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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瘋狂的開始

  香港,中環。

  中環是香港摩天大廈最集中的地區,港府、終審法院、立法會大樓以及港督府都在這里,同樣的,很多大銀行、跨國金融機構以及外國領事館也都設立在這里,這里是香港的政治和商業中心。

  鐘石站在遠東金融中心的頂層,隔著金色的玻璃幕墻,看著不遠處的匯豐銀行總部,以及正在如火如荼地施工的中銀國際大廈,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真是物是人非,這個時候,三面尖刀的中銀國際還沒有建成,匯豐頂樓的炮臺也沒有架起來,間隔在兩者之間的長江實業大廈連影子都看不到,事實上直到九九年,長江集團中心才落成。

  像中環中心、國際金融中心、太古廣場、香港警察總部、金鐘道政府合署等后世耳熟能詳的建筑,現在都還沒有出現。鐘石能認出的幾個摩天大廈,就是匯豐、中銀,以及被稱為“樹袋熊”的力寶中心(在建)。

  現在的香港已經有點世界金融中心的模樣,不過還沒有后世那樣,成為三大金融中心之一。港府在七八年和八二年,分別放寬了銀行執照限制和撤銷外幣存款利息稅,使得大量的國際銀行和國際資金流入香港。到了八十年代中后期,香港已經成為遠東地區舉足輕重的金融中心。

  事實上,現在在遠東地區能被稱為國際金融中心的只能是東京,香港也剛剛把新加坡甩開一點距離。

  安德魯是一家專注于美國資本市場的期貨經紀,他在前兩天接到經理的安排,讓他在今天接待一位大客戶,據說有上千萬的身家。安德魯對這次會面非常重視,早早地就做了萬全的準備,不僅穿上了特意定做的西裝,還臨時突擊學了幾句粵語。

  “內侯”,廖承德和鐘石一出現在期貨公司的門口,安德魯就殷勤地拉開玻璃門,畢恭畢敬地打招呼道。

  在安德魯詫異的目光中,鐘石施施然地走在廖承德的前面,走進這家在芝加哥期貨交易所有席位的期貨公司。走在他身后的廖承德,一臉的坦然,似乎沒有意識到主次之間的僭越。

  等一干人坐定,安德魯拿出一疊厚厚的文件,用英語解釋道:“廖先生,關于你之前咨詢的問題,我們已經研究過了。這里是相關的資料,我可以向你保證,在我們公司開戶的話,傭金絕對是在香港同行中最低的。”

  再一次讓他震驚的是,那個十歲模樣的小孩毫不客氣地接過資料,低頭翻閱起來。而被他認為是此次重要目標的廖承德,則瞪大了雙眼,面帶嘲諷地搖了搖頭,示意自己聽不懂英文。

  安德魯這次意識到,此次的主角可能另有其人,說不定是這個小朋友!

  “初期保證金百分之六,維持保證金百分之五。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多,就在你們這家公司開戶吧!”

  鐘石將一疊資料走馬觀花似的看了一遍,就對廖承德點了點頭。

  “可以給我們幾分鐘的時間嗎?”

  廖承德聞之愕然,隨后他對安德魯說道。這句話他是用英文說的,來了香港這么多年,一般性的英文他還是會幾句的。

  安德魯聳了聳肩,表示理解。他出去之后,就認定那個小朋友才是關鍵。要怎么討好那位小朋友,讓這筆交易定下來?他在腦中急速地想著。

  “鐘石,你真的想好了?”

  見接待室沒人了,廖承德就迫不及待地問道。也難怪他著急,這次鐘石不僅將“長江實業”的股票全部拋光套現,又向他借了五百萬港幣,總共聚集了一千萬港幣。這筆錢相對于現在廖承德身家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自從上次鐘石命他打探關于期貨的信息后,廖承德就好是研究了一番關于期貨的知識。不知道還好,廖承德一弄明白,就嚇了一身冷汗。期貨這個東西太恐怖了,其中的風險甚于股票數十倍、百倍。

  廖承德可不想辛辛苦苦積攢起來的身家就這么敗光,他也想看看,鐘石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在兇險萬分的期貨市場上全身而退?

  “嗯。”

  鐘石嘿嘿一笑,臉上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笑話,這種百年難遇的幾個主要大國聯手干預外匯市場的機會,要是就這么白白地放過了,怕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當然,這些是不能對廖承德說的,至于廖承德不跟隨他,是他的損失。鐘石也很能體諒,不過在他心中,隱隱是有點瞧不上的。

  見勸說無效,廖承德也不再堅持,拿起水杯自顧自地喝起水來。

  “兩位先生,可有定論了?”

