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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沿途上,捷報的消息已經傳達各州各縣。
江南這邊,本來對捷報早已免疫,畢竟從前的時候,官軍還不是隔三差五傳出捷報出來,大家早已習慣,只是這一次的捷報不一樣,尋常的時候都是殲敵幾十上百,不敢把數字往大里報,畢竟只是幾十上百人經得起考驗,隨便殺幾個良冒功也就是了,可是一次性上千,卻是前所未有。
當然,更重要的還是后頭俘敵三百這個數目讓人去了疑心,要知道一般報捷的,往往都只有斬殺多少,至于俘虜,卻是一個也無,因為俘虜到時候是要押解入京的,到時候查出不是倭寇,或者根本拿不出俘虜出來,這就等于是告訴朝廷,自己是冒功。
再加上是徐學士的奏書,皇家校尉一千三百人剿賊,幾乎在沒有損傷的情況之下,大獲全勝,一時間,各州府頓時沸騰起來,擔驚受怕了這么久,所有人終于意識到,倭寇已經不再是兇神惡煞,徐學士到了江南,江南自此可以過上太平日子。
雖然杭州未被奪回,不過在這消息的刺激之下,百業開始復蘇起來,工坊也漸漸開始開工,工匠、學徒們又重新有了做工的機會,鄉紳地主們見太平無事,也都紛紛回鄉,畢竟老宅和田地都在鄉里,在南京待下去畢竟讓人放心不下,從前是害怕出事,現在既然沒了這個憂患,自然也不能久待。
江南漸漸承平,而在朝中,爭吵還在繼續。
平常大家能過一日且過一日,反正江南實在太遠。和自己沒什么關系。可是鬧出這么大的事來意義就不同了,這已經關系到了社稷的問題,社稷問題是天大的事,朝廷已經舉行了第七次廷議,只是這廷議有的只是爭吵,有的只是推卸責任和慷慨激昂的激烈之詞。
而廷議的成果…卻是一點都沒有。
這都是一群吃飽了沒事干的人,讓他們親力親為不可能,只能靠著嘴皮子才能滿足自己治國平天下的幻想。
好在楊廷和倒也不敢采納這些意見,每日在內閣里。和楊一清商討平倭的方略,只可惜畢竟那倭寇距離太遠,終究還是空談,說了再多,有再多的平倭方略。亦是施展不開。
內閣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力籌措糧草,調集兵馬,隨時準備南下,這樣做的目的,威懾意義更大一些。
現在過了這么多天,眼看這個年已經過了。楊廷和不得不考慮一下那份王直的請降書來。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一勞永逸解決問題的方案,只要朝廷招撫,就可以不需要任何代價解決當下的問題。當然,朝廷失去的,終究還是臉面。
楊廷和近來感覺越來越煩躁,尤其是幾次宮中召問。更讓他一時拿不定主意。
宮里顯然也很急,江山畢竟是朱家的。最急的自然就是嘉靖了,嘉靖倒不怕一個杭州出問題,而是整個江南,都形成雪崩式的效應,任何一個危機,隨時都可能像癌癥一樣擴大,今日能丟杭州,明日寧波就能保住?
三千倭寇就如此,據傳海外倭寇巨萬,又當如何?
還有,杭州淪陷,江南震動,帶來的影響絕對不小。
嘉靖從大年初二到現在,一直沒有睡過好覺,他的怒氣,少不得就要發在黃錦頭上,黃錦每日小心翼翼伺候著喜怒不形于色的嘉靖,肥碩的肚子足足少了一圈,整個人顯得清瘦了一些,也多了幾分頹唐。
而這時候,通政司傳來了捷報。
皇家學堂上下人等,誆出倭寇千余人,于慶春門外鏖戰,大敗倭寇,倭寇敗逃,皇家校尉追擊,分別于丁橋、許村、周王廟等地大敗倭寇,七戰七捷,斬首千余,俘賊三百,匪首李光頭拿獲,徐質人等授首…
捷報的奏書如今落在嘉靖的手上,嘉靖一動不動的看著,舔了舔嘴,顯得不可置信,而后又瞇了瞇眼,露出幾分懷疑,隨即放下了捷報,召來黃錦道:“這份奏書,是否可能是冒功?”
黃錦拿了奏書來看,來回看了幾遍之后,才道:“陛下,奴婢以為,應當不是冒功。”
嘉靖還是有些不信,道:“何以見得?”
