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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六章 一些猜測和一個機會

人這一生有兩個問題貫穿始終,怎么生和怎么死,活,需有尊嚴,死,也要有尊嚴。如果一個人活了七十八年,生命當中的五十年卻是在囹圄中度過的,這樣的人生還有什么可留戀的當她重新獲得自由的那一天,生命當中所剩下的,除了死有尊嚴外,還有什么可追求的  兩位蠱后的決戰結束了,曾紅梅跌坐在地,發鬢凌亂氣息紊亂。而黃祖藍卻昂然而立在她面前,輕蔑的說:“想抓活的你還嫩了點兒。”

曾紅梅的唇角溢出一抹血痕,她張口吐了一口,那血色如墨,落地竟噗噗有聲。許三笑暗自驚心,不禁用征詢的目光看了白甲一眼,意思是沒什么事兒嗎  白甲低聲道:“宗主放心,紅梅從小培養各種蠱毒奇蟲,身體里早產生了抵擋各類毒素的抗體。”

  曾紅梅椅著站穩,看著對手,輕輕一嘆,道:“黃祖藍,我會把你的骨灰帶回湘西入黃家祖墳,你現在可以去了。”

  生有時,死有地,誰都不想客死異鄉。到了這一刻,黃祖藍的神情微微顫動,切齒道:“我死后將魂歸極樂佛國,不用你假慈悲替這份心,你們曾家人沒一個好東西,老的沒品小的沒種!”

  曾紅梅道:“曾家沒品的男人把你養大,還傳了你一身奇術,讓你有機會闖下大禍,還害死了我爸爸,人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亡其鳴也哀,你到了這個時候還不肯回頭嗎憑你的修行,也會相信李神通那一套”

  不是信不信的問題,而是老無所依更無所求,似乎剩下的時光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報答結束她囹圄生涯的恩人,更何況這個恩人還帶給她一個死后的希望,在那個恩人曾經帶著她的靈魂到過的,讓人迷醉的極樂世界里,她仿佛回到了少女時代,一身粉衣彩帕包頭,無憂無慮的跟許多喜歡她的男人對歌。

  她不是沒有想過那是李神通在她腦子里制造的一個夢幻泡影,所謂極樂佛國根本不存在,但每當這個問題浮現在腦海時,她卻寧愿相信那是真的。

  許三笑走過來,沉聲問道:“黃祖藍,你能否告訴我赤飛龍請你下蠱之人究竟是誰”

  黃祖藍直勾勾看著許三笑,“我為什么要告訴你”

  許三笑道:“你已是將死之人,所剩下的不過是極樂佛國的虛幻夢想,咱們拋開立場不提,只說萬里有一李神通欺騙了你呢你難道就不想給他制造一點小麻煩我要找到這個人并不是為了標榜正道,我許三笑更不是宗教辦的鷹犬,我這么做所針對的人只有一個,便是李神通,你幫助了我,我們把你的骨灰帶回故鄉安葬,縱然李神通的極樂佛國不存在,你至少還能葉落歸根。”

  黃祖藍直勾勾盯著許三笑半晌,忽然爆發出一陣狂笑,“哈哈,好,好,好c一個雜道宗主,小崽子,你不愧為李神通的對手,跟死人講條件都能說出這么左右逢迎的道理來,老娘今天就成全你,那個人是個姓宋的大官。”說罷,桀桀怪笑,聲音逐漸微弱,最后至毫無聲息。

  曾紅梅道:“黃祖藍的本命蠱是七星蜈蚣,當年破四舊,打倒牛、鬼、蛇、神的時候,有關方面曾經把她的蠱毒弄到燕京的一個什么研究所里化驗,結果卻是無毒的,也就是說,中了這種蠱毒之后,憑現代那些醫療設備是檢查不出來的。”

