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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呢是呢!咱們今兒來這里,可不是為的謀你家的財產,實在是――實在是這災害這鬼胎――留不得啊!”更多的聲音加入進來,莊稼人嘛,再見識少也懂得見風使舵,對這個聲名乍起的白承宗,還都有幾分忌憚。
白家院內此刻屋門大開,阿圓斜倚著被褥閉目沉思,左手撫摸著肚皮,右手再次握緊了那把冰涼的彈簧刀,魏嫂子和采蓮在門里面站著,老大夫和穩婆在門外面,個個豎著耳朵,聆聽著事態的變化。
“白承光啊白承光,你小子倒是走的輕巧,留下這兩個折磨人的種子,留下一大堆麻煩給我…”。
遙遠的西疆,先鋒官營帳里,正在與眾將士商談進攻策略的“馬尋歡”,激靈靈打了一個冷戰,是誰在嘟念我?
他托馬王爺捎給阿圓的信件和物品,不知道收到了沒有?又為什么沒有回音呢?
馬先鋒官有了一剎那的走神,然后回到了作戰地圖上面。
毫無經驗的一個莊稼漢,就像一塊干涸的海綿,自從跟隨馬王爺出征的那一刻起,開始拼命汲取各種知識,還要早晚練習防身武藝。
馬先鋒官最熱愛的便是大刀砍殺的感覺,執刀在手,那份快意的感覺貫穿全身。
只有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才有時間思念一下親人,可是太累太容易睡著。而且,半夜里也會有軍情密報,無論何時何地,都得一咕嚕爬起來接收指令。
更何況戰場廝殺不斷,盡管護衛們嚴密的防護著他,當大老爺兒們的漢子也不能往后縮吧?
莊稼漢白老大在軍營里脫胎換骨的時候,完全想象不到家里的妻子弟妹們,正在承受著什么樣的重重壓力。
阿福也忙的要死,除了練兵,他還做了先鋒中的先鋒。負責喬裝改扮陣前打探情報,每一次都是生死難卜,最終卻都化險為夷,帶回重要的情報。在生與死的歷練中,跟白老大的感情越發的深厚了。
他們都是被家族拋棄的孩子,都是被稱之為災難的孩子。
就像此刻,阿圓肚子里的兩個寶貝,正在面臨生死存亡的考驗偷腥年代。
李叔終于率眾趕到了,這一次的現場更加壯觀。幾乎包括了迷糊陣所有能爬得動的村民。
自詡有經驗的老者,抖索著胡子拽著李叔囑咐:“娃兒,這事兒不能姑息,雙胎帶來天災人禍。必須除掉,這是老輩子的規矩,這白家跟你的關系再好也不行啊!”
“誰也別不信!跟天抗爭的,誰能得了好去?今年這大旱不就說明了事實?還考慮什么?”
沒想到,被搬來做救兵的人,竟然變身為催命符。
鐵器鋪子的雇工也趕到了,這次的武器配備的更加精良,鐵叉子長長的。前方只有一個碩大的半圓形。可以把人推到三米開外而不受傷害。
局勢又在發生變化,磚窯廠和鐵器鋪子里面的雇工,這次要跟親爹親娘對陣了。
“阿東啊。不是娘不講良心,要傷害東家,實在是雙胎是鬼胎,要給咱迷糊陣給朱陽縣帶來滅頂之災的啊!東家人好,也會被妖孽反噬,你跟東家好生說說,打掉這兩個禍害,等將養兩年,還能再生一個正經的娃子!”
阿東娘,叛變了!
小五娘,叛變了!
磚窯廠的雇工的親爹親娘們,叛變了!
打著為大家好為阿圓好為迷糊陣好為朱陽縣好的名義,打著大義滅親的名義,熱血沸騰著,情緒激動著,要沖進院子,沖進屋子,幫助即將生產的阿圓,把孩子打掉。
這可真是善良。
阿圓握著彈簧刀的手指都有些痙攣了,這個天殺的世道,生雙胎干你們何事兒啊?一個個都來摻上一腳,這個月份打掉孩子,那明明就是謀殺母子三人的性命!
白老二已經宛如強弩之末,聲音嘶吼的誰都聽不清了,但是,他把手里的木棒換成了一把鐵鍬,高高的舉起,捍衛在院門前,即使,身邊不剩下一個擁護者,那也要捍衛到底,絕不做對親人砸石頭的劣跡!
白大伯渾身抖如篩糠,也繼續緊抓著院門的門框不撒手,他辜負了自己的親兄弟那么長時間,現在,讓他做一次老爺兒們,保護一下弟弟的骨肉們吧!
