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鳴急忙給秦局長倒了杯啤酒,現在他們都不敢喝白酒,避免誤事。
八個人舉杯一飲而盡,秦局長離開。
洪源好奇地問:“那位吳局難道不當副市長了?馬市長是哪位?”
路鳴解釋道:“你不在云海,不清楚最近的調動。馬副市長就是市局的新人一把手,從省廳下來的。這個是小吳局長,以前長云區分局的,當年你實習的時候,他是副局長。那個大吳局長,落馬了。”
路鳴說完,輕嘆一聲,其他幾個警察的表情也都不自然,因為他們都知道是那位警察克星扳倒大吳局長。
房間里的氣氛略顯壓抑,洪源卻有點看不明白,不過這關系到一位前副市長兼局長,他不好插話。
眾人又說了一會兒話,然后路鳴帶頭,七個人一起走出去,向馬副市長他們的包間走去,看到一個服務員正站在包間外。
幾個人都有點緊張,就路鳴好一些,他敲門進入,正要說話,看到主位上那個年輕人,臉色一變,準備好的說辭竟然堵在喉嚨里,說不出來。
秦局長迅速起身,笑著走過來迎接路鳴等人,說:“你們看,路鳴這小子平時挺會來事,碰到大場面馬上縮了。都進來吧,這里又不是龍潭虎穴。馬市長,我剛才遇到他們,他們說要過來敬酒,結果看到您反倒不敢說話。”
路鳴等人陸續進來,而服務員主動把門關好。
馬副市長卻笑著看了方天風一眼,對秦局長說:“你不要污蔑我,嚇得小路不敢說話的,不是我。是方大師。”
這次來敬酒的七個人,只有路鳴認識方天風,其他人最多見過照片,第一時間沒認出來。他們聽到馬副市長說“方大師”三個字,除了洪源。都下意識地站直身體,十分緊張,然后看向主位上的方天風。
方天風面帶微笑,點點頭,沒有說話,畢竟沒什么關系。
眾人這才松了一口氣。不管方天風有多厲害,至少不會在這種場合為那他們。
屋里原本的人不多,一共就五個人,分別是方天風、馬副市長、吳局長、秦局長和宋世杰。
宋世杰和秦局長一樣,已經站了起來。
七個人都認識宋世杰,沒想到宋世杰竟然在這里。
七個來敬酒的人頓時百味雜陳。他們都是同一年從警專畢業,最有背景的路鳴現在也只是副支隊長,可以前那個各方面都普普通通的宋世杰,今天竟然和副市長坐一桌,接受他們敬酒。
不過,他們倒沒埋怨宋世杰,換成是他們能跟副市長一起喝酒。自然不會改和這些同學一起吃飯。
這些人沒有對宋世杰說什么,只是或點頭或用眼神示意,現在輪不到他們敘同學之情。
唯獨洪源的臉色出現細微的變化,額頭浮現細密的汗水。
要不是這些年見過聽過太多的事,換成剛畢業的時候,他會轉身逃跑。
洪源看過方天風的照片,他萬萬沒想到,這個方天風竟然是市局一把手和二把手的座上賓。
關鍵是,這個人年紀輕輕,竟然在有副市長的場合坐在主位。在官員可以夾錯菜、說錯話但絕對不會坐錯座位的華國,沒有什么比座位的位置更能證明一個人的身份。
洪源有點失神,隱約明白宋世杰在車站離開的原因。
接下來,路鳴等七人敬了馬副市長等人一杯酒,沒有多停留。陸續離開。宋世杰一直在觀察洪源,本來想和他們一起出去,可最終坐在那里,一動不動。
洪源和路鳴等七人一路無話,快步返回包間。
洪源最擅長觀察揣摩人,發現這些老同學自從去了包間,態度發生極大的變化,時而擔憂,時而欣喜,非常怪異。
那個包間里的其他人不會讓這些同學變成這樣,經驗和直覺告訴洪源,這一切都源自主位上的方大師。
一行人回到自己的包間,坐了好一會兒,一個警察苦笑道:“我聽到方大師三個字,心臟差點跳出來。唉,路鳴你也真是的,去敬酒也不問個清楚。”
路鳴同樣苦笑,說:“我哪知道馬副市長請的會是這位災、咳,大人物,我比你們都怕他。俞巍的事你們都知道吧?直接判了無期,找誰都不好使。”
“俞巍怎么了?”洪源好奇地問。
路鳴猶豫片刻,說:“其實也沒什么不能說的。那次就在這里喝酒,俞巍你們也知道,好色嘴賤,調戲方大師的女人,然后被方大師打了。打完后俞巍找人報復,本來要砸方大師的車,結果砸錯了,砸了吳局長就是現在市局二把手的車,吳局當場叫人。他愛好收藏槍支什么的,也都被查了出來,再加上以前的事,結果被重判。”
洪源小心翼翼問:“這位方大師是什么人,你們似乎都怕他。”
一個警察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房門,唉聲嘆氣,說:“現在云海市的警察聽到方大師三個字,就沒一個不怕的!我不怕跟你說,我們現在說的話,他都可能聽的一清二楚。”
“啊,他、他敢監視警察?”洪源下意識壓低聲音說。
“不是,我是說他神通廣大,太神奇。”
“他是大師?什么大師?書法大師?氣功大師?”洪源試探著問。
“說不好,反正是風水看相氣功武功什么的樣樣精通,是一位真正的奇人異士,絕對超出你的想象,現在全云海市警察都知道。”
洪源糊涂了,大家都是警察,雖然也聽說過一些靈異的事情,但也不至于怕到這個樣子。
“他都具體做了什么?”