  許三笑道:“你是這方面的大行家,依你之見,這種蠱毒真的無疑解嗎”把期待的目光投向曾紅梅。

  雜道紅袖無愧為蠱術宗師,果然沒有讓許三笑失望。

  “當然不是!”曾紅梅冷笑搖頭,一指地上黃祖藍的尸體,道:“解藥就是她身體里的那條老蜈蚣。”說著,從兜里取出一包役,灑在黃祖藍的尸體上。

  許三笑等人聚精會神看著,不大會兒,詭異的事情發生了,黃祖藍的尸體竟突然動了!攀爬扭曲,四肢齊動。這幾人都不是一般人,一個個江湖老道見多識廣,便是真正的僵尸出現在眼前,也不會感到驚訝害怕,只不過此情此景匪夷所思,令許三笑等人均感到不可理解而已。

  曾紅梅解釋道:“別奇怪,黃祖藍已經死透了,現在令這身體動作的便是那條七星蜈蚣,我撒的是苗人獨有的防蟲粉,是毒蟲最受不了的味道,不過這還不足以把它逼出來。”說話間,她低下身,含胸吸氣,然后猛的噴出一口淡粉色的煙氣,鉆進黃祖藍的鼻孔當中。過了幾個呼吸的時間,死去的黃祖藍突然劇烈震顫,接著張開嘴巴,喉嚨里發出古怪的嗬嗬聲。

  許三笑和其他人目不轉睛的看著,只見黃祖藍尸體的喉嚨處隆起了一個包,似乎有什么東西在里邊急速蠕動。料想必定是曾紅梅口中的七星蜈蚣。許三笑奇事見識過不少,卻還是第一次見這蠱后級別的蠱蟲,不由十分期待。

  突然,一個大拇指粗細,猩紅色的頭從黃祖藍的口中鉆出,但見此物頭生觸須,動作機敏,奮力從黃祖藍口中鉆出,很快,這家伙一尺多長的身軀便暴露在空氣中。眼見被人圍住,身體立即盤成一圈,立起頭顱,亮出毒牙尖刺。許三笑注意到,在此物的背部長著七點瘢痕,依照的正是北斗七星的位置排列。

  曾紅梅冷笑一聲,隨身取出一只布口袋,走過去,伸出白生生的手毫不猶豫的一把抓住了蜈蚣的頭部,將它丟進口袋里。原以為要經過一番掙扎的,卻沒想到就這樣便被她輕描淡寫的搞定了。拍拍手,道:“解鈴還須系鈴人,蠱毒是它身上的,只要用它把毒給吸出來,中毒者便沒事了。”

  解毒的辦法有了,中毒者是誰卻還不知道。許三笑凝眉沉思,在心里將自己所知的甘涼省的主要領導想了一遍,姓宋的只有一個,便是省委常委,金城市委記宋勇毅。此人今年剛四十出頭,到金城任上之前是中央李副總的專職秘書,追隨李副總在東南開埠興業,履歷漂亮,是一個搞經濟建設的好手,典型的實干派,而且是后臺梆硬的那種。

  之所以許三笑會知道這么多,一個重要因素便是此人正是山南省委書記宋義的親侄子。

  這個年代,不了解領導的干部不是個好干部,為此,許三笑曾經安排白甲動用陰山狼城的力量,專門對省委幾位大佬的背景做過詳細了解。所以知道宋義最看重的宋家晚輩,并非是他那個在英倫半島留學,各種花邊新聞不斷的兒子宋思浩,而是正在山南鄰省為官的宋家三代中的長子宋勇毅。

  這個年代,不去想怎樣拍領導馬屁的干部更不是有前途的好干部。許三笑立即意識到這是一個重要的機會。官場是個特殊的所在,想走的更遠,沒有盟友相互幫助幾乎是不可想象的,歷史上那些始終獨樹一幟剛直不阿的名臣,其實都有一個最重要的盟友,便是皇帝的支持。許三笑一直在尋找著這樣的,值得自己押上一寶的盟友。

