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半柱香的功夫,柳副將從大帳之中鉆出,對著關秀秀招了招手,只是眼神頗有些怪異,關秀秀立刻低頭看著自己全身上下,忍不住問道:“可是哪里不妥?”
柳副將欲言又止,長嘆一聲,親起了帳簾,示意關秀秀進去校園超級霸主。
關秀秀狐疑的走了進去,入目卻是一個十六扇的錦繡山河大屏風,把視線擋的嚴嚴實實,關秀秀微微一怔,頓時明白了柳副將方才奇怪的表情因何而起了。
關秀秀一陣失落,同時又想到,皇家天顏,本就不能輕易冒犯,所以擋個屏風才是正常。
她一邊寬慰自己,一邊習慣了帳中的氣息,那是一股混合了無數美味的味道,各種氣味自成一體,卻又彼此交錯,鋪天蓋地的向她席來,仿佛這大帳之中,本就是個飯館。
許是世子殿下在此宴客了吧。
關秀秀模糊的想著,雙膝已然屈了下去,恭聲道:“民女關秀秀拜見世子殿下。”
屏風后沉默半晌,一陣低低的笑聲傳了來,男子的聲音比起當初的少年低沉了許多,也更富有魅力了:“起來吧,你也有這么老實的一天。”
關秀秀應了,站了起來,一時之間,卻囁囁的不知道如何開口,仿佛這一道屏風隔開了二人,也隔開了昔日的親密。
還是世子先開了口:“你當掉玉佩來尋我,有什么事情么?”
關秀秀略一躊躇,張口道:“近日本應是麥收的時節――”
她聰明的住了口,軍士們強割麥子的事情,朱高熾不可能不知情。
朱高熾專心致志的聽到一半,卻沒了下文。眉毛揚起,暗罵了聲小女還是那么多狡,提高了聲音道:“到了麥收時節又怎樣,怎么不說了?”
關秀秀低下頭,“世子殿下明察秋毫。”
朱高熾笑了:“戰事吃緊,為了剿滅奸佞,大軍遠征千里,爾等小民殺手房東俏房客。為前線的將士們捐出些許米糧,又算得了什么!”
朱高熾的握住玉佩的手逐漸收緊,接下來,外面的那丫頭怕是要利用他許下的諾言來要挾他了吧!
真是無趣啊,當年那個伶俐可愛的小丫頭怎么就不見了呢,朱高熾看了一眼自己,人終究都會變的么?
朱高熾唇角浮現了一抹嘲諷的笑意,皇族的許諾。想承認的時候,就是君無戲言,不想承認的時候,那就是一句空話。
垂下雙目,朱高熾靜靜的等待著關秀秀的要求,半晌。屏風對面傳來了一聲清脆的告別聲:“那民女就先退下了,世子大人還請多保重。“
朱高熾一陣恍惚,追問道:“你不要求我收回軍令么?”
關秀秀背對著屏風,一腳已經快要踏出帳外,低聲道:“您教過我,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頓了下。關秀秀平靜的道:“秀秀告退了。”
朱高熾低低的呢喃著:“興。百姓苦,亡,百姓苦,我教的東西。那丫頭倒是還沒忘呢。”
略一躊躇,朱高熾抬頭看向身旁的柳副將,命令道:“下令農人自行收割,賦稅提高三成!”
柳副將一怔,“王爺那里?”
朱高熾哼了一聲,伸手捉過一大片鹵牛肉,狠狠的咬了一口:“反正軍糧數目籌劃夠了,父王也不會說什么!”
柳副愣了下,莫名的想到,莫非世子殿下一開始就打算這么做?先斷了所有人的活路,再給他們一點希望,這樣增加賦稅就不會引起反彈。
發愣間,朱高熾又喚住他,擦了擦手,把身旁的玉佩遞了過去:“給那小丫頭送去,告訴她,本殿下還欠她一個愿望。”
柳副將無言的接過了玉佩,轉身要走,卻又被朱高熾喚住:“那丫頭,長成什么樣子了?”
柳副將怔了下,恭敬的答道:“高了,也,也漂亮了。”
他偷看了朱高熾一眼,把那個犯忌諱的字生生的咽了下去,柳副將很想問上一句,既然您這么好奇,為什么不親自看上一眼。
終究還是忍住了,這幾年王爺看世子越來越不順眼,世子在王爺面前也越來越恭謹,私下里卻變的喜怒無常起來。
候了片刻,見世子沒有其他吩咐了,柳副將彎腰退了出去。
朱高熾又掃了一眼自己,發出了長長的一聲嘆息,隨手捉起了一塊桂花糕,心不在焉的吃著,高了,漂亮了,那是說,也瘦了?
