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手掌,如垂天之云,突兀地抓下,仿佛能把大地抓碎。那手掌之上,長著濃密的長毛,又有些光芒熠熠的鱗片存在,顯然非人。
那道劍狀寒芒被其捏住,像是落網的魚兒,左沖右突,始終無法突出重圍。
想看真些,所有景象消失,立在身前的,赫然為一尊雕像。
梁丘峰心頭翻滾,無數思緒放飛,亂糟糟的。
如果這些景象都是真的,都是曾經發生過的事情,那么這一戰,會是什么時候發生的?
那對戰雙方,又都是何等層次的存在?
梁丘峰感到自己的渺小,一如很久以前,還不是武者,只是一個孱弱的失孤孩子,到處漂泊流浪。
世界,是如此之大,之深。
深大得可怕。
他莫名而心生畏懼,這樣的負面情緒,和那個噩夢有著截然不同的區別。夢中之事,怕而遠之;眼下的畏懼,卻能深入骨髓,如同釘入一枚鋒利的釘子…
泥丸宮世界鐘聲及時響起,響切心扉。
梁丘峰整個人如夢初醒,脊背一片冷汗。他剛才竟然差點在心坎中種下了一枚名為“恐懼”的心魔種子,若是被它生根發芽,開枝散葉的話,曰后想要驅散絕非易事。
從此之后,武道一途陰影籠罩,前程如夢幻泡影。
人的心,假如時懷畏懼,閃閃縮縮,便不再具備精勇奮進的心態,想要做事,成事,難若登天。
好在《劍心雕龍》發揮作用,驅散了這些負面狀態。
梁丘峰吁一口氣,環視左右,發現拓跋明華和慕容霏霏都是靜坐不動,閉目沉思,想來他們還無法完全洞悉雕像里的景象。
梁丘峰有《劍心雕龍》這一門無上劍道,精神意念比常人敏銳無數,堅韌而強大,這是非常大的優勢,所以在破解方面得天獨厚,總能搶先一步。
現在,梁丘峰很想馬上去破解下一尊雕像,看看又會是什么。不出意外的話,這九尊雕像,各自都會蘊含著一段景象,全部破譯,連在一起,可能便是這一場曠世之戰的全貌。
了解之后,定有所獲。
只是念及剛才雕像里景觀對己身精神層面的沖擊,排山倒海,是否能承受得住,還是個問題。
人皆如是,一心追求真相。但當真相大白,又會承受不住打擊,而導致更壞的結果。
忽然想起先前槍魔的嘶喊,說“這是個騙局”,看起來,倒非無的放矢的樣子。如果不是看著對方時而清醒,時而瘋癲,他都想上去虛心討教一番了。
靜下心來,細細想著進入白首秘境的點點滴滴,各種過程。
良久,他有了決斷,霍然起身,離開石室。
這一番動靜,自然落在拓跋明華與慕容霏霏的眼中。他們閉目冥思的同時,一樣還有戒備,登時睜開眼,見到梁丘峰離開,不禁感到驚詫。
但很快,兩人不再理會,繼續潛心研究雕像。
對于他們來說,梁丘峰的存在,與過客差別不大。萍水相逢的人,彼此交集并不深。
拓跋明華視之淡然,慕容霏霏眼眸卻有一抹恨色掠過,轉瞬即沒。
離開石室后,壓抑的感覺慢慢消失,體內真氣流轉,騰騰然。
梁丘峰幾乎忍不住想要長嘯,速度加快,片刻來到石壁外,施展身法,飄然落了下去。
肩上六耳站得牢固,神態平靜如水,完全找不到先前發狂地跑向洞穴時的情態。
那時候,梁丘峰可真是頗為擔憂,生怕小家伙會出什么意外狀況。好在,當闖入石室的時候,六耳出乎意料地沉靜了下來。倒是當遇到槍魔時大吃一驚,生怕一照面便被對方拿下。
石室的特殊規則改變了雙方的實力差距。
落到石山下面,梁丘峰立刻開始觀望刻寫在石壁上的字句來。
這些字句,斷斷續續,顯得并不整齊,反而凌亂。多是信手涂鴉的心情之作,因此看起來,大都為直抒胸臆的表達。
“害馬已去,世事皆捐,凝思幽巖,朗詠長川…”
“此誠之不達,此道而無憾…”
有些粗魯的,直接寫著:“賊老天,該殺!”
梁丘峰看了幾面石壁,都是這般,心頭疑云重重。難道說,這些石壁上的字句,僅此而已?根本便是前人涂鴉之作,作用而已。至于寫得龍飛鳳舞,精神深刻,卻是因為書寫者的修為境界高深才造成的。
這并不難理解。
梁丘峰記得清清楚楚,在破魔秘境的湖底下,便有前輩高人龍塵淚信手寫的字。
字字精神,可里頭著實沒甚門道,別無含義。
與之相比,眼前這些字句,雖然出自不同人手,但下面皆無署名,連什么人寫下的都難以弄清楚了。
無名之字,無面目的雕像,兩者之間,是否會存在某些聯系?
梁丘峰陷入沉思。
猛地大響,抬頭便見到手持方天畫戟的槍魔從洞穴內沖出,疾奔而來。
“不好,這瘋子又發作了…”
一旦離開石室,槍魔的實力直線上升,根本不是他所能對付的。
不假思索,梁丘峰拔足便跑,遠遠離開石山那邊。
果不其然,槍魔想要追趕的時候,忽然抱頭,痛苦不已,很快又轉回去,躍到洞穴內去。
他,竟像是受了束縛,無法脫離石山一個固定的范疇,如同有一根無形的繩索在身后羈絆住,讓他難以走脫。。
梁丘峰心中凜然,立刻聯想到具備特殊規則的石室,以及人族妖魔混雜在一起沒有面目的九尊雕像。諸多因素交雜在一起,顯得詭異而難解,比入口處的棋局還要繁雜幾分。
他進入白首秘境,其實所圖非大,就是看中里面數目眾多的高階武題,下手破解一部分有益的,從而融合貫通到《劍心雕龍》來,完整這門。
這個目的,現在來說,基本達成了,就差找時間靜心下來,進行融匯便可。
只沒想到秘境內存在這片古怪石山,具備某種難言的力,吸引梁丘峰逗留不走。
心思幾番變幻,悠然又想起那一道似曾相識的寒芒。寒芒為劍,被一只巨大無儔的大手抓住了,卻不知是否會被一把捏碎,化為塵埃。但念著既為王級劍器,不會那么脆弱,被人毀掉。
梁丘峰反手,拔出傷情劍,橫在眼前凝視。
見著這剛煥發鋒芒不久的劍器,他依稀明白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