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三笑家,米粒兒正被許三笑逼著盤腿練打坐。她從小好動,身子靈便筋骨舒展,雖如此,但第一次就被擺布成五心朝元的姿態,還是讓她的纖纖玉腿倍感疼痛。這會兒早后悔那時候把話說滿,要任憑許三笑擺布。
許三笑在一旁鼓勵:“舒盤活血,通盤活絡,盤膝打坐是玄門養生功夫的基礎,要想開通奇經八脈,這第一步就必須能坐住,我從三歲練起,至今十八年不墜,咱們認識這些年,你啥時候見我感冒發燒過?”
米粒兒搖搖晃晃,痛不可當,許三笑知道這丫頭脾氣上來就是個不管不顧的主兒,眼看她坐在那兒心焦氣燥火冒三丈,忙說道:“這玄門養生功夫是玄門弟子的必修課,不管是左道還是正宗,最差也要像你三笑哥哥一樣練通了第一層境界,聽到龍吟虎嘯為止,練到這一步的好處多多,可以駐顏常青,到了五六十歲時依然像小姑娘似的年輕,你說那有多好?你若熬不過這第一關,拿什么跟哥白頭到老?”
米粒兒不動了,按照許三笑教的深呼長吸,盡管節奏差強人意,小丫頭秀眉緊蹙,強忍痛苦又堅持了一會兒。
許三笑還想給她鼓鼓勁兒,她已放開雙腿,抱著腳丫在那揉。許三笑坐過去將一雙小腳丫抱在懷中,一邊揉一邊說:“還說要一輩子陪著我,這才剛入門就受不了啦。”
米粒兒擺手道:“我現在起碼比米蘭厲害多了,要練那么厲害做什么?”
許三笑問道:“你干嘛跟她比?”
米粒兒道:“有個故事,說的是兩個人去打獵,不巧遇到一只老虎,其中一人便將身上所有的東西都扔掉,把鞋子也脫掉了,另一人就說:沒用的兄弟,你就是光著膀子也跑不過老虎啊。前一人答道:我沒想跑過老虎,只要跑得過你就可以了。”她笑嘻嘻總結道:“在虎嘯村,我跟你好,并不需要做到最完美,只要比米蘭好一點就足夠了。”
在特定的環境里,人不用做到最完美,只要比周圍的人好一點點就足夠。許三笑聽了,不由想到,在虎嘯村,現階段他只需要強過孟二俅便足矣,對他而言,達到這個要求如同探囊取物。此前行事有些過于謹慎,反倒讓孟二俅這么個無膽又無腦的龜蛋在自己面前上躥下跳,白白浪費了一身本事。想到這兒,許三笑暗下決心,今后行事還需更果決。
米粒兒見他沉吟不語,只道是因為惱了自己不肯練功的事情,問道:“三笑哥哥,你真生氣啦?”乖覺的柔聲道:“要不我再練會兒吧。”
許三笑搖頭,“這是個慢功夫,不急在一時。”
米粒兒問:“三笑哥哥,你教的這功夫學成了,是能成仙還是能像武俠小說里的大俠似的能飛天遁地?”
許三笑樂了,“都不能,玄門左道只以奇術入道,我傳你的只是一門養生術,學好了可以益壽延年青春常駐,身子骨能比一般人硬朗些是有的,但絕算不上什么真功夫,而且據我所知,功夫練到極致也不可能飛天遁地,充其量就是比一般人跳的高些,遠些,速度,力量和反應要快些。”
米粒兒有些失望,“這樣啊,我還以為這是什么武功秘籍,練成就可以保護媽媽和妹妹了。”
許三笑道:“玄門左道雖然不似玄門正宗那般修習武道,卻也在江湖上立足了千余年,憑的正是五方雜術,你若能學好了,未必就比那些習武者差了。”
米粒兒好奇怪的看著他,過了一會兒,忽然道:“三笑哥哥,我有幾句話憋在心里很久了,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
許三笑眨眨眼,笑道:“該說就說,不該說就不說。”
米粒兒輕輕一嘆,道:“說就說,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接著道:“去年我畢業前我媽去學校,跟我說了好多關于你的事情,除了鼓勵我跟你好之外,她還對我說起你是個志氣很大的人,讓我不要把你想的太好了,她說咱們倆有緣無分,我當時特別生氣,就問她為什么這么說你。”
許三笑問:“你媽怎么說?”
米粒兒道:“瞎子太公去世前曾來找過我媽,跟她說了一些關于你身世的事情,還說起你們在外頭做的一些事••••••”
許三笑恍然,切齒道:“這老頭兒總懷疑老子不是好鳥,一天到晚疑心生暗鬼,還莫名其妙給老子下絆子,卻連個理由都不給,到死都沒告訴我是從哪個娘肚子里蹦出來的。”
米粒兒道:“我也覺得奇怪,瞎子太公對你那么好,怎么會跟我媽編排你的壞話?但我媽是不會騙我的,所以我一直都沒敢想過能和你生活一輩子那么長••••••可是你今天又對我說要我做你一輩子的什么道侶,我現在都糊涂啦。”
許三笑道:“想不明白就不要想,反正你也沒指望過跟我生活一輩子,把每天都看成是賺的,反倒活的更快活。”
米粒兒道:“今晚以前我都是這么想的,今晚以后反倒要擔心你說話不算數了,你可真害人不淺。”
沉默了一會兒。
米粒兒又問道:“三笑哥哥,你能跟我說說你和瞎子太公在江湖時的事情嗎?還有你為什么要隱居在虎嘯村,又為什么一定要當這個村長?是為了瞎子太公嗎?”
