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秀秀的心情也頗為復雜,前世郭志彬不爭氣,成日里只吃酒耍樂,成月里不見人影也是常事,回來的話一定是因為沒了銀子。
這一次郭志彬力爭上游,卻依然是顧不上家。
關秀秀心緒煩亂,不知道該以什么面目對著郭志彬,索性對他的話充耳不聞,專心抄錄著手中的賬冊。
郭志彬嘆了口氣,悻悻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時間有限,工作量浩大,他必須抓緊弄出來。
也不知道抄錄了多久,床上卻傳來了動靜,二人的筆尖同時一頓,不分先后的站起了身,郭志彬手長腳長,先到了床邊,長臂一伸,把剛睡醒的郭豆豆抱了起來。
關秀秀看著他神情溫和的給兒子把尿,郭豆豆的小臉在他的袖子上蹭了蹭,心里一咯噔,現下父子二人如此親密,等郭志彬一走,孩子怕是要被閃上一下。
待郭志彬站直身體,關秀秀不由分說的站到了他面前,執著的伸出手,態度鮮明,郭志彬微微一怔,手臂卻下意識的收緊。
郭豆豆到底年幼,看不出爹娘間的暗流涌動,眼看著娘親來和爹爹搶他,還以為爹娘在陪他玩耍,咯咯的笑出聲,小身子卻往郭志彬懷里又縮了縮。
關秀秀忿忿的瞪了小白眼狼一眼,這個沒良心的,從出生到長到這么大,一把屎一把尿的,都是她這個做娘的在伺候他,郭志彬回來才幾天,這小沒良心的就一門心思的跟著他爹了!
只是她到底不能跟小兒一般見識,隨后幾日里,關秀秀一直和郭志彬爭奪郭豆豆的看顧權,余下的時間則是一直抄錄賬冊,整理數據,到了晚上,把郭豆豆往二人中間一放・擺明了車馬要冷戰到底。
郭志彬沒法,只得和她搶奪郭豆豆,搶孩子的時候,關秀秀偶爾還會瞪他兩眼・否則怕是一眼都不會瞧他。
郭志彬這幾日過的實在抑郁,偏又是他自找,怪不得旁人,他第一次知道,小時候關秀秀的不假辭色根本不算什么,壓根當他不存在,才是真傷人心。
如此過了七八天・郭浩儒下朝回來,卻帶了個消息,把小兒夫妻叫了過去。
郭浩儒看著小兒媳,有些于心不忍,嘆了口氣道:“吏部考核,凌云成績為優。”
關秀秀眼睛一下睜大,面上露出了歡喜之色,哥哥在偏遠之地做知縣・已經三年未曾一見,現在吏部考核為優,哥哥年底回京述職・怕是要升上一升了,若是活動一下,說不定可以留在京郊。
郭浩儒瞥了她一眼,終還是開口道:“皇上已經下旨,調凌云往順天府任職,直接赴任。”
關秀秀一下愣住了,這豈非是說,她又要三年見不到兄長了!
看著小兒媳一臉黯然,郭浩儒對著郭志彬使了個眼色,揮揮手・叫他們下去了。
說起來,關凌云雖然是他最得意的兩個弟子之一,另外一個自然是長子郭志禮,可從他邁上權臣之路開始,關凌云就和他走上了不同的政治道路,那孩子為人耿直・怕是皇上也看出來了,所以一直把他外放在下面,這樣也好,積攢些實務經驗,若是將來坐上高位,也不至于不知民間疾苦。
順天府,郭浩儒喃喃的念了幾遍,從近幾年皇上的一系列動作中,他隱隱有了一個猜測,只是此事牽扯國本,到時候,怕又是要他這個權奸去做排頭兵了。
郭浩儒長嘆一聲,這是他選擇的路,他就是永樂皇帝手里的一把利劍,吾皇之愿,劍之所指。
只是,他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軟柿子,總要從中撈點好處才是。
關秀秀神思恍惚的任由郭志彬牽著,回到了自己房中,關大寶再次外放,如同一盆冷水,兜頭澆到了她身上。
她現下算是明白了,為什么家人都不愿意女兒遠嫁,一旦遠嫁,再見娘家人一面,簡直難如登天。
而夫家之中,和她關系最是親密的相公,卻又要遠離,剎那間,關秀秀只覺得渾身發冷,她靠在床榻之上,蜷縮著身子,看上去小小的一團,十分可憐。
郭志彬心生憐愛,拿了被子把她圈了起來,又叫人把郭豆豆從大嫂院子里抱了回來。
小兒不懂這些,見親娘圍著被子躺在床邊,登時嚇到了,還以為關秀秀生了什么病,直接撲上來哭喊起來,滿口只叫著娘。
小兒的哭啼一聲聲敲在了關秀秀耳邊,她一下回過神來,那些柔軟脆弱,在啼哭的兒子面前瞬間瓦解,她一下坐直身體,把郭豆豆攬入懷里,輕聲哄著,不忘狠狠的瞪了郭志彬兩眼。
