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家姐兒得公主親自上門道歉及獎賞之事迅速傳開,破園一時引得眾人圍觀。
念福大方的讓人招呼茶水點心,甚至很豪氣對屋子里的人說,“喜歡什么就拿去!”
這滿屋子里全不是外人,送東西給他們,念福高興得很。
“休想!”蘇大先生瞪著眼睛從吳勉手中奪過一件很是精美雅致的玉雕,公然道,“這些全要留給丫頭做嫁妝的,我看誰好意思拿?”
真的沒人好意思了。可念福覺得頗有些過意不去,歐陽康湊到先生跟前打商量,“要不先生您來揀揀,有些實在貴重的也就算了,但尋常些的就給大伙兒分一分吧,也讓大伙兒跟著沾沾喜氣。”
蘇澄瞥他一眼,繼續護著東西不讓動,“那就把你家上回收到那些街坊的禮拿出來分吧。”
真是摳門哪!吳勉看不下去了,想上前罵罵那個守財奴,忽地有下人來報,“姐兒姐兒,外面有個姓楊的說是要見你,求你指點。我們不讓進,他就跪在門口不肯起來。”
還有這等事?
念福趕緊出去瞧瞧,果然就見門外跪著一個五十來歲的中年男人。又干又瘦,頭發花白,顯得十分老態龍鐘,身上還帶著些難聞的臭味。見到念福出來,這人象是見著親人般,頓時撲上前開始哭了。
“這位大叔,你是遇著什么事了?”歐陽康哪能讓別人撲他家小念福?忍臭擋在前頭,先問了句。
那人站定身形,抹了眼淚道,“我姓楊,原是來京城做買賣的。可三年前,卻被人騙了,在西市那邊花了八千兩銀子買了一座糞池。把一輩子的家業全都賠光了…”說到傷心處,他又哭了好一陣子,才平復下來道。“我聽說了你家的事,就想來請教下你家姐兒。要怎樣才能給我討回公道?只要你們能幫我追加損失,我情愿分一半與你家,絕不食言!”
這可怎么辦?雙方情況不一樣,怎么能照搬照套呢?想想柴榮那個手段,說真的,要是再來一回,念福都不一定會愿意去討這個公道。
不過看這大叔實在哭得可憐。她動了惻隱之心,想想就問,“大叔,你那糞池雖是沒用。可填了不就好了?”
大叔道,“我也這樣想啊,可我家的產業都敗光了,哪里尋得到人手來填?說來姐兒你別笑話,眼下我家只能靠掏些糞便賣給農人花匠施肥。才勉強糊口。可有些人家自己積肥的,誰會來買?”
歐陽康心說這還真是個麻煩事,八千兩銀子的糞坑,得哪天才掏得完?
可念福想想,卻道。“楊大叔你別急。這樣的啊,我先借你五十兩銀子,應該足夠你家過上好幾個月的吧?你拿著錢回去,再也不要賣糞肥了,立塊牌子告訴人家,只要挑一擔土石來幫你填坑的,你就任他挑一擔糞回去,這樣一來,我想總會有不少人愿意來的吧?”
楊大叔這幾年可是被生活挫磨壞了,腦子都不靈光了,眨巴眨巴眼還反應不過來,倒是歐陽康懂了,給他解釋道,“大叔,你就這么干吧。等到年一過完,開了春,農人施肥哪個不要來找肥料?再說又不要錢,大伙肯定都愿意來的。等到人一多,這掏糞的同時不就給你把坑填了?否就算是你掏完了糞池,可哪里又去弄人手來幫你挖土石填這糞坑?等到坑填完了,到時無論你是蓋房子也好,轉手再賣也好,不就都能賺回來了?”
是啊!楊大叔呆滯許久的眼睛終于亮了。再看念福一眼,他又要跪下磕頭了,“多謝姐兒指點!多謝姐兒指點!你簡直是我的再生父母啊!”
過獎,我可生不出你這么大的兒子。念福抽著嘴角迅速閃了,剩下借錢什么的,都交給歐陽康吧。反正她也不當家,不操心這些事。
不過眼下的念福可不知道,她一時的好心指點,日后會得到多么巨大的回報。
念福因禍得福,在民間名聲鵲起之時,她托福的那個人卻還壓根兒不知道這件事。
高顯是個孝子,嚴令宮人把方寧海彈賅之事捅到宮中去。可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瞞得住?后宮還是很快就傳開了,不過只瞞著沐太后一人而已。
當遠在國公府的譚夫人也聽到風聲,頓覺是天賜良機,迅速收拾一番,打著進宮請安的旗號去仁壽宮了。
本來沐太后是不太想見她的,可又覺得沐劭勤不在,不好太冷落了平國公府,便讓人進來,打算隨便說兩句就打發人回去。
可當譚夫人進得宮來,附在太后耳邊小小心心把事情一說,沐太后快氣瘋了!
啪地將桌子一拍,“居然敢為了這點小事就彈賅哀家?怎么沒人告訴我!”
譚夫人嚇得趕緊跪下,“太后息怒!想來是皇上不想讓您不快,要是讓人知道是我說的,賤妾可就難逃罪責了!”
沐太后再吸口氣,揉著太陽穴,只覺得腦仁都氣得疼了。
譚夫人伺機道,“其實此事,要怪就都怪那丫頭。有福氣進宮獻菜本就是太后格外開恩了,可她竟然還不知足,鬧得人盡皆知。聽說眼下她還專門拿眾人給她的布頭專門縫了一個什么千面旗繞著她那個鋪子,這不是擺明了在打太后的臉么?”
