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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滌蕩

  米粒兒還在困惑發生了什么事情時,許三笑正站在滿身火光的‘一枝桃’組織成員面前,手中尚有余煙未散盡,臉上卻有著異樣的神采,米粒兒分不清那是歡快還是滿足,反正絕無半點同情和惻忍。這一刻,米粒兒感到媽媽的話或許是對的,這個總是幽默俏皮,滿腦子稀奇古怪想法,把她迷的五迷三道的三笑哥哥或許真不是一個傳統意義上的好人。

  許三笑此刻根本沒想過自己是好人還是壞人,他很興奮。所以會感到興奮其實是因為太寂寞。通常來講寂寞是高手們才有的一種境界,是那種天人合一舉世皆濁我獨清的境界。雖然許三笑在任何方面都還不算是個寂寞高手。但他同樣寂寞,有的時候不甘心也會讓人覺得寂寞。對不甘寂寞的他而言,寂寞于世外遠不如紛亂于江湖。

  一個高明的廚子整日對著滿堂上等佐料卻不讓他操刀;一個好色之徒每天對著一群美女卻無能為力,人世間最痛苦的事情大概莫過于此。許三笑自幼隨周至柔學了一身鬼門道,堪稱左道一代鬼才。坐困虎嘯村這幾年,卻只在幾只畜禽身上施展過幾回,抓了幾頭野豬,逮到一只金羽雉雞。如寶劍空置,英雄無用武之地,不勝唏噓。

  如今終于有個機會可以讓他施展一下手段。

  這團火有個充滿禪意的名稱,叫做‘須彌凈火’,來自一種藥粉,主要成分為磷,混的松香粉和西域火蟻的尸粉,因此又叫三凈火,在玄門左道中,素來被堪輿仙童們用做探龍穴查兇地時驅邪避兇之物。這其中西域火蟻的尸粉最是難得,功效也最為神奇,這是一種可以引發人體自燃的粉末,入口鼻后遇明火便燃燒,一發就不可收拾。據周至柔說,西域火蟻本是沙漠異蟲,因氣候變遷緣故,早已經絕種多年。許三笑從周至柔那里繼承了很多東西,其中就包括一罐須彌凈火藥粉。

  須彌凈火粉在氧氣足夠的環境里遇明火便燃燒,許三笑以特殊手法在上風頭丟出,被一枝桃組織那人不知不覺間吸入,其中的磷與空氣接觸產生明火,幾乎是瞬間的工夫,此人便被燒成灰燼。

  山風吹過,灰飛煙滅。一個人就這樣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這不是許三笑第一次殺人,多年前他還只是個孩子的時候,有一次在南粵,他和周至柔為一個臺資老總布置辦公室風水,事成之后收到一筆報酬。這筆錢數目不菲,竟引來臺資老總的助理的覬覦,帶了個保鏢類的人物暗算了周至柔。當時的周至柔人老眼瞎,早已非瞎眼之前那個叱咤江湖的玄門左道宗師。輕而易舉便被那助理的保鏢打了一悶棍。這兩人在周至柔身上摸到錢后正要殺人滅口的時候忽略了一旁只有十二歲的許三笑,結果被許三笑掙脫繩索,用玄門另一種奇藥‘魂引’將二人算計。待周至柔醒來時,那兩人早已魂歸天國多時。

  周至柔當時火冒三丈,許三笑至今仍記得老瞎子那時候的憤怒,甚至他懷疑老瞎子當時已經對自己動了殺心。只是后來于心不忍,才沒下手。這幾年他偶爾會想,那時候的某個夜晚,周至柔拎刀佇立在他床頭時,若真的動手,他當時會不會把將自己養大的老瞎子也干掉?每次答案都是不確定的。

  那件事過去沒多久,周至柔派他干了最后一筆大買賣,給一個來自南洋的巨富算了一卦之后,便帶著他回到虎嘯村,從此二人退隱江湖。

  貪婪和兇狠往往是一對焦不離孟的兄弟,江湖人身上最常見的便是這兩種品性。要想貪婪需先夠兇夠狠。而真正貪婪兇狠到極致的人反而不容易讓人察覺到身上的貪婪和兇狠。許三笑正是這樣的人。很顯然,一枝桃組織這位成員貪婪于米蘭姐妹的美色,卻遠不如許三笑兇狠。結果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須彌凈火,顧名思義,火光一起便一定要燒的干干凈凈。

  好大的一盞燈!許三笑望著火光,心中得意。人還沒燒的干干凈凈,他腦子里卻已開始思索如何善后。

  米粒兒看著他,仿佛初識。小姑娘眼里有淚光,雖然三笑哥哥的這個戲法并不好看,但她勸自己相信許三笑這么做完全是為了她們姐妹,被燒死的這個人是罪有應得。不過,內心中卻再也忘不掉許三笑在火光映照下唇角那抹殘忍笑意。

  我們生活的世界里,絕大多數人謹守底線老老實實做人,但生活卻早已經證明:壞,但還有底線的男人更有市場。

  男人不壞,女人不愛。男人太壞,女人也不愛,起碼很難做到真心愛。

  小米粒兒很害怕也很生氣,因為她親眼見到了他殺了一個人。但同時她又很高興甚至覺得刺激,一來是因為他是為了她們姐妹殺的那個人;二來是因為他做這件事的時候沒有刻意隱瞞她,這是一種托付生死榮辱的信任。

  人們對于令自己恐懼的事物總充滿好奇心,尤其是女人。所以米粒兒聽許三笑對她說這件事對誰都不要說,只作為你我之間的秘密時,她才會感到又甜蜜又刺激。所以更不愿離開他。她躲在他懷中,東方泛起魚肚白的時候終于睡著了。

