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其實看事情很簡單,災難來臨時,你用不著去問是非曲直,只需要迅速找好位置站隊。
擴建之后的磚窯廠的雇工,包括了迷糊陣和附近幾個村子絕大多數的青壯年,那些從“幸福苑”退回來的建筑工人們,也大都不肯在家歇息,跑到磚窯廠來賣把子力氣,現在家家吃喝不愁,都比著誰家的孩子更有出息呢,閑著也是閑著,多掙倆錢才是正道兒。
賈師傅伸臂一揮,立刻“呼啦啦――”全部往前站,如果阿圓在此,一定會感動的熱淚盈眶,磚窯廠上工的全部雇工,沒有剩下一個膽小怕事的。
雖然,其中一定會有雙腿打抖索的膽小鬼,但是,這樣的氣氛中,大老爺兒們誰也不好意思落后,東家待自己好,工錢給的多,維護好了,以后才能繼續掙錢,要是東家出了事兒,那不就是磚窯廠塌了,讓咱們這群弟兄們去喝西北風嗎?
賈師傅看到此景,心里踏實了很多,阿東上前請示:“賈叔,讓我帶著弟兄們去東家那邊守門吧,您帶一半兒人看著咱們的磚窯。”
也確實論起打架來,還是阿東給力,賈師傅點頭,二人迅速分撥人馬,各自安排后續事宜。
另一邊,白老二一路尋找李叔來到了祠堂里,才讓里正大人得著了村子里動亂的信兒,裹緊了棉襖就要先在村子里整頓秩序,結果,街上已經亂起來了。
經過白家奶奶和大伯娘的號召,真的有一群敗家娘兒們和沒心眼子的漢子跟著出村找事兒去了。
沒辦法了,李叔也只好召喚著村子里的元老前輩,又收攏了幾個惶惶然不知何去何從的村民,隨后往前追趕。
再加上鐵器作坊的雇工,向著白家趕來的足有四支隊伍,白老二氣喘吁吁地回到家時。已經爆發過一場短兵相接的戰爭。
白家大伯已經首當其沖,被老娘和媳婦抓了一個滿臉花兒,背上還滿是黃土,阿英三口的身上頭上也都撓爛了,家院里的狗叫聲憤怒又瘋狂,磚窯廠的雇工正接替了那四個守衛的位置,跟自己的親戚鄰居們站了一個面對面。
好在,這次還是沒有雇工們的親爹親娘參與在其中,要不然,還真不好下手阻攔。雖然現在這樣的關系,也沒好意思真往狠處打。
“阿東你小子壞了良心!為了個妖孽鬼胎,就把你嬸子推了個大跟頭兒!你等著,回頭我找你爹你娘大棒子輪你個不孝子!”白家奶奶這一方。還有個老娘兒們在跳著腳罵,白家奶奶倒是累的狠了,打兒子打的忒費力,蹲在一旁直喘粗氣。
跟著阿東前來的,都是二十歲左右的壯小伙兒,雖然對面的都是熟識的鄰居親戚。下死手不敢,但是守衛還是沒問題的,一個個板著臉跟阿東站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銅墻鐵壁。
“嬸兒你年紀不小了。在里面瞎攙和什么啊?我們東家對我們弟兄們仁義,誰要是找東家的麻煩,那就是生了黑心要斷我們弟兄的生路,別說是您,就是我爹娘來了也不能進去,何況我爹娘那樣明白的人,才不會這么多事兒要管人家家里生啥娃子!”阿東反唇相譏,在外面干建筑時間不短了。早就能做到處亂不驚。
“哎呦喂――聽聽這話兒說的!你那個女東家給了你們工錢不假。那也犯不著為了她家的鬼胎禍害咱們一個村子的性命吧?你倒是心狠,可憐了一個妖魔鬼怪,倒把莊鄉四鄰的運數兒就不放在眼里了!”人群里又冒出一個尖利的聲音。還真的有妖魔鬼怪,李石頭家的又養好了身子,卷土重來了。
白老二終于擠到了阿東身前,接過一根木棒在手,表情憤怒的近乎猙獰:“我倒是不知道,我們家怎么就禍害了一個村子的性命了?你們家有誰死了嗎?死干凈了嗎?又怎么礙著莊鄉四鄰的好運數兒了?”
李石頭家的頓時跳了出來,指著白老二大罵:“你們家才死人了呢!你們家都該死!把迷糊陣全村人的運數兒都給占去了,富了你們一家,現在還要躲起來生兩個禍害,那是妖魔鬼怪,今年的大旱就是你們家帶來的!把那個鬼婆娘交出來,我們綁了她給老天爺請罪,才能降下雨雪來!”