不要說了!想想百姓會有的反應,沐太后簡直想羽化成仙,再不看這凡間之事。
眼看沐太后鐵青的臉,譚夫人心中暗喜,又道,“有件事,本來不該我多嘴的,可既然知道了,要是不告訴太后娘娘,萬一將來生出事來,倒是過意不去…”
“有什么話你就直說!這樣忸忸怩怩的小家子氣,象什么樣子?”
譚夫人臉一紅,訕訕開了口,“是這樣的。我看壽寧公主似乎還跟那個叫小菊仙的戲子有所往來,不過近日我在城中聽到一個傳言,卻是不大中聽呢。那個戲子在西市開了個糕點鋪子似乎有些來路不明,還是跟那個祝姐兒合作的。”
沐太后臉色更沉。“怎么什么地方都有她?”
“可不是?”譚夫人從袖中取出一包糕點,“太后請看,這個紅棗酥在他們那兒叫做眼兒媚。這個東西叫楊柳腰,還有這個餅。就更奇怪了,叫做什么老婆餅,真真是淫穢不堪。我怕公主老跟那些人廝混到一處,遲早帶累壞了名聲,所以才大著膽子來回稟一聲,若是做得不對,還請太后娘娘勿怪。”
沐太后再看她一眼。心中卻有了計較,“你特特跑來告訴哀家此事,只怕不是僅此而已吧?”
譚夫人嚇了一跳,“太后娘娘。我可是…”
“不必多說了。你只管去干你想干的,宮中不會有人插手。只要不出大的岔子,哀家必能保得住你!”
譚夫人大喜,應了一個是字告退了。有了太后娘娘這柄尚方寶劍,她還用怕什么?上了馬車。美滋滋的把糕點放進嘴里,你還別說,那春生齋的東西確實好吃。
可這又如何?她很快就要毀了他們的鋪子,讓他們身敗名裂!
時候不長,宮中的鄭貴妃接到太后的口諭了。“既然太后壽誕已過,往后就不許壽寧公主再私下出宮了,老是往外跑,未免有失體統。”
鄭貴妃當然滿口應下,可小胖妞卻很憂傷,“為什么皇祖母不讓我出宮了?我還答應了要去看羅小言的。”
“你一個姑娘家,老惦記著個男孩子象什么話?要是給人知道,羞也羞死了。”
小胖妞嘟著小嘴問,“那我去看祝姐姐可以嗎?”都是女的,這總不怕了吧?
可鄭貴妃忙捂了她的嘴,“我的小祖宗,你還敢提這個人啊?沒看她把太后氣成什么樣了?”
壽寧不解,“那父皇不都說,不追究此事了么?”
“那只是你父皇不追究,不代表太后不介意。好比樂昌那幾個丫頭上回跳舞都不帶著你,你也不追究了,可你一點都不生氣么?”
小胖妞歪頭想想,那似乎還是有點生氣的。
“所以啊,”鄭貴妃絮絮開始給女兒講道理了,“這些時你就不要再往宮外跑了,到時再被抓到,連母妃也要受罰了。”
小胖妞無奈了,羅小言,祝姐姐,那你們可都要自己小心啊!
可有些事并不是小心就能躲得過的。
歐陽康很鬧心,徐子騫想拜師自己找吳勉去,提著大堆的禮物上他這兒來干嘛?
“徐公子,真是不好意思。我雖曾師從吳先生一段時日,可并不算他正式的學生,他雖住在破園,卻也不是租我的房子。況且我是晚輩,如何去幫你去勸長輩?還是另請高明吧。”
看他這樣直截了當的推脫,徐子騫也很不爽。自從他跟著晉王,已經很久沒有人敢給他碰釘子了,可最近卻是人人都敢給他釘子碰。
他想轉投吳勉門下,還特意拿了晉王的名帖過去,可吳勉直接帶他去見國子監的最高長官裴行彥,又把他現任夫子王先生給請了來,當著三頭六面的說得清清楚楚,“如果你想改投我的門下,先得經過王先生和裴大人的同意。他們不同意,恕我無能為力。”
王先生很是惱火,當初也是徐子騫拿著晉王名帖,提到厚禮送到他的面前,求他收下的好不好?現在連個招呼也不打,就想往高枝飛了,那他還留著干什么?
都是讀書人,多少也有幾分傲氣,當即就道,“既然徐公子去意已生,那定是覺得老夫教得不好,若是再留,也沒什么意思。從今日起,你不再是我的弟子,要拜誰為師是你自己的事。”他甩下袖子走了。
裴行彥稟性正直,很看不慣徐子騫這樣不尊師重道的輕浮舉止,頓時就道,“要是王先生也教不了你,我想國子監也沒人教得了你,不如請晉王替你另請高明吧。”
吳勉連廢話都省了,直接跟裴行彥一起走了。
徐子騫鬧得里外不是人,尷尬之極。
末了只能求助晉王,晉王本不耐煩管這些破事,可想想破園里的美人,還是替他周旋了一番。裴行彥是有名的頑固不化,晉王知道找他沒用,便讓閔業出馬,找上了王先生。送上厚禮,軟硬兼施的說教一番,終于讓王先生松了口,言明好合好散,只要國子監的其他先生愿意接收徐子騫,他沒意見。
這樣一來,裴行彥也無法了,只得表示讓徐子騫自己找先生去,誰愛教誰教,總之他不干涉就是。可鬧了這樣一出,誰還愿意沾這個邊?徐子騫就是為了自己的面子也只能去找吳勉,這就求到歐陽康跟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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