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方云川隨著人流從人群中走出來,陪在他身邊的,只有他的一個秘書,當年叱咤風云的華夏礦業董事長,如今落寞到要隨波逐流從擁擠的出站口走出來,我快步走上前,走到方云川的跟前說:“方董,我是上海的郝仁,咱們在電話里聊過,我想找您聊聊。.”
方云川駐足在人流中,仰起臉用昏黃的眼睛看看我,我發現他的兩鬢有些斑白,精神也不是特別足,他身旁的秘書想要出言趕走我,方云川卻張口說道:“好吧,找個喝茶的地方。”
我尷尬的笑了笑,隨著方云川一起從出站口走出來,方云川上了來接他的車,我也上了自己開來的軍牌奧迪,兩輛車一前一后駛進四九城,在二環某巷口的停車場停下,方云川獨身一人下車,帶著我們來到一座藏在箱子里的茶館里,找了個靠近角落的位置坐下,方云川整理一下衣服,取下臉上的眼鏡,不等我發問便說:“澳洲鐵礦的儲量的確驚人,但你們的確有夸大的成分在其中,它當初之所以能值錢,是因為皇甫家的那個女兒,官家的女兒上學,學費自然要比常人多些。”
我心頭一緊,剛想說話,方云川又說:“我現在已經不是華夏礦業的董事長,我就是一個瀕臨退休的老頭子,說話算不得數,我知道你找我是有所求,但我要告訴我,我幫不上你的忙,澳洲鐵礦只是兩個派系斗爭的導火索,實權派與黨政派鷸蚌相爭,可惜你們不是漁翁。”
終于遇到個明白人,我深深咽口唾沫問:“那他們爭的到底是什么。”
方云川微笑道:“五年后海里的位置而已。”
我露出震驚的表情,方云川平靜地說:“政治,是殘酷的。”
“那我們可有挽回的余地。”我猶豫片刻后問。
方云川笑笑道:“當然,你們只不過是收到牽連而已。”
“求賜辦法。”我無比渴望的看著方云川。
方云川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看著我的眼睛凝視二十秒左右后,他放下茶杯說:“這件事你一個人萬萬不能處理,你去找姓夏的那個女人,她比我聰明,自然知道怎么辦。”
我有些無奈的笑了,如果我能去找夏婉玉,何苦千里迢迢跑到燕京來見他呢。
方云川似乎也看出了我的無奈,他琢磨了一下又說:“你若非想自己親力親為,那我建議你從陸芳入手,陸芳是何紹集團的一員大將,你如果能將她打掉,那也算是幫我一個大忙,我辛苦一輩子建立起來的華夏礦業,可不能落到這個女人的手里,嘿嘿。”
方云川笑的很平靜。
但我卻嗅出他話中的狡猾,陸芳好歹是一線國企的董事長,豈是說打掉就打掉的,除非我有關系,不然我別想打掉她,我沒立即答應下來,方云川也明白我的想法,他從上衣的口袋里拿出紙和筆,寫下一個名字與一串電話號碼給我,云淡風輕的說:“找他。”
我低頭看看紙上的名字,趙永新。
完全不認識啊。
可方云川卻又從兜里掏出來一百塊錢放到桌子上,整理一下衣服對茶館的服務生打了個招呼離開,我沒有去追上去,而是坐在座位上思考了十分鐘,方云川只是間接給我提供了一些信息,真正需要去努力的是我自己,能不能成功,全看這一搏了。
我深吸一口氣,將紙條收到口袋里從茶館出來,到停車場上坐上車,坐在車里沒有下車的顧漫見我回來,湊過來一張俏臉問:“怎么樣,怎么樣。”
我發動汽車,將經過告訴顧漫。
顧漫思考一下,較為聰明的說:“他這是借刀殺人啊,陸芳搶了他的位置,現在他讓咱們去攻擊陸芳。”
我轉頭看看她,頗為無奈的說:“可我們現在只能這么做了,他說的對,想要動何紹,只能先從陸芳下手,誰讓她接替了華夏礦業的董事長呢。”
顧漫猶豫一下,饒有韻味的點點頭。
前面剛好是紅燈,我眼角的余光瞥向穿著黑絲的顧漫,顧漫臉一紅,啐道:“流氓。”
晚上回到家里,我在網上查了一下知道這個趙永新是紀檢委的一個組長,現年四十五歲,看著網上為數不多的資料,我不禁有些犯愁,方云川給我這么一個人的電話號碼,到底是什么意思,按理說,這種情況他最起碼要給我個大官的電話號碼,然后我們一塊商量如何做反腐先鋒。
結果他給我個小組長的電話號碼,這管個屁用。
我撓撓頭,有些頭疼。
洗過澡的顧漫圍著浴巾邊擦濕漉漉的頭發邊走到我的面前,湊眼看了一下電腦屏幕,驚訝的叫道:“咦,怎么是他。”
