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正風聞聽此言,不由得一皺眉頭道:“齊少俠,為何如此說來?”
齊御風道:“眼下淳安大亂,青城派四處殺人,你卻在這里吟風弄月,彈琴吹簫,前天張幫主與聞先生的話,難道劉師叔,你都忘記了么?”
何三七已與他說過,自己與劉正風同輩相稱呼,是以他也便尊劉正風一聲劉師叔的瞎叫,可是語氣之中,卻沒有半點對師叔的尊敬。
一邊那青年也道:“眼下青城派滅了福威鏢局,氣勢洶洶直奔淳安,想必目的便是您劉員外一家,還望早作打算為妙。”
劉正風錯愕道:“可是我已退出江湖,余滄海怎么能…?”
未及說完,旁邊那位女孩卻柳眉倒豎,喝道:“我們行事,自有道理,與你們兩個叫花子何干?你這廝三番五次裝成當地人,窺測于我,到底有什么企圖?”她身穿一身鵝黃短襖和褲子,新睡初起,頭發還略見蓬松,腳上也未穿襪子,雪白的一雙芊芊秀足踏在一雙繡花拖鞋之中,一副嫻雅靜淑的打扮。
可是此時卻不絲毫不理睬那青年,單手指著齊御風,面上激憤,竟然有些紅暈似桃花般蕩漾開來。
齊御風莫名其妙,不由得辯解道:“不就…那一次。”
劉正風不愿在這細枝末節上計較,于是咳了一聲,說道:“這位小哥我是認識的,他來這淳安附近打獵已有幾個月,也算是半個當地人。”
那女孩聞聽,悻悻白了齊御風一眼,收回手指,依然伺立于曲洋身旁。
齊御風此時反應過來,也白她一眼道:“這位就是曲長老的孫女曲非煙大小姐吧?你可知…”
那女孩突然如好斗的公雞似的,又一次挺身而出道:“曲非煙三個字也是你叫的么?你叫的起么?再叫一聲,看我不挖了你的舌頭!”
齊御風嘆息一聲,不再理會,轉頭沖劉正風道:“如今風云激蕩,還望劉老爺早些兌現對張幫主和聞先生的承諾,免得累及家眷弟子,這江湖上又要再添一次風波。”心中卻道,這兩人自己找死,也就算了,可那莫大先生若是知道,卻必定楸然不喜,將來對付左冷禪之人,也必然就少了一個,而且這《笑傲江湖曲》一旦絕響,也怪可惜的。
而且,這鮮花般美麗生動的女孩要是因為這不著調的爺爺而死…也未免太過遺憾了。
劉正風感慨道:“小兄弟此言極是,可是我家人口甚多,一時遷徙不易…”。
他隨口說出一大串難處,絲毫沒有立刻動身的架勢,都說這君子動口不動手,知易行難,劉正風便是這等拖延癥的典型。
那青年卻突然道:“劉員外,此番青城派之威倒還是其次,據我所知,恐怕這一次來淳安的,主要還是嵩山派…”
話未說完,只聽遠遠一聲大喝道:“關嵩山派什么事啊,是咱綠林道上的朋友看不過,好吧?”
一言說罷,只見一行十余人,飛奔而來,領頭這人居然一邊說話,一邊飛奔,語氣卻平緩的如同閑坐一般,這一手氣功當真了得。
幾人來到當場,齊御風見這幾人參差不齊,有的蒙面,有的卻露著腦袋,身上也是一身泥水,想是一路奔波,甚為迅速。
劉正風心道,這些人中不戴面罩的我一個不識,剩下那些戴了面罩的,若不是跟我們相識,便肯定是怕讓我們記得了相貌。
“劉正風,聽說你收留了福威鏢局林震南的兒子林平之,那《辟邪劍譜》必然在你手中,咱哥兒幾個,特來見識見識。”那為首一人,頭上戴了個黑布罩子,只露出一對眼睛,大大咧咧說道。
劉正風搖頭道:”什么福威鏢局,《辟邪劍譜》,我一概不知,三年之前,我已然退隱江湖,這事人人皆知,諸位是找錯人了吧?”
為首那人哈哈一笑:“那還有什么找錯人的,劉正風便是你,你便是劉正風,化成灰我都認得,你既然金盆洗手,退隱江湖,為何還要插手江湖之事?嘿嘿,這江湖,是你想來便來,想走就走的么?”