他把滿口的桂花糕吞咽了下去,這樣很好。
關秀秀摸了摸胸口的玉佩,看著外面的一片昏暗,下了馬車,對著柳副將躬身一禮,輕聲道謝:“這次麻煩您了。”
柳副將摸了摸小姑娘的腦袋,湊近了她,低聲道:“回去吧,明天就有好消息了。”
關秀秀不敢置信的抬起頭,卻見柳副將一雙眼又黑又亮,對著她眨了眨眼,關秀秀大喜過望,推門進了自己家,連聲叫道:“姆媽,爹爹,我回來了!”
吳氏和關家老爹正擔心著,見到關秀秀,不由松了一口氣,吳氏歡喜的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下次老大家再有什么事情,她是堅決不管了,竟然要一個十一歲的孩子出面,吳氏等關秀秀的這一日內,心中一直后怕,悔的不行,卻是打定了主意以后再不管老大家的事情。
柳副將看著院子里投射出的昏黃的燭光,聽著關家母女的嘰嘰喳喳,心中一陣溫暖,他隱隱有些明白,為什么世子殿下會在意這小丫頭了。
能夠說動世子殿下改了軍令的,這還是頭一份。
因昨天回來的晚了,關秀秀第二日便起的有些晚,在她端起吳氏煮的米粥的時候,聽到外面一陣歡呼之聲,關秀秀手一頓。面露喜色,看來世子殿下真的改變主意了。
未幾,關家老爹推門而入,滿臉喜色:“那些被軍士們強收的莊稼都退了回來,你大伯也回家了,余下的麥子許我們自行收割。”
吳氏和關秀秀歡喜的對望了一眼,問道:“真的?”
關家老爹笑瞇了眼:“自然是真的,只是――”
他略一猶豫。還是說了:“只是賦稅提高三成。”
吳氏一怔,歡喜之色褪掉了許多,也幸好今年收成好,不然三成的田稅依然會逼死很多人。
不過,和先前顆粒無收的情況相比,卻是好了許多,至少勉強還可以糊口了,也莫怪村人彈冠相慶了。
糧食入倉。沒幾日,便有軍士上門,挨家挨戶的收著糧草,眼見糧倉中的麥子少了一大半,一家人卻終于安下心來,好歹日子還有個盼頭。
送走幾名軍士。院門再次被叫響,關家老爹和吳氏對望一眼,狐疑的起身,開了院門,卻見關大寶滿頭大汗的站在門外,看到父母,眼睛瞬間濕潤:“爹爹,姆媽!”
吳氏手一松,門旋即大開。她邁出一步。一把抱住了比自己還高了半頭的大兒子,直接就哭了出來:“我的兒,你可算回來了!”
關家老爹看著母子二人,連聲催促:“快進屋。進屋再說!”
吳氏抽了兩下鼻子,擁著關大寶進了門,只一雙眼不斷的在兒子身上巡視,看看哪里瘦了。
聽到響動,關秀秀也迎了出來,只是到底年紀大了,不像是小時候一般,直接投入哥哥的懷中,傍在了門口,雙眼亮晶晶的看著關大寶,歡喜的喚了句:“哥哥!”
關大寶痛快的應了,緊走兩步,把妹妹好一番打量,伸出手,摸了摸妹子的頭,在懷里摸出了一包麻糖,塞入了妹妹手中,便看著妹妹只是笑。
一家人圍著八仙桌坐定了,關秀秀打開糖包,取了一塊麻糖,先往吳氏口中塞了一塊,才又撿起一塊把自己的嘴巴塞得滿滿的。
關家老爹到底是一家之主,咳了兩聲問道:“你怎回來了?”
戰事雖起,城內倒是還好,沒什么大的波折,有一些學子回家了,還有一些卻還堅持著,關大寶便一直在書院里讀書。
關大寶臉上現出一片迷茫,他從十一歲開始讀書,到今年,也有六七個年頭了,本想著下場考個舉人進士回來,光宗耀祖孝敬父母,誰知道卻一再耽擱。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一五一十的說了:“今年本應舉行鄉試,就為了這個,書院里才有好多同學沒有離開,大家都抱著一線希望,萬一燕王和皇上和解了呢――“
剩下的話他沒有說出來,關家老爹和吳氏大眼瞪小眼,關秀秀卻是聽明白了,她追問道:“可是旁的地方已經考過了,卻獨獨漏了我們這邊?“
關大寶艱難的點了點頭:“只要是燕王的地盤――”
關大寶低下頭去,他今年已經十七了,錯過這科,意味著下次再考要等到三年后,那個時候,他都二十了。
現在兵荒馬亂的,三年后什么情況,誰又能說的清楚。
而且,一家人供他讀書不易,他能讀到十七,還能再讀到二十么?!