許三笑沉吟道:“江湖上的事情太臟,不太適合你聽,其實也沒什么好說的,至于來虎嘯村,一開始的確是因為他要落葉歸根,后來在這里住久了,跟老支書還有你們姐妹熟悉以后便有些不舍了,總想著就算有一天要離開,也一定要全了老支書的心愿再走。”
米粒兒睜大眼睛看著他,認真聽著。只聽許三笑接著說道:“我這輩子,生的糊里糊涂,到現在身世不明,但只從老爺子待我的態度上看,大概也能想象我的出身多半不大漂亮,所以也懶得去尋根溯源,但我想一個人生活在這世上,不能白走這一遭,我跟義父行走江湖十年,學了一身本事,也見了許多事情,要是什么也不做,那些苦豈非白受了?所以,我想力所能及的做一番事業,至于能走到哪一步,可從沒想過,唯一可以告訴你的是,虎嘯村的村長肯定不是我人生終極目標。”
米粒兒小手溫柔的在許三笑臉頰上撫過,道:“三笑哥哥,不管你是什么人,做了什么,以后要做什么,我只知道我這一生只會喜歡你一個,十四歲時起我就開始喜歡你,就算去年畢業那會兒我媽不鼓勵我,我也會想要跟你在一起,跟著你,你吃肉我給你搗蒜,你吃菜我也陪著,從前你沒有親人,今后我就是你最親的人。”
少女說的聲情并茂,許三笑心中觸動極深,他雖然老于江湖心意深沉,卻也畢竟只是個二十一歲的年輕人,感動之余情難自禁,將米粒兒拉入懷中忘情的親吻。良久難分。
二人情話纏綿直至深夜。
許三笑見時近午夜,想起與‘一枝桃’組織里那人的約定,道:“你不是好奇我當初在江湖都做過什么嗎?今天就帶你去見識一回江湖斗法的把戲,跟孟凡德一起進山的那人身上有點功夫,而我充其量也就是體魄強健些,若比拳腳功夫,兩個我也打不過他,但我要想玩死他,卻不過是易如反掌的事兒。”
米粒兒有點擔憂,“又沒有什么深仇大恨,干嘛要鬧到死啊死的,他們不就是想打米蘭的主意嗎?咱們不同意,找支書爺爺號召大伙兒把他們打跑不就行了?”
許三笑目中射出寒光,道:“那是因為你不知道那人是做什么的,才會這么說,一枝桃是江湖上一個專門拐賣年輕漂亮少女來賣錢的組織,如果米蘭真被他們帶走,后果將不堪設想,把他們打跑了,他們如果不死心,就會帶更多人來找麻煩,咱們哪有那么多閑工夫應對他們?”
夜深人靜,北坡腳下黑漆漆的。
許三笑帶著米粒兒來到北坡前,那人早等候多時,見許三笑到了,立即從石頭后面跳了出來,動作很敏捷。他看出許三笑身上沒功夫,因此狂傲異常,揚聲問道:“姓許的,爺爺在這里,你打算怎么滅我這盞燈?”
許三笑負手而立,沒搭理那人,卻對米粒兒說:“你看他的動作利落吧?”
米粒兒道:“人的動作再靈敏也不會比黃虎更快。”
許三笑道:“若用黃虎對付他今晚就不帶你來了,今天給你看個有趣的把戲。”一指自己身后空地道:“你去那邊站著。”
說話的工夫,那人已來到許三笑面前,狂妄的叫道:“姓許的,你想怎么死?”看了一眼米粒兒,面露不滿之色,道:“江湖斗法,生死各安天命,你把她帶來做什么?”
許三笑道:“你進山的目的不就是她們姐妹嗎?一會兒我要是死了,你豈不正好可以帶走她?”
那人冷笑道:“你既然在江湖上走動過,應該知道我們的規矩,一枝桃的規矩向來是泄底必死。”
許三笑嘲弄的口吻:“你們的底子泄的還少嗎?別說廢話了,你跟著孟凡德進村的目的是她們姐妹,之前盤道時我已告訴過你,她們姐妹我保了,你既然不給面子,那咱們就只有各憑道行比劃一下了。”
這人早動殺心,所以才會單刀赴會。許三笑看破這一點,他既不能坐視此人打米粒兒姐妹的主意,更不想留下后患,所以他也動了殺心。
那人不再多說,抬頭看看天,但見月如鉤,星光暗淡,天昏地暗。四下里曠野寂靜,只有微風拂面。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草木香味鉆入鼻孔,令人心曠神怡。好一個月黑風高殺人夜。他心中滿意,眼中閃過寒光,手上亮出門戶,獰戾的:“姓許的,我要擰斷你的脖子。”
此人動作迅猛剛烈,一看便是個急躁剛猛的性子。許三笑有意激怒他,微微一笑,“光說不練是嘴把式。”那人果然大怒,往前一縱,探手便來抓許三笑的脖子。
米粒兒在一旁看著,見那人動作奇快,出手的時候手臂關節嘎巴作響,可見這一抓的力道十分驚人,許三笑卻還站在那兒恍如不覺,不禁嚇得花容失色,啊喲一聲不敢目睹。
突然,耳中聽到一聲慘嚎。米粒兒聽出不是許三笑的聲音,把眼睛睜開一看,只見一團白熾火光在空氣中爆發開來,那人已經渾身浴火,那火仿佛是來自地獄的活火,從他的耳鼻口當中噴出來。
許三笑站在那人身前三米外,冷冷的看著他痛苦哀嚎滿地打滾的樣子。
“啊!”米粒兒大吃一驚,剛才究竟發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