  許三笑看著她恬靜的睡相,心里為這份信任而莫名的感動。信任,在過往二十一年歲月里,周至柔這個跟他最親的人都不曾給過他。世道無情人有義,如果修道者必需要在心中留下個破綻,并為之執著,他愿意選擇米粒兒成為他心中的破綻。

  米蘭找上門來告訴他們孟二俅家的外鄉人失蹤這件事的時候,米粒兒還在高臥,許三笑正在逗弄他的鳥。他養的這只鳥長著非常漂亮的羽毛,通體純白,頭頂一撮紅羽毛,尾巴卻又是五彩的。尤其叫起來千折百回,極為動聽。這是養殖場建成后他專門為米粒兒捉的。原本的野鳥被他訓練一陣子后,粗通人氣,不綁不關也不遠飛,召之即來揮之即去,而且嘴巴被喂刁了,只吃小米兒。米寡婦說用糧食喂鳥屬于紈绔之舉,是造孽的行為,不許米粒兒養,于是這鳥便一直由許三笑照看。

  米蘭進門時,這只鳥正用爪子從一堆卦簽當中抽出一支來遞給許三笑。米蘭見此情形不禁大為驚訝,好奇的湊到近前,只見那卦簽上一面寫了大大的上上吉三個字。另一面則寫了兩句譫語,虎離平陽龍入海,一樹桃花滿園香。

  譫語的意思再明白不過,米蘭沒有問這簽詞是什么意思。卻在奇怪這鳥兒叼卦簽的本事是怎么學會的?是不是真的會靈驗?

  許三笑滿意的點點頭,在專用喂鳥的小米袋子里抓了一小把小米放在桌子上。那鳥兒立即跳到桌子上啄起來。許三笑注意到米蘭的目光正停留在敞口的米袋子上,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顯然是驚詫于這鳥兒的抽卦簽之舉和自我約束能力。

  這姑娘和米粒兒雖然是雙胞胎,但秉性卻是天差地別。米粒兒第一次見此情形時,立即張大嘴巴大呼小叫一番后追問個不停。米蘭驚詫過后只是微微一笑。

  男人多半都不喜歡太聰明的女子。

  許三笑一直都不是很喜歡米蘭,這丫頭忒聰明。

  現在聰明的米蘭看著許三笑,在等待答案。她從那位漂亮的寡婦身上繼承了觀察男人的本事。所以她知道許三笑正是那種想說一定會說,不想說問也白搭的男人。

  許三笑十二歲那年進虎嘯村,認識了當時只有九歲的米家姐妹。九年前米蘭第一次跟他說話便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山外的工廠是不是真像老支書爺爺說的那樣都倒閉了,好多人下崗后都吃不上飯,日子過的還不如村里人?”

  許三笑進村那年,正是山外國企改革進入高潮的階段,城市里下崗職工一批又一批,生存壓力確實不小。但許三笑卻知道很多人正是那時候成為先富起來的一批人。他見識過一夜之間由很有錢的國企老總變身為巨有錢的法人承包者,商界巨子。也見識過更多的一夜之間失去鐵飯碗后彷徨無依的下崗工人。多年的江湖游歷告訴許三笑,這是個殘酷的世界,任何時候,倒霉蛋兒總多過幸運兒。世界每一個角落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哪里都是這樣。他當時沒有說出自己的心得,只是向米蘭復述了新聞里聽到的東西。

  他還記得當時米蘭說的話:“你和老支書爺爺一樣,都不喜歡山外的世界。”

  她說的很對,事實正是如此。霍玉貴是適應不了所以逃避,而許三笑那時候卻是因為剛殺了兩個人。這小姑娘忒敏感。從那時起許三笑就認定她將來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離開虎嘯村。

  而米粒兒問的卻是:“大哥哥,你可不可以一直留在我們村啊?”

  許三笑因此更喜歡米粒兒,一直至今。

  許三笑不想對米蘭說這鳥兒為什么這么聽話,因為說了馴獸術,她就會問這秘術的來歷。有些秘密許三笑只喜歡跟米粒兒分享。

  “你剛才說孟二俅家里來的客人出事了?”

  米蘭又看了一眼桌上的小鳥,然后答道:“是啊,昨晚失蹤了,出去后一夜沒回孟家,現在孟家人正到處找人呢,還說你昨天跟那人約定過半夜要見面,孟家人懷疑是你把那人藏起來了,孟二俅現在正要帶人來你這里找呢。”

  米粒兒醒了,剛好聽到米蘭說的最后一句話,嚇得一下子坐起來,眼神中流露出驚慌失措之意。但看到許三笑篤定的神態時,她又很快鎮靜下來。

  許三笑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捉賊拿臟,捉奸捉雙,懷疑沒用,他們得拿出證據來,讓他們來找好了,我們兩個昨夜哪也沒去,根本不知道那個什么鳥人為什么會失蹤。”

  一枝桃組織那人已經被燒成灰燼隨風飄散在大山里,骨頭渣都不剩一粒,要想找到他,需先解開世界性謎題——人體自燃的奧秘。

  這豈非白日做夢?

  孟二俅就算把虎嘯村和野豬嶺翻過來也是白搭。許三笑篤定這一點,所以根本不在乎誰來找。他敢這么干就已經想好了對策,一枝桃組織那人罪無可恕,接下來就輪到孟凡德了。他要揭開這個末流騙子的真面目,然后把他趕出虎嘯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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