還有阿英三口人,也在白老二之后換上了鐵家什,李柱子在女人的帶領下像個純爺兒們,盡管兩股戰戰,汗流浹背。
阿東和小五,互相把手握在了一起,走到了白老二的身側,眼珠子紅彤彤的,不肯再看父母一眼。
阿圓一直以來是怎么對待他們的,就算是一塊石頭也會懂得感恩,說這個女人是妖魔鬼怪,他們打死也不會相信。
磚窯廠和鐵器鋪子的雇工,終于再次分化成兩部分,一部分人投奔向大部隊投奔向父母親人,一部分人,希望遵從自己的良心。
最艱難的,就是李叔。
作為一個事業蒸蒸向榮的大村子的里正,他一直驕傲又自信,因為迷糊陣修好了紅磚路,因為迷糊陣村民都富裕起來了,因為自己走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感激叫好的聲音。
這一切的一切,起源都是白家,白家這個媳婦使了多少力,他最清楚。
可是,雙胎是災難,現在再次得到了證明,阿圓懷雙胎的消息在朱陽縣灑滿了,現在又傳到了迷糊陣,就連親弟弟白老三都躲避災難離開了家園,誰還敢不相信這個傳說?
是為了大義逼阿圓打胎,還是為了私情庇護那個給自己帶來官職帶來財富威名的婦人?
白家院子的門,忽然從里向外打開了,一個小小的身影走了出來,四下里,頓時一片安靜都市先鋒傳。
眼前不是那個飽受爭議的婦人阿圓,而是采蓮,臉色煞白,臉頰上還有沒干的淚痕。
“我想問一問,是誰傳說的嫂子肚子里是雙胎的?純屬一片無稽之談!當初在朱陽縣,盧府里面的老大夫都沒有把出來是雙胎的脈,怎么就胡亂傳開了是雙胎的呢?隔著肚皮,莫非你們能看出來?”
小姑娘的手指甲,狠狠的掐進了手心的肉里,一片粘滑。
但是,她站的很筆直,聲音也很有力,小小的身影不動不搖鎮定自若,問出的話也很有道理。
“是啊李叔,咱村子里莫非有誰能看破肚子?我們做弟妹的都不知道這個消息,你們反倒是知道了?我嫂子只不過是懷孕了在家養胎而已,是哪個爛舌頭的嚼舌根兒說里面是雙胎?要是孩子生下來了,就一個,我非跑到你們家把房子都點了不可!”白老二回過神來,立刻接上了妹妹的話茬兒。
“可是你們家老三就說為這個離家出走的啊!人家去了三十里屯子要當上門女婿呢!你們還想糊弄人,他可是跟人說過雙胎的事兒的!”一個媳婦子揚聲還擊。
那個沒良心的東西!白老二此刻只恨當時打的太輕,采蓮的臉色也更加蒼白。
“嗨!”白老二右手一拍大腿,做出懊悔的模樣來:“那個老三啊,非鬧著趕在我前面成親,嫂子說了他幾句,不讓他越過我去,他就,他就這般埋汰嫂子,實在是太可恨了!”
采蓮手心里的粘滑更重了,臉上掛出了一抹笑:“我三哥真是混蛋!他不止要趕在二哥前面成親,還想自己獨占了拉面館,二哥和嫂子都不同意,他就生出了陷害嫂子陷害我小侄子的事情來,等再見到他,我非得啐她不可!”
卻原來,這些都是一家人鬧了矛盾,才閑說話互相拆臺的?
可是明明朱陽縣上也有這種傳言!
白老二繼續搖頭嘆息:“哎!我們莊戶人在縣城里做買賣也不容易,多少眼睛都眼紅的盯著呢!為了我們白家的買賣興隆的事兒,多少次造謠污蔑我們沒經受過?說白了,是欺負咱莊戶人沒靠山,自己又不懂得互相維護。實在不行,我們這磚窯廠鐵器鋪子幸福苑都不干了,反正掙來的銀子也夠我們一家人花一輩子的!”
這句話,比所有的解釋都管用。
試想一下,白家的產業完全停止,迷糊陣和附近幾個村子的青壯年就全都失了業,這種每月領錢的舒服日子再到哪里去過?習慣了好吃好喝的家人,再怎么愿意回到過去的一窮二白的日子里去?
李叔的里正,也干不多長了吧?當初可就是因為幫了白家的忙才落著的餡兒餅!
這還不夠!
白老二回頭對阿東一揮手:“記下來今兒站到咱這邊的人的名字,對面那些,先全部辭退了吧!”
只想著跟著來占便宜,到了關鍵時候卻背棄東家的雇工,不要也罷!
這一刻,白老二是真想把磚窯廠鐵器作坊全部關閉,讓這個愚昧卻貪心的村莊,重新回到窮困好了。
現場頓時進入崩潰狀態,父母跟兒女們互相埋怨的聲音此起彼伏。
李叔也扯著幾個村中元老上前說好話了:“承宗啊,別把話說的那么絕,既然都是你三弟傳話惹出的誤會,那就先別辭退咱的雇工了,都是同村人,喝著一樣的水長大的,打斷骨頭連著筋兒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