“對啊對啊,就是那個婆娘的事兒!要不然怎么早的時候白家不富,非得等到那個鬼婆娘嫁了來,才跟撿銀子一樣的發起了家來?還縱的這些嘴上沒毛的漢子們都肯聽她的話兒,連親戚鄰居都不認了,剛剛還有個小子給我脊梁骨上掄了一棍子呢!”圍攻的村民里面,跟著幫腔兒的不老少,這次出聲的是個嘴上有毛兒的老爺兒們。
白家奶奶聽得不順耳,終于喘勻了氣兒,攏攏一頭白毛兒開了腔兒:“承宗啊,你這娃兒可別再受那女人的慫恿,咱白家的運數兒里有這份富貴,跟那個女人沒啥關系,那是咱白家的祖宗顯靈護佑的,奶奶我專門請了道士看過祖墳,看的真真兒的,墳頭上冒著好幾股青煙兒哩!承宗,奶奶可是最疼你的,這白家的產業都是你跟老三和阿文的,奶奶做主,沒有那鬼婆娘和那――”,白家奶奶錯錯牙齒,才面露不甘說了下去:“那大崽子的一點兒!”
為啥這老太太對長孫白承光這般討厭?連個名字都不愿意稱呼,眼睛里只有三個小些的孫子?
肥胖的大伯娘也探出了身子,拽一拽白家奶奶的袖子:“娘,還有咱家呢!你兩個孫女出嫁的早,沒趕上白家祖墳冒青煙兒的好時候,那也得給她們補償點吧?那啥――磚窯廠就給她倆兒?”
白大伯已經羞得滿臉通紅,一道道抓痕更顯猙獰,他平生第一次對著老娘大喊:“娘,咱別在這里丟人現眼啦!那些產業是承光他們掙來的,跟咱們有啥關系?”
這會兒子白家奶奶陣營的觀眾都有些迷糊了,今兒這主題到底是什么?不是為的干旱為的鬼胎作怪才來斬妖除魔的嗎?怎么他們自家人聊起來產業歸誰的事兒來了?
磚窯廠的雇工們卻更加惱怒了,憑什么你們就把磚窯廠霸占了啊?你們干得了嗎?看著我們剛剛過上好日子了,眼紅的拿祖墳說事兒來了?
白家奶奶被兒子當眾揭破臉皮,自然惱羞成怒,也顧不得對白老二許愿拉攏了,彎腰從地上抓起半塊紅磚就朝著白大伯腳底下砸去:“混賬小子!敢跟你親娘大叫大嚷的!什么叫產業是他們掙來的?要不是占了咱白家的風水,就憑這幾個傻不愣登的混小子,能掙出個屁來?”
到底是親兒子,那半塊磚頭在白大伯腳下一落,就迅速彈到了另一邊,碰到了親孫子的小腿,才落回地面。
曾經對白家奶奶抱過幻想的白承宗,看一眼腳邊的半塊磚頭,“嘿嘿”的冷笑起來,這就是嫂子說的,第一個向親人砸石頭的親人。
“奶奶,要不您老人家再開開恩,把我們兄弟幾個都從族譜里再除了名去?這個‘白’家祖墳青煙的光,我們還真的不稀罕沾上!”
“你――!”白奶奶真的生氣了,這個長得最像自己的孫子,怎么現在這么不聽話了?一定是那個大崽子和他娶的鬼媳婦哄騙的!
回到正題的白奶奶開始了新一輪征伐戰,雙手一拍,就地一坐,唱念做打,正式開場。
“我的個祖宗啊――睜開眼看看吧――你的個兒孫個個都被鬼怪迷了眼啊――不認得親人,光跟鬼胎那一家親近哦――鄉親們都來搭把手啊――把那個妖精抓出來祭神啊――把那對兒鬼胎早早的除凈啊――還給咱迷糊陣雨雪,好讓地里的麥子喝喝水啊――”。
據說,這種有節律的哼唱也是一種文化,不經官方整理推行,也在世世代代口口相傳,尤其在農村,喪葬事宜上保持的最好,且不時有推陳出新的壯舉。
這個時代,人命不值錢,尤其是女人的生命。
只要被人指出了錯處,當婆婆的當長輩的就能自己動殺了兒媳婦,或者沉塘或者棒打,娘家人勢弱的,連質問一聲的權力都未必有。
何況他們要欺負的,是一個根本沒有娘家的媳婦子?自從成親,阿圓的后娘可是連一點兒表面的功夫都沒下過,更絕對不可能跑來維護與質問,甚至很可能,要是聽到了阿圓被打死的消息,要喝酒慶賀一番的。
一個貌似跟白老二關系還不錯的漢子往前站了站,規勸道:“承宗侄子,你想想,就你嫂子現在肚子里那對兒鬼胎,可是在朱陽縣都傳遍了的,咱縣里的大旱,就是鬼胎的緣故,你不能為了一個小婦人,就跟全縣的人做對啊!咱們也不希圖你家的財產,把那個女人交出來,咱綁到祠堂里去祭神祭祖宗,等你大哥回了家,再給你大哥找個漂亮媳婦兒,不跟玩兒似的?多找幾個都行啊!”
連續加更三天,把這個月的欠債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