我轉頭看著顧漫問:“怎么,你認識。”
顧漫點點頭說:“我上大學的時候,聽過他的一場演講,蠻不錯的。”
“什么演講。”我有些驚訝。
“和珅的成功之路。”顧漫邊擦頭發邊說:“講和珅是怎么樣富可敵國的,引經據典,很不錯。”
我轉回頭看著電腦屏幕上趙永新的照片,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抱著試試看的態度,我第二天早上打電話給趙永新,接電話的是趙永新,我聲明我是方云川介紹來的時候,趙永新將電話掛了。
我拿著電話在原地怔了片刻,心說這叫怎么回事。
我開始質疑方云川的話,他丫該不會是耍我的吧。
可我仔細想想,方云川跟我無冤無仇沒有利益關系,他耍我也得不到好處啊,我一把將電話丟給顧漫,說:“你打,就說你以前聽過他的演講,想請他吃飯。”
顧漫有些局促,拿著電話點開趙永新的電話號碼,我臨時補上一句:“開著免提。”
顧漫點了點頭,將電話打過去,用溫柔的語氣說:“喂,是趙老師嗎。”
電話那端的趙永新聽到是一個溫柔的女人聲音后,語氣頓時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我取下嘴上的煙卷,低聲罵道:“靠。”
顧漫有些尷尬的看了看我,對著電話說:“我是您的學生顧漫,我兩年前聽過您的一場演講,一直謹記在心里,現在想請您吃飯。”
趙永新疑惑的問道:“哪場演講。”
顧漫尷尬的笑著說:“復旦那場《和珅的成功之路》,我坐在第五排。”
“哦,是講和珅的啊,我現在有場講和珅的失敗之路,你愿意聽的話,我送你張票,在北大的。”趙永新輕松的說。
顧漫尷尬的沖我笑了笑,我一巴掌拍在腦門上。
趙永新終于回歸正題,露出壞人一般的笑聲說:“請我吃飯,行啊,北大后面的小食堂,我等著你。”
“好,我馬上到。”顧漫趕緊將電話掛了。
然后長舒一口氣看著我,翻了個白眼認真的說:“我認為這個人不靠譜。”
我將趙永新打印出來的資料那出來再看一遍,咬著牙齒說:“不管靠譜不靠譜,死馬當做活馬醫,只要他在紀委工作,那就用得上,跟我一塊去見他去。”
“我不去。”顧漫身上還穿著昨天那身職業套裝黑絲襪。
我白她一眼說:“快去,麻溜換套衣服,多穿點,啥也別漏,陪我去見他。”
顧漫的大眼睛往上一翻,轉身回去換衣服,片刻后,顧漫穿上了高領毛衣,妮子大衣,牛仔褲與坡跟鞋,將自己裹的嚴嚴實實像個粽子,我帶著顧漫上車,開車趕到北大,在停車場停好車后進入校園,來到學校后面的小食堂里,顧漫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問趙永新在那里。
趙永新說自己就在食堂里,顧漫說我在門口。
隨后我趙永新在電話里說:“哦,穿的像鄉下廠妹的那個就是你啊,咦,你身邊那個大猩猩是什么人。”
我拳頭緊緊一握,心說媽蛋,你要是對老子沒用,老子一定將你揍成大猩猩。
“你在那里啊。”顧漫問。
“這里。”不遠處,一個坐在角落中吃飯的中年男人站起來,身上穿著風衣,梳著大背頭,一身造型跟上海灘里發哥的造型一模一樣,就差一根雪茄了,我下巴都驚掉了,顧漫更是小聲的對我說:“咱們回去吧。”
我深吸一口氣,拖著顧漫的手走上去,小聲對身邊的顧漫說:“試探一下他的深淺再走也不遲。”
走到趙永新對面坐下,趙永新正在吃桌子上的土豆牛肉蓋澆飯,吃的狼吞虎咽的,旁邊還放著一大杯可樂,拿起來吸了一下之后發現喝完了,招招手又要了一杯,吃完之后趙永新拿餐巾紙擦了擦嘴,然后露出一張笑臉看著顧漫說:“美女,請客吧。”
趙永新長的不丑,但這造型在加上吃飯時的狼吞虎咽,實在讓我跟顧漫難以忍受,不是說有多惡心,而是他一看就不像那種能辦大事兒的人,我們找他是讓他幫忙干掉陸芳的,陸凡是誰,華夏礦業的董事長,不是一個隨隨便便的人就能對付的。
我從錢包里拿出一百塊錢放到桌子上,站起來拖著顧漫的手就要走。
“且慢。”
這時,一直一臉猥瑣笑容的趙永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