關大寶只覺得對不起父母,花了那么多心思供他讀書,最后卻一事無成。
吳氏和關家老爹面面相覷,只是關家老爹生性淳樸,吳氏又一片慈母胸懷,見兒子自責成這樣,哪里還會多說什么,吳氏先溫和的開了口:“讀了這么多年也蠻辛苦了,不如在家休息段日子,再作打算。”
關家老爹更是直白:“跟爹種地去,家里有田,餓不死。”
關大寶抬起頭,看著父母,眼眶泛紅,“爹,姆媽!”
爹娘都不責怪他,他卻不能原諒自己,總覺得,若就此放棄,心中實在不甘。
關秀秀含著麻糖,甜絲絲的味道從舌尖沁到了心里,她心中卻是另外一番盤算。
記憶中,關大寶在洪武末年中了舉人,考進士落榜,然后經過了四年戰亂,學業也荒蕪了下來。
在永樂時埋首苦讀。又考了兩次,才考了個同進士出身,也為一般的正途晉身的同僚所不恥。
現在和上一次卻截然不同,最大的區別就是郭家,郭浩儒尚在家中,而不是像是上一世一般,直到燕王登基,才回到家中。
關秀秀打定主意網游之天下無雙。慢條斯理的吃完了口中麻糖,插口問道:“哥哥,郭家也回來了么?”
書院既然已經沒有了學生,郭浩儒就沒必要再呆下去了。
關大寶愣愣的點了點頭,“回來了,郭先生說,現在在城里還不如鄉下好活。”
關秀秀點了點頭,毅然道:“反正現在農忙已經過了。哥哥不妨繼續跟郭先生讀書。”
父母兄長齊齊向著她望來,關秀秀慢條斯理的又補充了一句:“就算是考不出來,多學點東西,將來也可當個坐館先生。”
吳氏眼睛一亮,坐館先生,那可是大戶人家請了在家里教導子弟的。待遇好,風吹不著日曬不著的,可比在地里刨食體面多了。
她二話不說,拍了板:“好,就聽你妹妹的!”
關大寶哭笑不得,自己長年不在家,看樣子,家里的事情,都是十一歲的妹子在做主了。
只是他心中。到底也是想繼續讀書的。家人替他拿了主意,關大寶頓時也有松了口氣的感覺。
吳氏行事向來干凈利落,當下捉了兩只雞,又擔了些米糧蔬菜。喚著關秀秀一起:“走,跟我去看看你李家嬸嬸。”
關秀秀一怔,想起上次和郭志彬的不歡而散,直覺的就要反駁,只是到底大了幾歲,不能像小時候那般任性了,想了想,還是應了。
母女二人走在前面,關大寶提著東西跟在后面,母子三人很快到了郭家門口,剛一叫門,李氏便迎了出來,看到吳氏,頓時親的不行:“嫂嫂,我請你幫忙照看房子,你還給我屋前都種了菜,這下可好了,回來正愁著呢。”
關秀秀詫異的看了吳氏一眼,關家老爹和吳氏心疼她,地里的活計不讓她碰上半分,沒想到姆媽做了這么多事。
若是單單照看房子,只要隔上一段時日看看門戶即可,若是種上了菜,卻是要天天澆水的。
轉念一想,姆媽也真是煞費了苦心了,只為了郭浩儒能夠盡心盡力的教導哥哥。
李氏打趣道:“早知道我連那籠雞也留下了,讓嫂嫂一起給我養了好了。”
吳氏笑了,伸手一指關大寶手上的兩只雞:“這是拿給你的,都是下蛋雞,你好好養著,一天兩個蛋呢。”
李氏甚是高興,見家中雞籠亦是完好,上面帶了修補痕跡,知道都是關家做的,心中越發感激。
關大寶把兩只雞放入了雞籠里,跟在婦人們身后進了堂屋。
李氏待吳氏坐定后,便把兩個兒子喚出來見禮,關秀秀的手縮在袖子里,下意識的握成了拳頭,暗道,來了。
片刻之后,郭家兄弟一起走了出來,吳氏定睛看去,卻見前面的郭志禮已經長開了身條,斯文白凈,滿身書卷氣卻是和父親郭浩儒有八分相像。
