲喊道,“長老,一蘧廬時師叔遣人來請。”
云沐陽睜開雙目,朗聲道,“我知曉了。”他說完起身來,拂了拂袖便出得靜室,便見著李勝玨立在外邊。云沐陽掃她一眼,不過年許功夫,這女童兒身量已是拔高許多,身上也能看出幾分修道人的風采來。
李勝玨上前一禮,口中言道,“云長老,小道奉時師叔口令前來相請。”
“有禮。”云沐陽點了點頭,隨即化一道精絕劍光便往一蘧廬去了。
他這一去足足用了十日功夫方將那禁陣布好,禁陣完成當日,時鳳瑋去請了岑鳳英前來試陣,任他施為半日也不能破開那禁陣。
“賢弟了得啊。”時鳳瑋拍掌叫好。
“云道友這陣法造詣南域之中少有人能比啊。”岑鳳英當下也是點首不已。
云沐陽擺了擺手,言道,“這禁陣威能乃是依仗地勢靈脈施為,貧道可不敢居功。”
是夜,幾人又是設宴論道,待得離去之時,已是星斗漫天。云沐陽又將那日所得寶囊取了出來交予時鳳瑋,奈何他卻是堅決不受,云沐陽笑了一笑便收了起來。
“道兄,敢問那只䴙䴘現下關在何處?”云沐陽想著那䴙䴘能夠得來乾陽天火燈燈芯,他也有意問清楚其下落,以期能夠尋到一絲氣機,尋回乾陽天火燈九枚燈芯。
“那只扁毛畜生現在白蛟潭底下,賢弟可是要訊問他?”
云沐陽頷首一笑,“確有一件小事需得問清楚了。”
回到松意洞中,云沐陽便自顧趺坐修持,又過得一日,神氣完滿,這才睜開雙目來。便將門外道童喚了進來,吩咐道,“我欲閉關修持,若是有人前來相尋,你便請他留下書信,待我出關之時自然會去拜訪。”
“是!”那小童恭恭敬敬施了一禮,見著云沐陽似乎無有吩咐,便自退了出去。
云沐陽袍袖一抖,四時六御陣圖立時張了開來,內中靈氣氤氳。他坐在法壇之上,隨即自袖中取了一枚玉盒,將內中靈藥取出,折了一截置在案桌,又將玉盒收好。他望著這一截猶如蓮藕的靈藥悠悠一笑,這靈藥乃是昔年他從潛真河闕那藥園之中得來,名作龍茅根,含有劇毒,若是道行不深的修士服了,立時便要氣絕斃命。不過此物雖然毒性猛烈,但是對那等妖修而言卻是增強肉身、鞏固道基的上等天材地寶。
做完此事他又取出御獸鐲,將田蒼海放了出來。
“小妖見過道長。”田蒼海晃了晃腦袋,立時清醒過來,對著云沐陽嘿嘿笑道。
“田道友,貧道曾應允過你,為你揭去背后真符。”云沐陽正襟而坐,隨即口中念了幾句法訣,便見田妖王后背一道靈光往他懷中投去。
田蒼海覺著周身一松,舒暢無比,忽的他鼻翼抽動不已,一股醉人藥香涌入他口鼻,他循著香味望去,見著案桌上那一截靈藥,登時目光灼熱起來,指著那靈藥目不轉睛道,“道長,這靈藥可是道長所有?”
“昔年所得,道友若要拿去便是?”云沐陽淡笑道。
田蒼海聞言登時一喜,身子一躍,少時到了那案桌旁,急不可待伸出手來,便要拿住那一截靈藥,忽的他腦中一股異樣生出,他登時停下了手,向著云沐陽猶疑道,“道長果真是要將此物與我?”
“那是自然。”云沐陽點了點頭,清聲笑道。
田蒼海見云沐陽言笑晏晏,神情如此肯定,心中卻是七上八下,一時拿不定主意。他也確實是被云沐陽嚇怕了,一旦他有松懈之心,立時便要被他教訓一番。今日好不容易脫了那道真符,可是云沐陽又拿了這等圣藥前來,他也是摸不準他心思。
“道長,但凡有差遣,小妖必定赴湯蹈火,如違此誓教我死在天劫之下。”田蒼海忽的心頭一動,當即歡歡喜喜出言道。
“貧道確實有一件事需道友相助,若是道友相助與我,這龍茅根便整一株與你那又何妨?”
“不知道長有何事需得小妖相助?”田蒼海心中暗罵,“若是今日本王不肯應下,不定你要如何折磨本王,連陣圖都已布下,本王還有什么選擇。”
“貧道意欲借道友紫電元極珠一用。”云沐陽肅容言道。
“小輩,放肆,你真道本王好欺嗎?”田蒼海原本歡歡喜喜,聽得此言登時暴怒,面色猙獰,指著云沐陽喝罵道。這紫電元極珠便是他腹內金丹,一旦失去,等若將他數百年道行盡皆回去,如何不叫他心怒?
“田道友恐怕誤會頻道了。”云沐陽似乎早已猜到田蒼海反應,只面上微微一笑,“貧道意欲修煉一門神通,需得道友借重道友紫電元極珠相助。”云沐陽說到此處神色一變,似笑非笑。
“小輩休來誆我,真道本王不識神通么?誰人不知那等神通不到金丹境界,便想修煉?那是癡心妄想,你不過是想拿了本王紫電元極珠煉做寶物罷了。”田蒼海已是怒極,若非精血神魂玉牌在其手中,又有御獸鐲將他困住,他定要生吞了云沐陽。
“天地高遠,你可曾處處到過?既是未曾,你又如何識得貧道法門?”云沐陽也不惱怒,淡淡一笑,“貧道也只是與你商量,也是敬你,否則貧道自有法門能夠制住你,還會取不出你腹中金丹?”
田蒼海登時如若雷擊,跌坐在地,苦喪著臉笑道,“只望道長遵守諾言。”隨即吐出一枚紫電閃爍的圓珠,電光霹靂之間又有雷霆化霧,田蒼海化一條三尺鰻魚滾落在地,哀戚言道,“乞求道長饒小妖一命。”
“你且放心,日后自然有你好處。”云沐陽將紫電元極珠收了,輕輕一笑,這妖王最是畏死,倒是被他拿住關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