  在許三笑心中,有兩個人都是值得押上一寶的,其中之一便是山城市委書記洪天明,此人今年才四十九歲,卻已經在山城市委書記位置上干了五年,政績斐然。山城打黑,內部搞體制改革試點,都在全國引發廣泛關注,政治資本已經相當雄厚。最重要是此人背后有個非常重要的大老板,便是年底即將接替仁宗上位的副元首謝潤澤。

  洪天明如日中天,這個時候挨過去,固然被溫暖的可能性很大,但同時被烤干的可能性也是不小。可以說已經過了政治投資最有價值的時期。而在許三笑心中,另一個人選便是從未謀面的宋勇毅。宋義在山南干的不壞,照這么發展下去,很可能會在下屆領導班子里占據一席之地,就算不能入常,至少也會有個重要的位置等著他。

  但這只是外界普遍的推測,在許三笑看來,事情卻并非如此簡單。就許三笑掌握的情況,宋家從老爺子宋雪松任中組部長起,三代傳承,代代有人才出。積累下了雄厚的政治資本的同時也成了最大的既得利益集團之一。只憑這一點,許三笑便相信,如果謝潤澤下定決心向利益集團宣戰,宋家實力再雄厚,二代當中卻幾乎沒有可能有人能在本屆班子中出頭。

  政治的海洋里,充滿了暗流和漩渦,福禍之間變化無常,難猜難料。目前的宋義卻是與洪天明分庭抗禮并稍占上風的西南王。用白甲的話說,宋義不但不能出頭上位,保不齊還會在這段時期被當做彰顯決心的出頭鳥受到打擊。

  當時白甲說這番話的時候許三笑還曾經懷疑過他的判斷,但最近一段時期,一些悄然發生的現象卻似乎正在印證白甲的判斷。先是網絡上出現了一些對宋義不利的傳聞,比如宋義的獨子宋思浩在英倫半島駕豪車逛高檔夜店,宋義的長女,有冰上蝴蝶之稱的宋思韻在國外與洋丈夫離婚后住進有幫會背景的奢華豪宅。從這些不起眼的,甚至稱不上什么負面的新聞報道中,許三笑敏感的嗅出了不同尋常的味道。

  在華夏這樣的集權環境里,一個即將進入政治權力核心地帶的政治家是不該出現這樣的報道的。透過這些現象,結合共和國近年來的權力更迭規律,許三笑終于肯定了白甲的判斷。而白甲做出的另一個判斷卻是許三笑所不愿意接受的,假如宋義真有個馬高鐙短,司澤凱將有很大可能接替他的位置。對于許三笑而言,這無疑是個不利于自己的判斷。而更不利的是,很可能被一貫道選中的楊許昌有很大機會出任山南省長。

  這些事情都不過是陰山狼城提供的捕風捉影的消息,許三笑對陰山狼城的力量所知有限,更談不上什么掌控力,而這都是郭道安特意做出的安排。老狼王傳位可以一觸而就,傳權力卻是小心翼翼。就目前為止,玄門雜道陰山狼城真正的實力還掌控在白甲手中。許三笑對此也能夠理解。

既然不能準確掌控陰山狼城,就更談不上對這些消息的把握性。不過許三笑還是對白甲的判斷有保留的選擇信任。既然對宋義的前程不如外界那般看好,又為何會想到把寶押在宋勇毅這個宋家三代身上呢  同樣也是白甲結合陰山狼城的情報后給許三笑提供的意見。白甲當時詳細向許三笑介紹了宋勇毅的履歷。從申城市委政策研究室主任到中央副總李援朝的專職秘書,再到調職甘涼任省委常委,金城市委書記,又在甘涼省委副書記被中紀委雙規后,兼任起省委副書記的職務,權柄之重已然有凌駕于甘涼省名義上的二號人物,省長曲生明之勢。僅次于省委書記劉國慶。

