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陣陣,雨絲被席卷著,飄落無聲,偶爾會傾斜到這橋下來,在小小的平臺上淋出星星點點的濕痕,又隨風的轉向移出去。
頭頂上方的橋梁,偶爾會響起有人匆匆奔跑過去的聲音,除此之外,這處橋下的空間便是一片寂靜,河水仿佛也失去聲音,悄悄地從腳下蜿蜒流過,平臺上面,為了避免被偶爾灌入的雨水打濕衣服,兩人背靠背擠在一起。
之前在家里,拉安俊赫出來時有些匆忙,秀妍穿的還是睡衣,雖然披了他的外套,但這時空氣里濕氣逐漸加重,風嗚咽著從橋洞穿過,身上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熱量,還未停留便被帶走,便感覺越來越冷,下意識靠緊安俊赫的背部。
說了還是朋友,朋友之間,有些親密的肢體接觸很正常,若是去年時候,多半不會感覺什么不妥,但他們之間的關系,終究因為一些事情有了轉變,捅破了那層窗戶紙,這時感受著背后秀妍貼過來的冰涼身體,安俊赫有點為難。
當然,也只一點而已,甚至說不上困擾。
頭頂又有人跑過,咚咚的腳步聲逐漸遠去,再次陷入寂靜時,秀妍打了個噴嚏。
“有點冷了,我打電話給蘭斯,讓他過來接我們回去吧!”微微側過頭,安俊赫對秀妍說道,手機在他的外套口袋里,還得秀妍幫他拿過來,不過秀妍并不想現在就回去,吸了吸鼻子,嗡聲道:“我想再坐一會兒。”
今天她最大,一切都依她吧!
安俊赫嘆口氣,沒再說話,背后的秀妍動了動,似乎覺得這樣單純靠著并不保暖,磨蹭一會兒,翻個身,輕聲道:“借你后背用一下。”然后沒有等他答應。便已側身趴在他背上。
這是一個有些親密、有些曖昧,但卻沒有超出友誼底線的姿勢,安俊赫沒有動,任她趴上來。
安靜一會兒,她忽然似是聊天似是自語地呢喃說起了話兒。淡淡的嗓音應和著冷風與溫熱的呼吸。在耳邊與這橋下回蕩:
“從認識以來,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好像總碰到雨天啊!還記得去年夏天,我經常忘記帶傘,每次又拉不下臉找別人借錢打車。最后只好去找你,還被樸正洙他們開玩笑,說你上輩子欠了我很多錢,說你…”
回憶到這里,戛然而止。事實上類似的場景,安俊赫幾乎已經忘記了,直到這時她提起來,方才零碎的想起,剩下那句沒說完的話,應該是赫宰的起哄“干脆別還錢了,把整個人都還過去”。
這樣的話題,讓他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得笑道:“首爾夏天多雨。秋天后我又忙了,很少見面,所以你才這么覺得。”
“是嗎?”擔在他肩頭的小腦袋動了一下,其實她很想說,她認為那是緣分。只是那種話顯然不好再多提了,是朋友了,不能再總是用回憶撩撥自己也撩撥他,于是轉移話題。問起最近的事:“…公司里的人都說,是你的粉絲把rain打傷了。是嗎?”
這個問題,安俊赫從來沒在外人面前承認過,這時聽她問起,倒點了點頭:“嗯,‘安家小筑’一些小丫頭,氣不過rain的粉絲anti我,大著膽子就做了。”
“那你怎么辦?rain的人氣比你高那么多,他既然現在能搶走你的廣告單子,以后也能搶走更多,你總不能以后一直被他欺壓著,公司就沒什么辦法嗎?”顯然因為他“不要”她了,她最近沒怎么關心關于安俊赫的新聞,消息有些落后,聞言便很是擔心。
安俊赫聳聳肩,帶動著她腦袋也起伏了一下,于是輕輕給了他一拳,隨即聽他笑道:“已經都解決了,rain處理完韓國的事務后,就會出國發展海外事業。”
“哦…”她沒有問他是怎么解決的,關心這件事,只是因為關心他,過程不重要,結果對他好就行。
“小賢說你又接了部電視劇,什么題材的,談好了嗎?”
“還在談,暢銷小說改編的劇本,名字是《我叫金三順》…”
“咦?我媽媽看過這本小說,聽說賣的很好,拿下這個角色,應該對你有好處吧?”她不太懂地問著,不知為什么,或許一段時間沒關注他了,或許是之前突然發覺,自己對他的了解很淺薄,這時便很希望能多知道一些他的近況,以及對未來的規劃。
似乎察覺到她的心情,安俊赫也慢慢答著:“還行…現在的精力主要集中在簽售會上,下周就要開始七城簽售,最近在努力練習舞蹈。”
“簽售會啊…”她眉頭緊蹙,上次明洞簽售會的意外,她到現在都忘不了,想要說什么,最終還是咽了回去,“哪七城?”