  安德魯很有眼色,在外面見兩人不再說話,就知道里面的對話告一段落,他又等了兩分鐘,這才敲門進來。

  “一切都搞定了,麻煩你了,請將我們的錢全部買入日元看漲期貨!”

  鐘石點了點頭,面無表情地說道。

  這年頭計算機網絡還不像后世那么發達,一般越洋的委托還是要靠電話下單,一來一去就增加了很多變數,這也是鐘石為什么要提前一個星期下單的原因。

  “什么?一千萬都買日元看漲期貨?”安德魯目瞪口呆,仿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這種全倉操作在期貨市場是種大忌諱,因為在期貨市場稍微一個方向變動,賬戶里的余額不足就會有追繳保證金的電話打來,如果不追繳保證金,那么期貨公司或者交易所就有權強行平倉,直到賬戶里的余額夠維持保證金。

  所謂暴倉,是最極端的情況,就是連最后一手合約也平掉后,賬戶里的余額連一手合約的保證金也沒有的情況。甚至在有些時候,在交完合約上的損失,開戶的人還有倒欠,就是真正意義上的血本無歸。

  外匯期貨,一般另一標的貨幣是美元。例如日元看漲期貨,說的就是日元對美元看漲的期貨,看漲則是日元升值,美元貶值。

  安德魯還想說些什么,廖承德輕咳了一聲,開口說道:“我們是做宏觀經濟研究的,基于對國際經濟的研究和預測…”

  他噼里啪啦地說了一大通,直說得安德魯額頭上的汗珠忍不住地往外冒,開得十足的冷氣也止不住安德魯內心的焦慮。

  廖承德說的是中文,而安德魯并不怎么懂中文,這就是他深感焦慮的地方,聽不懂客戶所說的話,無疑是個非常不職業的行為。最后還是鐘石看出了他的窘迫,用英文解釋道:“安德魯先生,按照我的指示去操作吧!還有,有什么重大信息發布,請立刻給我打電話!”

  他說的電話自然留的是廖承德的電話,事實上,開戶的賬號也是以廖承德的名義。

  聽到鐘石的話,廖承德就忍不住地翻白眼。

  “日元看漲期貨,十二月份的交割月,全倉買入!立刻!清楚了嗎?”臨走的時候,鐘石面色凝重地對還處于石化狀態的安德魯喝道。

  之所以要買入十二月份的合約,是因為現在已經是九月下旬,因為迫近交割時限,大部分資金都轉移到十一、十二月的市場去了。期貨之所以被稱為期貨,是因為大部分交割期限都在未來,活躍在市場的大部分合約最后都是對沖掉,而不是選擇交割。

  “日元、看漲…”安德魯慌忙將鐘石的話重復一遍,又連連點頭。鐘石這才放下心來,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忍不住皺起了眉頭,說:“無奶無糖的黑咖啡才適合我,不知道能不能幫我換一杯?”

  把客人留住,安德魯心情大好,忙不迭地親自去換咖啡。

  揮手制止了還要說些什么的廖承德,鐘石自顧自地走到落地窗前,看著遠處中環的景色。這個和他后世身處的那個中環大不一樣,不過依然是香港最繁華的地方。

  “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

  望著遠處的高樓林立,和身下的車水馬龍,鐘石突然豪情大發,忍不住吟出這首耳熟能詳的詞來。

  “廖生,你覺得我買得下匯豐嗎?”

  吟完詞的鐘石一指遠處的匯豐總部,用一種睥睨眾生的語氣淡淡地說道,他神情冷漠,語氣平淡,仿佛在說著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瘋了!”

  廖承德在心中大喊道。匯豐在港人心中有重要的意義,初創于香港的匯豐伴隨著香港,一步步成長為世界金融行業里的巨頭。本港人一直把匯豐當作本土銀行,事實上在英國統治下,匯豐也的確是本土成長起來的銀行巨頭,在九零年之前,匯豐的注冊地一直都是香港!

  八十年代的匯豐,已經開始了它的國際化戰略。早在七十年代,匯豐就收購了美國的海豐銀行拓展北美市場,八一年進軍加拿大,匯豐已漸漸成長為一家立足本港,業務遍布全球的跨國銀行。

  在香港,能和匯豐叫板的只有中銀國際了。這不僅是兩家銀行之間的恩怨,也分別代表了身后的兩個大國。

  就這樣舉足輕重的一家銀行,鐘石竟然說要買下?怎么能不讓廖承德心中大呼荒謬!

  這一天是八五年九月十七日。很快,廖承德就會動搖他此刻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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