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梵天就算料到了伏青牛會開口,也不曾料到妙無花會開口,不過倒是沒有任何不滿,只是輕笑了一聲,點了點頭,目光落在秦雅身上停了一停,留了一句:“本座改日再來尋你!”便轉身離去了。
梵天走了,一眾修士沉默了半晌,最先出聲的卻是最不喜好多言的顧朗,他低聲嘟囔了一句:“莫名其妙!”
這聲音雖低,但是在場群修卻都聽了個一清二楚。
妙無花假寐的雙目睜開看了一眼顧朗,復又閉上了雙目。
妙無花會出言,其實并未超出葭葭的意料之外,梵天錯便錯在提到了方青竹,很明顯,妙無花也是此事的知情者,不管是當時知道的,還是之后知道的,此事已算是爛在了昆侖群修的肚子里無人再提了,偏偏梵天提了出來,妙無花自然是出言訓斥了。
眼見梵天離去,葭葭等人正要離開,卻聽那方沉默了許久的梅七鶴突然悠悠開口了:“你等回去吧!樊師祖畢竟許久沒有回昆侖了,你等多擔待著些吧!”
葭葭等人對視了一眼,皆在對方的雙目中看到了一絲好奇:這位樊師祖看起來年歲當時與妙無花等人同輩的,然而似乎卻并沒有多少人知曉呢!
倒是顧朗很快便傳音過來:“執法堂密室!”
葭葭當下會意,與眾人打過招呼之后,與顧朗一前一后迅速離開了。
他二人行的極快,待到眾人出了主殿們,早已看不到兩人的影子。
一路疾行,穿過云水長堤,行至藏劍峰之上,對于藏劍峰,可說二人便是閉著眼睛也能摸到了。
走進執法堂,推墻入室。
行至卷宗密室,待尋到梵天的卷宗不過花了一炷香的時間。
葭葭接過顧朗手中遞來的卷軸,正準備打開上頭的公叔鎖,卻忽聽師尊的聲音自身后響起:“且慢!”
兩人同時停住了手里的動作,轉頭看去,便見秦雅已然站在了二人的身后,對著完全沒有多少反映的葭葭與顧朗,不禁無奈的搖了搖頭,接過葭葭手中的卷軸,中心放回了架子上:“梵天此人,莫看表面上大大咧咧,爽利似男修,但實則…,唉!她若是未回來也就罷了,她現下回來了,你們便莫要去動她的卷軸了,否則少不得一番說辭。”
聞言,葭葭撇了撇嘴,朝顧朗使了個眼色,顧朗當下會意,倒也不客氣,直言問道:“那問師尊也是一樣的。這個樊師祖到底是什么來路?怎的我等一點都不曉得?”
“梵天,千年前明動一時的女修。”說到這里,秦雅頓了頓,向葭葭看去。
葭葭不明所以的受了師尊一眼,不過很快便明白了師尊那一眼的意思:“有當時昆侖第一女修之稱。”
“千年前開始游歷天下,不留引魂燈,徒留身份牌。是以若非她主動回歸,我等很難主動找到她。”這是在向他二人解釋,為什么這梵天回來的如此突然的原因。
“當年梵天離開之時,是藏神初期的修為。”說到這里,便聽秦雅輕舒了一口氣,又道,“為師知道她,是因為一百五十年前,我外出任務遇險之時,曾經碰到過她。”
雖說對其中具體的事情,葭葭與顧朗都分外的好奇,但是秦雅卻對此事并未細細提及,只道:“無事之時,莫要去惹她,你二人可要小心一些了。”
與顧朗對視了一眼,葭葭點頭應下,從先前梵天對燕錦兒的下馬威便可看出,梵天并不是個似妙無花那般不喜插手小輩恩怨的修士。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葭葭總覺得師尊在說最后一句話時,似乎頗有深意的向自己這邊看了一眼,似乎是特意對著自己說的,可是葭葭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似乎并沒有什么惹過梵天的地方,便連方才的請安都是中規中矩的。不過她可不是原痕那等人,并不喜好惹事,是以不過略略一愣,便應了下來,不就是莫要隨便惹事么?這又何難的?
見他二人應下,秦雅挑眉:“既然都知道了,怎的還不走?還想留在這里不成,與為師出去!”
這滿滿的過來捉人的口氣,令得葭葭與顧朗同時抽了抽嘴角,無奈應了一聲,這才跟著秦雅的身后,耷拉著腦袋走了出去。
將二人幾乎是以“趕人”一般姿態的送到了云開書院,秦雅轉身便走了,徒留下葭葭與顧朗面面相覷,也不知師尊這般著急,是為何事。
葭葭與顧朗暫且不提,且說那方丟下兩徒便匆匆離去的秦雅方才來到臨湖小筑,便見梵天已站在臨湖小筑門口,身子斜倚在屋前的柵欄之上,對著夕陽,把玩著辮子發呆。
秦雅深吸了一口氣,就知道梵天會來這里候著,也不奇怪,行了幾步,上前朝梵天行了一禮:“秦雅見過樊師祖!”