黃錦道:“其一,這功勞太大,實乃平倭之役以來罕見的奇功,這樣的大功,一般人可不敢隨意冒領,畢竟太過引人矚目,但凡是冒功的軍將,都會把功勞往小里說,今日報個小功,明日又報個小功,如此累積,既不會惹人注意,又可升官發財。”
嘉靖聽了,
微微頜首,覺得有些道理。
黃錦又道:“再者,眼下在這節骨眼上,杭州被倭寇侵占,冒功的時機也不對,現在朝野的眼睛都盯在那兒,突然來了一場大捷,肯定是舉國歡慶的大事,一般冒功的軍將,都不會選擇這樣的時機,豈不知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的道理,更何況這木還是假木。”
嘉靖又是點頭。
黃錦顯然對這種事如數家珍,繼續道:“還有,捷報里的奏報也不對,假若真是冒功,絕不會說俘獲了倭寇,須知但凡俘獲的倭寇都要押解進京,送到兵部,他們在奏報中聲言有三百俘虜,又包含了賊首在內,豈不是自己搬石頭砸自己的腳,難道兵部是呆子傻子,連倭寇和良民都分不清?”
一番解釋,嘉靖立即釋然,隨即狂喜道:“棟梁,這便是棟梁,朕本來還很是擔心,這些時日,茶飯不思,想的就是杭州的事,可是現在初到杭州,便有如此大捷,是了,奏書里可是說皇家校尉幾乎毫發無損是嗎?”
黃錦也覺得奇怪,毫發無損,就殲滅了千余倭寇,這實在是你可能的事,須知數萬官軍,都對這些倭寇沒有辦法呢。
黃錦忙道:“是。”
嘉靖激動的道:“什么叫新軍,這就是新軍,朝中有人斗膽奢談什么新軍無用,今日朕就讓他們見識見識這新軍的厲害,徐謙這個家伙,不聲不響的跑了,卻去除了朕的心腹大患,要賞,要重賞,是了,立即召見群臣吧,朕要將此事廣而告之,借此鼓舞朝野士氣。”
黃錦道:“陛下想來是忘了,現在這個時候,大臣們都在崇文殿廷議呢?”
這些時日廷議實在太多,幾乎商討的事情幾乎都是一樣,永遠都是圍繞著杭州,嘉靖不由皺眉,旋即道:“走,起駕崇文殿。”
崇文殿里,依舊還是吵鬧不休,戶部在扯皮,拿不出這么多銀子出來南征,兵部又不肯,硬說兵馬未動需要糧草先行,沒有錢糧,這兵就動不了。今日不但各部的大臣都與會,楊廷和和楊一清也在,楊一清雖然只是武備學堂的掌學,可是畢竟曾經位高權重,如今參與了軍機,所以在楊廷和下首位置添了個位置。
一碰到這種扯皮的事,楊廷和就厭煩無比,可是厭煩歸厭煩,卻必須耐著性子聽。
倒是楊一清顯得不徐不疾,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正在這時,有太監道:“皇上駕到。”
爭議總算停止,所有人眼巴巴的看著門洞,果然便看到一身便服的嘉靖在黃錦的陪伴下踱步進來。
“吾皇萬歲。”眾臣紛紛拜倒,三呼萬歲。
嘉靖左顧右盼,今日顯得尤其精神,這倒是讓人生出好奇之心,陛下今個兒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樂個什么?眼下江南發生了這么大的事,竟還樂得起來?
嘉靖在御椅上坐定之后,道了平身,隨即道:“杭州的事,可有結果了嗎?”
身為會議的主持者,楊廷和連忙道:“回陛下的話,已有眉目。”
嘉靖挑挑眉:“已有眉目是什么意思?”
楊廷和面露慚色:“多則半月,少則十天,大軍便可啟程,剿滅倭寇。”
嘉靖道:“啟程?等到大軍到了杭州,又要到什么時候?”
楊廷和猶豫了一下:“怕是要兩三月功夫,不過先鋒至多半月就可抵達。”
嘉靖搖頭:“太慢了。”
楊廷和看了嘉靖一眼,對嘉靖的不滿態度還以為只是嘉靖決意不再力主平倭,想轉變態度,改為招撫。
這也是情有可原,確實是遠水去救近火,時間上有些不足,楊廷和只得道:“不知陛下可有良方?”
本心上,楊廷和也是贊同招撫的,可是他不能提,提出來了肯定要被人叫罵,所以只能這樣干耗著,假如陛下肯提出招撫,他倒是不介意附議。
誰知嘉靖卻是道:“朕的良方早就有了,朕不是敕命徐謙為欽差,令他南下嗎?他便是朕的良方,而現在,徐愛卿已經傳來捷報,皇家校尉在杭州七戰七捷,斬首千余,俘賊三百。”
今天有點事,哎,兩更吧,這個月不會再兩更了,以后每天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