后面的郭志彬卻是隨了母親李氏,臉生的還要好些,俊眉修目,俊俏的讓人挪不開眼。
兄弟二人規規矩矩的給吳氏請了安,吳氏笑的合不攏嘴,她最是喜歡郭家的氣派,關家村里,旁人家誰家串門子還特意叫了孩子出來請安的。
也就是郭家,做出來理所當然,換了旁人家,只會讓人笑掉大牙。
從那兄弟二人出來,關秀秀便垂著眼皮,宛如老僧坐定,聽到那人平靜的聲音,心中方起了些許微瀾,終是忍不住抬頭瞥了一眼,卻見郭志彬眼觀鼻鼻觀心,整個一坐禪的僧人。
關秀秀心中莫名的悵然若失,以往他日日癡纏,她還覺得煩膩,等他終于轉過了身,又覺得不自在了。
李氏看著吳氏笑道:“你我多日未見,不如讓孩子們自行玩耍去吧。”
吳氏點了點頭,看著一雙兒女:“大寶,你和志禮去吧,秀秀,你和志彬也好久沒見了吧。”
話音未落,郭志彬上前一步。躬身行禮道:“孩兒要和哥哥們一起討論功課。”
話音未落,滿屋驚詫。
郭志彬的話說的中規中矩,若是換個不熟悉的人來做客,定然夸獎一句,李氏教的好兒子。
只是這滿屋子的人哪一個不知道郭志彬的底細,從小時候起,就恨不能日日黏著關秀秀,甚至于郭志禮私下和關大寶玩笑都說了。自己這個弟弟,怕是入贅也肯的。
突然開口來了這么一句,誰不知道郭家老二不愛讀書,分明是推脫之詞。
吳氏瞬間尷尬起來,按理說,孩子們都大了,斷不應該再像是兒時一般玩鬧,只是她和李氏早有默契。郭志彬便是內定的女婿,她才說出那番話來。
如今被郭志彬生生駁了面子,吳氏有些吃不準了,她慌亂的道:“好好,讀書要緊,你們讀書去吧。”
郭志禮納悶的看了眼弟弟。和同樣一頭霧水的關大寶走在了前面,郭志彬老老實實的跟在后面,連頭都不曾抬起。
關秀秀握成拳頭的手驀然一松,看著瘦削的身影消失在了視線中,松了口氣的同時,心中空空蕩蕩。
李氏亦是覺得尷尬,同時也好奇,小兒這是怎么了,若是知道關秀秀來了。往日里早就撲過去了。她看著坐立不安的吳氏,笑著岔開了話題:“可能是最近事情多,我家小兒也知道上進了。”
吳氏趕緊說:“上進好,上進好。”
李氏勉強笑了笑。二人間沉默下去,關秀秀冷眼旁觀,知道本一心希夷著自己和郭志彬修成正果的兩個母親,怕是要因此落下了嫌隙,不行,哥哥還要在郭浩儒身邊求教呢。
她深呼吸兩次,鎮定的開了口:“姆媽,你來之前不是說有事情和嬸嬸說么,哥哥讀書的事兒。”
吳氏一怔,心思馬上轉了過來,到底還是大兒的前程重要,她看著李氏笑道:“我們當家的意思呢,是現在地里也不忙,郭先生也回來了,不如叫大寶繼續跟著學習。”
李氏自然應了下來,笑道:“相公還擔心凌云不能繼續學業,本就打算親自去嫂嫂家提上一提。”
吳氏大喜,脫口而出道:“都是秀秀的主意呢,說是讀了這么多年,不如繼續讀下去,將來最次也能當個坐館先生。”
李氏頗為意外的看了關秀秀一眼,這小丫頭的眼界倒是蠻高的呢。
兩個婦人又閑話了半天,李氏不動聲色的打量著關秀秀,這幾年她居住城中,和關秀秀只在年節時偶然見上一面,已經有些生疏了。
卻見關秀秀微笑著聽她和吳氏閑話,并不多言,又時而起身,為她們二人添加茶水,細心周到的無可挑剔。
坐在椅子上時,腳不動,裙不搖,極有教養,李氏越看越愛,心中打定主意,一定要把長歪的小兒給掰回來,這么好的媳婦都不要,還想做什么!