洪源一問完,這些人的臉色微變,畢竟對警察來說,方天風做的事有點特別。
路鳴無奈地笑道:“反正這是警察系統人人都知道的事情。來吧,大家一個一個說。我先說個最近的,方大師開了一個龍魚店,姚老書記送給他一副字。”
“啊?就是原來的省委副書記?現在的省政協主席?”洪源感到無比震驚,他辦案多年。也經歷過一些跟高官有關的大案,對省里的官場比較了解,深知姚老書記的能量驚人。
“除了他老人家還能有誰?”路鳴反問。
路鳴旁邊的一個警察說:“輪到我了,玉水縣的三把手,也是被方大師拿下!一開始我也不確定,但我一個朋友在玉水縣的水利局當局長。他打電話找我打聽方大師的事,還說了一些話,我才能猜到,要是別人,根本不可能把方大師跟玉水縣這次變局聯系起來。”
“真有這事?不是說那位三把手串聯準備把寧縣長搞下去,結果寧縣長找省里大人物解決的?”路鳴好奇地問。
“嘿。我給你們細說一下吧,這事要不是跟玉水縣的人有關系,根本不可能知道,上面怕丟臉,絕對不讓亂傳。”這個人添油加醋把方天風和寧幽蘭在玉水縣的事說了一遍。
他說的是八分真兩份假,而兩份假完全用在方天風身上,就差把方天風說成呼風喚雨、飛天遁地的活神仙。
洪源深深懷疑這件事。發覺其他六個警察個個深信不疑,他終于開始懷疑自己。
接下來,六個警察陸續把跟方天風有關的事情說了一遍,雖然有些添油加醋,但基本沒有脫離事實。
洪源越聽越心驚,得出兩個結論,要么是方天風收買了這些老同學甚至馬副市長等人給他演一出戲,要么就是方天風是一個真正有神通的奇人異士。
但問題在于,前一個結論顯然不成立。
洪源心想:“如果第二個結論成立,那么整件詭異的722煤礦爆炸案。恐怕就說的通了。”
洪源想起在車站前見到宋世杰的過程,突然明白,宋世杰關系和方天風那么好,肯定關注過722煤礦爆炸案,宋世杰知道整個案件的詭異。雖然找不到證據,但認定是方天風做的,所以宋世杰才堅決離開。
洪源的思緒很快被路鳴再次打斷,因為路鳴開始說元州地產那離奇死亡的十三個人,甚至還提起722煤礦爆炸案。
聽到最后,洪源全身汗毛直立,有種奪路而逃的念頭,但多年的刑警生涯讓他鎮定下來。
在座的都是警察,洪源的變化太大,以至于路鳴也停下,一起看向洪源。
“老洪,你不對頭啊。”一個警察說。
“是啊,你好像特別關注方大師。”又有人說。
路鳴突然眼睛圓睜,低聲問:“你要查的案子,是722煤礦爆炸案?那里是南山市,而且這種案件應該歸一大隊管,你就是一大隊的副大隊長!”
六個老同學的心態和眼神一起變化,洪源突然發覺,自己和他們之間增加了十萬公里的距離。
旁邊一個警察立刻說:“我剛才就覺得宋世杰不對,他就算參加馬副市長等人的酒局,也會跟咱們特意說一聲。老洪,你之前不用我接站,宋世杰去,是不是你跟他說了722煤礦爆炸案的事?你跟他是不是翻臉了?”
路鳴身邊的那個警察輕嘆一聲,拿出手機說:“我家里有事,先走了。”說完放下兩百元,轉身就走。
剩下的六個人一起看著他的背影,頓感無比荒謬,別說是警察,就連普通人都不會找這種破綻百出的借口,起碼先出去上個廁所然后回來再說才有可信度。
可這些人都沒有開口揭穿。
隨后,眾人陸續放下錢找個借口離開,洪源清晰地感到,自己在他們眼里已經成了瘟神,他們沒有直接絕交,已經算對得起他。
只有路鳴留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