“我們都是江湖上的無名小輩,聽說余滄海抄了林震南的家,好處卻為你所得,心中頗有些不忿,素仰慕衡山派劉三爺劍術通神,那《辟邪劍譜》自然不值一顧,斗膽請劉三爺賜借一觀。”
劉正風聽聞這人如此赤裸裸的說話,不禁目瞪口呆,心道我已退出江湖多年,修心養性,又哪會收留什么鏢局子的弟子?
當下他冷笑一聲道:“當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老夫已退隱江湖,與衡山派毫無關系,實話實說,那福威鏢局的名聲,老夫也已有幾十年沒有聽說,什么《辟邪劍譜》更是不知何物,各位均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何必編什么莫須有的罪名,找老夫有何貴干,直說了便是。”
那人也冷哼一聲道:“昨天余滄海已將你家搜刮得干干凈凈,連劍譜的一根毛都沒有搜到,看來那《辟邪劍譜》必定在你三人身上。你不交出來,咱們只好動粗,要過去搜上一搜了。”
他身邊兩個高大肥胖的和尚,一個膚色白凈,一個膚色黝黑,聽到此言登時便眼中一亮,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其中一個笑道:“嘿嘿,我想吃那個小孩。”
曲洋聞聲頓時大怒,高聲喝道:“你敢!”說罷轉頭對劉正風道:“劉兄,此輩俗人,必然是貪戀你家財產,造謠生事,咱們就算拼上一死,也要與他們斗上一斗。”
齊御風聞聽,不覺腦中一亮,想道:“沒想到這曲洋還有些腦筋,那左冷禪收拾劉正風,無非是借此打擊其他四岳,另外一條重要原因,恐怕就是劉正風是個富翁了。”
“想那嵩山派人多事繁,處處用錢,估摸著左冷禪平日里也跟他的好朋友余滄海一樣,經常出去惹是生非,抄家滅口,然后將人家值錢的東西打包帶走。否則他這嵩山派焉能如此興旺?”
“想那何三七一碗餛飩加個雞蛋才十文錢,賣上個十天半月還不如他給秀才報個喜,怨不得孤家寡人…”
劉正風聽曲洋說話,渾然不覺,只是手按著玉簫,壓得手指發白,好半天才對著那蒙面之人顫聲說道:“余滄海搜刮我家,那我的家人…?”
那蒙面人哈哈一笑道:“抄家滅門的事可與我無干,咱們只是奔著《辟邪劍譜》而來,不過聽說你那兩個兒子甚是膿包,想必你家人早已死光了罷。”
劉正風胸懷激蕩,當即與曲洋對視一眼,便要起身動手,一邊曲非煙秀眉輕顰,低聲道:“劉公公,先莫動手,等等再說。”
她看這伙人三五成群集黨,散落周圍,看樣子對這領頭之人似乎并非多么尊敬,不由得心生疑竇,而且她也知道劉曲兩人適才演奏了這一曲《笑傲江湖》,頗為耗費內力,也要歇上一陣,手上才有力氣。
想到這里,她向前走了兩步,笑吟吟對著那黑白和尚說道:“你們倆剛才說要吃的小孩,就是我呀?”
那倆和尚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不錯。”
曲非煙心中聽聞這兩人果然吃人,不禁一陣惡心,強自忍住,面上依舊做天真可愛狀,續道:“那不知兩位吃過多少人呢?”
其中一人哈哈一笑道:“咱們兄弟倆在漠北,吃過的人,沒有五百也差不多了,可是像你這般幼滑細嫩的女娃娃,卻是從未吃過。”
曲非煙心中暗自顫抖,面上卻好奇道:“那你們怎么吃呢?是蒸是煮?還是腌著吃?”她說完之后,看那黑衣人看了一眼那兩和尚,并未阻止,心中便稍有些安定。
她心道:“看來這伙人定然并非同門,想是這兩個和尚,便是那帶頭之人也不好管束,我可從中挑撥離間,徐徐圖之。”
那黑臉和尚搖頭晃腦道:“一看你就未曾吃過人肉,那人肉一蒸就酸,尤其難吃,只能煮制,尤其是練武之人,肌肉結實,煮完之后吃起來加倍的有嚼頭。”
一邊白面和尚也點頭道:“不錯,不錯。天下第一美味,莫過于人肉。”
說罷抬眼看看這皮膚雪白,清秀可愛的小姑娘,嘆息道:“我還從未見過女娃娃長得如你這般粉嫩雪白,三月里這邊存不住肉,一次吃了怪可惜的,要是冬天碰上你,那就好啦。”說完一拍大腿,竟似有些嘆惋之情。
一邊曲洋卻突然若有所思,悠悠說道:“兩位莫非是江湖上人送外號的‘漠北雙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