因了郭志彬當面拒絕的尷尬,吳氏勉強又坐了一會,喚出關大寶,約好了每日讀書的時間,便告辭離去。
李氏打發掉大兒子,拽著小兒子的手腕回了房中,伸出食指一頂他的腦殼:“你是不是和秀秀吵架了?”
郭志彬別過臉去,生硬的道:“沒有。”
李氏惱道:“還說沒有,那你們多日不見,你伯娘叫你們親近親近,又說勞什子讀書,你這么愛讀書,我就跟你父親說去!”
這小兒最不愛讀書,若不是她在父子中斡旋,怕是早就被郭浩儒教訓個幾百次了,李氏有心逗一逗小兒,一邊是最討厭的讀書,一邊是最喜歡的關秀秀,看他如何選擇。
等了半晌,卻沒聽到小兒的回答,李氏眉頭皺起,繞了半圈,到了小兒的正面,卻見小兒子雙眼泛紅,淚水無聲的流了滿臉。
李氏心中一緊,大兒子早熟,小兒子卻一直嬌憨的養著,從小就是她的開心果,小時候喜歡哭鬧,大了卻懂事許多,何曾見過他哭的如此兇狠。
李氏一陣心疼,慌忙握住小兒的肩膀,著急的問道:“這是怎么了,可是你哥哥欺負你了?!”
郭志彬嘴巴扁了兩下,突地撲入李氏懷中,放聲大哭,哭聲中只反反復復的說著一句話:“她不要我!她不要我!!”
李氏如何聽不出話中意思。心中大慟,她伸手攬住小兒,連聲道:“姆媽要你,姆媽要彬哥兒!”
站在門外的郭家父子轉過了身,對望一眼,郭浩儒連聲嘆氣:“我怎么就生了個傻兒子。”
郭志禮亦是不以為然:“爹爹怎么就給我生了個傻弟弟!”
郭浩儒:“…”
郭浩儒一手捉住了幾乎和自己同高的大兒子,一手推開了房門:“娘子,志禮方才說你給他生了個傻弟弟校園全能高手。”
話音一落。便見抱頭痛哭的母子二人同時抬起頭來,同仇敵愾的瞪著郭家父子,郭志彬臉上猶然帶著淚,小鼻子紅彤彤的,瞪著自家大哥,帶著鼻音反駁道:“大哥才傻!”
李氏贊同的點了點頭:“對,你大哥最傻,和你爹一個模樣。”
郭家父子同時伸手摸了摸鼻子。樣子如出一轍的傻氣,李氏笑出聲來,連郭志彬也咧嘴笑了。
郭浩儒拎起小兒子,丟到了大兒子懷里:“好了好了,你好好教教你弟弟,怎么就這么傻。”
郭志彬待要反駁。卻被他老爹連帶著大哥一起推搡了出去,砰的一聲關上房門,郭浩儒對著李氏溫文一笑:“既然兩個兒子都挺傻的,不如咱們再生一個聰明點的小女兒吧!”
李氏白皙的臉刷的一下變的粉紅,啐了郭浩儒一口:“不正經!”
郭志禮拖著弟弟回到了二人房間,把他安置到了床上,自去打了一盆溫水,拿了帕子仔細的擦干了弟弟的小臉,把帕子往水盆里隨手一丟。坐到了對面的椅子里。雙手交叉,再次確認:“郭志彬,你真是個傻瓜。”
郭志彬的情緒已然緩和過來,方才的爆發不過是因為見到了關秀秀。他當時也賭著一股氣,盤算著我不理你,看你理不理我,誰知道關秀秀竟然當真看都不看他一眼。
在李氏身邊,有姆媽撐腰,郭志彬自然敢欺負一下哥哥,現在只有兩個人在,他卻不敢頂撞了,只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死死的瞪住了郭志禮。
郭志禮啼笑皆非,說這小子笨吧,他還知道審時度勢,比哪個都勢力,怎么在關家那小丫頭身上就載了大跟頭。
郭志禮伸出手指,彈了下弟弟的腦門,戲謔地道:“你叫一聲好哥哥,聰明哥哥,我就給你講講怎么讓關秀秀成為你的娘子。”
郭志禮看著弟弟一臉糾結,心中甚是舒爽,郭志彬猶豫半天,終于下定決心,囁囁的道:“好,好哥哥,聰明,哥哥。”
到了后來卻是細如蚊蠅,郭志禮大笑出聲,拍了拍郭志彬的肩膀,“有句老話叫做癡女怕纏郎――”
郭志彬立刻出言打斷他,滿臉不服:“我都纏了她幾年了!”