“樊師祖就不用了。當年你金丹修為喚我一聲師祖就罷了,今日你已藏神,論修真界的輩分,你該喚我一聲樊師姐才是。”梵天笑了笑,聲音不扭捏造作,倒是一副爽利至極的模樣。
秦雅笑了笑,沒有說話。
梵天這才伸手將把玩了片刻的麻花辮甩到了身后,站了起來,抱著雙臂開始歪頭打量起了秦雅,目光一點也不收斂,頗有幾分肆無忌憚的味道。
好在太阿峰之上本就修士不多,還多是忙于修煉、門派之事的修士,秦雅這臨湖小筑又甚為偏僻,是以一時半會兒,倒也沒有什么人過來,是以也未看到梵天UCI肆無忌憚的打量著秦雅。
打量了許久,也不見秦雅有任何的局促,反而坦然的放下了執禮的雙手,靜靜的看著梵天,眼中一片清明。
半晌之后,倒是梵天,似是率先忍不住了一般,笑了開來:“哈哈哈,我說秦雅,你當真只有兩三百歲么?怎的鎮定的,倒似是比我年紀還大的老頭子一般?”
秦雅彎了彎唇角:“樊師祖說笑了。”
“叫師姐!”梵天糾正了片刻之后,復又將目光轉向秦雅,伸手,攤開素白的掌心,“明人不說暗話,將本座的東西還來!”
卻見秦雅蹙了蹙眉,雖說不過轉瞬即逝,但還是令得梵天一眼便看到了,不由挑眉:“怎的,我尋到的劍心石不見了?”
不是不見了。不見了,總還能找回來。秦雅心中嘆了一聲,卻是比不見了更糟糕的事。
不得已,只得抬頭無奈的道:“樊師祖,抱歉!劍心石,我沒法還給師祖了。”
“為什么?”偏偏梵天還要繼續問下去,“被人奪了?丟了?”
秦雅搖頭,想了想還是正色直言道:“我無意間收服了劍心石!”
梵天聞言,臉色一肅,盯著秦雅看了半晌之后,這才哈哈大笑起來:“看來本座猜的不錯。這次便是聽到風聲,你于劍修一道上大有長進,以身修劍,這才趕來的。果然啊,不愧是紫微星降世,竟能收服劍心石。不錯,不錯!”
雖然梵天不吝溢美之辭,但是秦雅面上卻無半分笑容,果然待得梵天笑夠了,這才慢慢斂了笑容,負著雙手,在他面前踱了兩步:“本座記性不錯,記得我當時說過,劍心石為你所取,看在你是我昆侖同門,又是外傳的紫微星降世的份上且饒了你,暫由你保管,百年之后,自會取回。如今,劍心石與你融為一體,你準備怎么將劍心石交還給本座?”
頓了頓,不見秦雅有任何表情,梵天又極是好心的提醒道:“嗯?既然你的人便是劍心石,那么,本座就…”
熟料,秦雅幾乎是想也不想的,便出言拒絕了:“抱歉,樊師祖。秦雅為人不好旁物,偏好風骨一事,師祖若是執意要與秦雅定下盟約,那不若手下見真章的好。”
“秦雅,你什么意思?”樊天聲音放大了幾分,只是眼中并且泄露出任何情緒,這般面無表情的站在那里,還是頗有幾分懾人的。
只是這被懾的人中不包括秦雅。
“劍心石天生天養。樊師祖雖說在劍心石旁守了五年,但是一直不曾取出劍心石。反倒是秦雅誤打誤撞取走了劍心石。”秦雅說到這里頓了一頓,雙目微微瞇起,閃過一絲危險的情緒,“若當真算來,便不能算得樊師祖的東西,我等不過是各憑手段罷了。”
“你什么意思?”梵天仍然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當年你怎的說的?”
“師祖問我是否同意,我只是說知道了。”說到這里,秦雅亦是冷冷的抬頭,向梵天看去,反問,“當年樊師祖可是準備動手殺了一個不過爾爾的金丹小輩來取劍心石?”
“呵呵。”梵天輕笑了兩聲,沒有立刻回答這話,只是濃眉一跳,向秦雅看去,“所以你今日修為已至藏神,翅膀硬了便準備跳將出來與本座叫板?不怕本座說出去毀了你這君子的名頭么?”
“自秦某離開執法堂開始,所謂君子亦不過是過往名利罷了。只是天下修士執著于秦某的曾經,想多幾分談資罷了。”秦雅說著,悠悠的收了身畔的桃木劍,“再說,秦雅本就算不得良善之輩,樊師祖高看秦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