  白甲當時說的是,如果謝潤澤上臺后打壓宋義,那就意味著這是一場交易。新領導集體要打一頭跟自己關系不淺的大老虎,給全國的利益集團看。宋義當然不容易打壓,謝潤澤集團所需要付出的籌碼便是宋勇毅的前程必將不可限量。

  許三笑在心中把這些厲害關系迅速思考了一遍,假如說陰山狼城的情報和白甲的分析都是準確的,宋勇毅的確值得自己主動去結交示好,那又該以什么名義去結交呢眼前的事情無疑是個好機會,不過還是缺少一個契機,或者說借口。像宋勇毅那樣的人物,每天屬于個人的時間極少,自己有什么理由去接近他呢許三笑沉吟不語。

  白甲湊過來問道:“宗主可是在想要怎樣救下宋勇毅”

  許三笑點點頭,道:“甘涼省的大官,又是姓宋的,值得一貫道付出這么大代價做這件事的人只有宋勇毅一個,要想證明這件事其實不難,赤飛龍下蠱之后又把人送走,就說明這個人離這里不會太遠,只要關注一下甘涼省政府的門戶網站,了解一下主要領導的動向,看一看宋勇毅是否來了甘南地區就成了。”

  白甲道:“宗主不是在懷疑自己的判斷,而是在思考該怎樣與宋勇毅接近”

  許三笑額首道:“是啊,級別差的太多,以官方的身份去拜會肯定不合適,如果以私人的身份去見,又很難見得到,但如果用江湖手段接近他,我怕縱然建立了聯系,今后在他心中也會被定位為不可完全信賴的江湖草莽。”

  黑袍龍圖吐了口唾沫,道:“,咱們是要去救人的,卻被搞的像要求人似的,宗主你樣樣都對俺老龍的脾氣,就唯獨這鳥官做的真讓人不爽快!”

  許三笑淡然一笑,道:“人各有志,活著不能只為了爽快,在華夏這個環境里,咱們要做事就必先做官,做官就有約束,就不能由著性子自由自在為所欲為。”

  巴格波仁聞聽此言大有感觸,合十道:“善哉,許宗主的這番心思正應了佛祖那句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想要普度眾生,就先處在那個位置上,縱然放棄逍遙自在,身墮地獄,任污濁侵蝕了自己也在所不惜,這才是真正的菩薩心腸呀。”

  許三笑客氣的點頭以示謝意,心里頭左思右想,委實難決,不想匆忙做出決斷,打算回去跟王峰商量一下再做決定。轉而問曾紅梅:“曾大姐,這個七星蜈蚣的蠱毒對人的害處都有哪些如果晚幾天治療會怎樣”

  曾紅梅道:“嚴格來說這種蠱毒不是用來殺人的,而是用來摧毀人的精神意志的,中蠱者三天之內不會有感覺,三日之后則先是會感到渾身酸癢,如百爪撓心,再過三日,便是精神萎靡,酸軟無力同時奇癢難當,便仿佛渾身內外有幾百條蜈蚣在爬,再堅強的人也會意志崩潰,不過后三日的感覺都是老輩傳說的,據我所知,還沒有人能挨過前三天的。”

  許三笑沉吟道:“不是還有三天沒感覺的時間嗎這時候咱們上門去說他身上出了問題,恐怕反而會被疑心為別有用心,要知道我可是他二叔治下的山南的干部,貿然登門肯定沒什么好果子吃,咱們正好可以利用這三天時間,回去商量個好的章程出來,這三天里,你們兩口子都別閑著,曾大姐準備解藥,白甲去落實中蠱者是否就是宋勇毅。”

許三笑思來想去,上次宋家老大宋仁到北溝替自己撐場子,來去匆匆,卻總算留下了一點香火緣。這倒是可以作為接近宋勇毅,登門拜訪的由頭。如今最重要的是立即回去找王峰商量一下,把陰山狼城所提供的情況和白甲的判斷跟他介紹一下,看看他是怎么看待這件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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