“從首爾開始,先去仁川,然后乘機直飛釜山,之后轉大邱、蔚山,再轉到光州,然后在大田舉辦最后一場。”
秀妍在腦海里比照著地圖,發覺這樣一來,幾乎已把全國轉個遍了。
她當然不知道,七城簽售的路線是經過嚴格規劃的,一般來說,前面三個場次以及最后一場是簽售效果最好的,所以把人口最多,經濟也最發達的首爾、仁川、釜山排在前三,然后把最后一場排在處于全國中部,交通也最方便的大田。
想著,她點點頭:“那樣的話,會經過全州吧!”
“是啊,呵呵,到時可以順便接上泰妍,她也要回來上課了。”
聽他提起泰妍時語氣里的笑意,秀妍鼓了鼓嘴巴,心里酸酸的,像吃了葡萄。
忽然不想再說話,慢慢閉上眼睛,聽著外面微弱而單調的風雨聲,不多時,早上被打擾的困意涌來,小小的打個哈欠,意識逐漸朦朧,居然就這樣睡了過去。
感受著背后漸漸變得綿長輕緩的呼吸,又等了片刻,安俊赫反手摸索著。從口袋里掏出手機,打給蘭斯:
“我在公園這里,接我們回去。”
醒來的時候,大概已是下午,身周不再是那個有冷風穿過的橋洞。熟悉的房間陳設在朦朧昏暗的光線中一一映入眼簾。令她從夢中清醒的,是床墊的顫抖,秀晶在床尾位置一蹦一蹦,自得其樂地玩著。
轉首時。床頭的桌子上放著一杯清水。
低血壓的毛病依舊伴隨著她,坐起身,怔怔地發呆,連妹妹欣喜地叫了她一聲,然后噔噔噔地跑了出去都沒注意。感覺還停留在睡著前,身邊包圍的似乎還有他的味道,直到片刻后清醒了,聞到屬于自己房間的香味,方才發現是錯覺。
睡得很沉,他不知什么時候把她送回來的,反正現在是離開了。
捂著額頭,在床上又坐了一會兒,臥室的門推開。媽媽步履匆匆地進來,身后跟著蹦蹦跳跳的小秀晶。
“秀妍啊,覺得怎么樣?有沒有頭疼、發熱的感覺?”
媽媽關切地問著,她一向體弱,低血壓、低血糖、過敏癥。動輒生病,從小到大幾乎就像尊瓷娃娃般被父母呵護著養大,父母也格外著緊她的身體。
秀妍搖搖頭,“我沒事。”
媽媽不放心。又試了試她的體溫,確定真沒異常。方才松口氣,隨后,表情有些復雜地看著她。
“媽咪,怎么了?”
“嗯…jessie,有些事,不要想太多。男人啊,都是賤骨頭,你越把他當回事,他越不把你當回事,你再把他裝到心里,時時刻刻地念著想著,他也不會記你一絲好,高興了搭理你一下,不高興轉身就走。就像當初我和你爸爸,戀愛前追我的時候,天天鮮花、燭光晚餐伺候著…”媽媽擔憂地看著她,出口的言辭卻頗為犀利,到底不是傳統的韓國人,并不忌諱教導女兒一些過來人的經驗。
雖然這經驗讓秀妍啼笑皆非,拉長了聲音,膩膩地叫著“媽咪——”,方才打斷她的話。
“臭丫頭,媽咪這是教導你,防止你再被人欺負…”鄭媽媽伸出手指,嗔怪地點了點女兒的額頭,隨即見女兒不耐煩的又躺回床上,用被子蒙住頭,方才妥協:“好好好,媽咪不說了!你快起來,中午飯都沒吃,可別餓壞了…秀晶,又翻你姐姐的東西,過來,跟我下去!”
“啊…媽咪偏心,鄭秀妍就可以翻我的東西,為什么我不能翻她的!”
“啪!”小屁股挨揍的聲音。
“要叫姐姐,沒大沒小!”
躲在被窩里,聽著秀晶掙扎著被媽媽帶走,秀妍方才起身,端過杯子喝了口水,正要換衣服,那邊放在書桌上的手機忽然響了。
下床拿過看了看,金希澈的頭像在屏幕中跳動著。
“喂,希澈oppa…嗯,他上午過來了…我沒事,真的,你也別罵他,他沒對我怎樣…”
為什么總有人覺得她會有事,總有人覺得,錯在他身上呢?
她一點事兒都沒有,趴在他背上睡了一覺,雖然不知道具體睡了多久,但總之質量很好,起來后緩過神,感覺神清氣爽。他也沒有對不起她,感情從未開始過,又哪里會有什么背叛與拋棄呢?
一切只是源于一個錯誤罷了!
現在挺好,又是朋友…
掛斷電話,坐在房間里,少女抽了抽鼻子,這樣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