郭志彬一臉無辜的摸了摸鼻子,訕笑兩聲,哄著她道:“若是實在想念哥哥,等下次我回來了,帶你去看他就是了。”
雖然知道可能性不大,郭志彬這一句話,還是讓關秀秀的心瞬間軟了下去,不由想到,當初她和哥哥一別,哪里想到就是六年不見,這人在眼前的時候,還是珍惜著點好。
前幾日冷戰的心思登時化做了灰灰,神情柔和下來,伸出小指,對著郭志彬道:“拉鉤。”
郭志彬一怔,看著她難得的小女兒態,不由樂了,伸出修長的小指,勾住了她纖細的手指,晃了晃。
到底是小孩子,明明臉上還帶著淚,看到爹娘在拉著鉤鉤,頓時玩性上來,郭豆豆不由分說的舉起小爪子,拍在了爹娘的手指上,沒心沒肺的笑出了聲。
二人自此冰釋前嫌,卻也有功夫如膠似漆,郭志彬那幾箱子賬冊,抄錄整理,耗去了二人大半時光,連郭豆豆也無暇照看,白日里只得往郭大奶奶的院子里一送。
幸好還有郭懷昀和李佳兩個年紀相近的玩伴,只是到了晚上,把眼巴巴的扒在窗沿上的兒子接回來,這一對父母才產生了些許的愧疚。
郭志彬和兒子相處的時間只剩下晚上,關秀秀不忍心再分開這對父子,心里卻始終存著隱憂。
轉眼兩個月過去,那幾箱子賬冊也整理出了眉目,原本亂七八糟的記著諸多雜項,關秀秀也看不出個四五六來,待整理妥當了,她仔細的回顧,卻升起了一個駭人的念頭。
蔬果的價格,將士的食量,逐一校核下來,豈非是整支船隊的花銷!
關秀秀忍不住問出心中疑問,郭志彬眼睛一亮,開口贊道:“我家娘子就是聰明,沒錯,我就是要核算出整支船隊的開銷。”
他滔滔不絕的講了起來:“你看,我從采買上來的木料,結合船只破損,就可以得出維修所需費用――”
郭志彬一邊說,一邊逐一翻開賬冊,關秀秀看著上面條理分明的賬目,大是心驚,這人也不知道下了多少功夫,才能林林總總的記下如此多的數據。
郭志彬足足說了一個時辰才停下口,吞了一大口茶水道:“以前我在京城,雖然也做買賣,大半卻是梁直在跑,我只是走走關系。”
“這一次乘船西下,才把以前學的都撿起來了。”郭志彬說到得意處,眉飛色舞,英俊的臉上神采飛揚,讓人難以從他身上移開目光。
關秀秀心下暗嘆,早在幼年時,郭志彬不愛讀書,卻顯露出了非同一般的數術天分,他和梁直間書畫傳信,到得后來,梁直表兄曾私下里嘆息,他不及郭志彬遠矣。
這人,果然要在自己擅長的領域里大展長才,才過的舒服,關秀秀心中最后一絲挽留的心思也熄了下去。
余下的日子,郭志彬除了出門應酬幾次,剩下的時間卻是全心全意的陪著妻兒,也找了幾次空隙偷香竊玉。
轉眼到了再次啟程之日,郭志彬早已經說好,這一次不要關秀秀送到碼頭,他一大早悄然離去,省的孩子看了揪心。
關秀秀應了,到他走時,卻依然忍不住站起身,站在窗戶邊,看著他的身影一點點的從視線中消失,下一次再見,不知道又是多久以后了。
郭豆豆醒來時,天光已經大亮,這小子先還是沒心沒肺的笑鬧著,擰巴著身子,不肯乖乖的穿上衣服,他娘今天脾氣卻出奇的好,也不扇巴掌,也不呵斥他,一雙手只是溫柔而固執的捉著他的手,往袖子里探去。
到了吃飯的時候,郭豆豆終于感覺不對了,他東望望,西看看,好像少了個大活人,他嘴巴一閉,拒絕吃關秀秀喂到嘴邊的米粥,叫道:“我要爹爹喂!”
關秀秀手一頓,輕描淡寫的道:“你爹爹出門了。”
郭志彬這段日子也常出門,郭豆豆不喜卻也習慣了,他巴巴的看著關秀秀,張嘴一口吃下了米粥,含糊的問道:“甚么時候后來啊?”
關秀秀手不停,一口接一口的往小兒子嘴巴里塞食,答非所問的道:“吃了飯,你就去你伯娘哪里,和哥哥姑姑一起玩。”
到底是小孩子,注意力一下被轉移,想著昨日里打的彈珠,郭豆豆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迫不及待的要去尋郭懷昀了。
關秀秀坐立不安的過了一日,眼瞅著到了晚上,只得提著心去接兒子,郭懷暉眼巴巴的看著她,腦袋卻往她身后探去:“爹爹呢?”
過渡章,似乎有點小虐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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