郭志禮馬上還擊:“那她現在對你,和最初對你,態度可有改觀?!”
郭志彬一怔,想起幼年時,他若是說上一句,秀秀,我喜歡你,我要娶你做媳婦,關秀秀定然是張牙舞爪的撲上來,狠狠的揍他一頓才肯罷休。
現在卻不過是瞪他兩眼,這么一說,的確是大有改觀啊。
郭志彬瞬間滿血復活,一下從床上蹦了下來,湊近了自家大哥,討好的叫道:“好哥哥!再教教我嘛!”
郭志禮裝模作樣的看了郭志彬一眼,手指把桌子上的空茶杯往前頂了頂,郭志彬立刻伶俐的給他斟滿了茶水,雙手舉了起來,奉到兄長面前。
郭志禮心滿意足的接了過去,怪不得爹爹老是算計姆媽,這被人伺候著,的確舒服啊。
郭志禮吃了一口茶,慢條斯理的講了起來:“你眼中只有關秀秀,便只對她一人獻殷勤,這點卻是大大的不好。”
郭志彬一愣,滿是委屈的道:“可是我只喜歡關秀秀啊!”
郭志禮氣的在他腦門上一彈:“那你喜歡不喜歡姆媽,喜歡爹爹么,喜歡哥哥么?”
郭志禮說上一句,郭志彬就點上一下頭,直到最后一個問題,猶豫半晌,在哥哥惡狠狠的注視下小心翼翼的點了下頭。
郭志禮大是不爽,捉住弟弟在懷里揉搓半天。邊掐著郭志彬光滑水嫩的臉蛋,邊道:“你喜歡你的父母家人,關秀秀自然也喜歡她的父母家人,若是她家人異口同聲的說著你的好處,她又會怎樣?”
郭志彬迅速的學會了換位思考,馬上應道:“自然也是覺得我好了。”
郭志禮松開弟弟,這小子倒是沒傻到家,他語重心長的道:“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她父母都認為你是難得的乘龍快婿,她再不樂意,也得嫁給你了。”
郭志彬的眉頭皺了起來:“可是我想要秀秀心甘情愿的嫁給我。”
郭志禮實在忍不住,捉起了桌上的一本策論,照著弟弟的腦門砸了下去,“你個蠢貨,若是我們還在京中。婚配的對象婚前連面都見不到,哪里來的這般挑三揀四,你且生米煮成熟飯,再生下兩個孩兒,她自然心甘情愿了。”
郭志彬雙手摸著腦袋,傻傻的看著自家哥哥。是這樣的么?
沒等郭志彬消化掉兄長的諄諄教導,郭家便熱鬧了起來,關家村里的族人們聽說郭浩儒回來了,紛紛把家中幼子送了來,因是非常時期,只求孩子們不要到處亂跑。
郭志彬看著一群小蘿卜頭,其中有三五人和自己同齡,卻也和院子中大部分孩童一樣,身上衣裳滿是灰塵。兩只手伸出。指甲里滿是泥垢。
郭志彬突然之間福至心靈,明白了郭志禮話中的意思――無需他多做什么,只要他比這滿院子的孩童都強,關秀秀的父母就一定會選擇他!
因了外面兵荒馬亂。關秀秀整日里閉門不出,給幾個小外甥繡繡東西,又或者幫吳氏做做家務,因知曉年紀也大了,偶有外人來,便乖覺的避開。
她低頭看著手上的紅色肚兜,這是給關蓮蓮的兒子柳風做的,上面繡了幾只黃色的小鴨子,毛茸茸的甚是可愛,已經繡完大半,還差幾只鴨腳就要完工。
關秀秀尋找著顏色深一些的配線,卻聽到外面傳來了姆媽的說話聲,她皺起眉頭向外看去,見郭志彬把手里提著的物什叫到了吳氏手里,面上帶著淺淺的笑容,甚是討喜。
吳氏接過東西,便把郭志彬往屋子里讓,郭志彬搖頭拒絕,笑呵呵的往外走去,一雙眼正經無比,丁點也沒有斜視。
關秀秀轉過身子,悵然片刻,便即放到了一邊,現在兩家依然是通家之好,做不成兒女親家也算不得什么,沒看到郭家隔三差五的送東西,姆媽也熱情的還禮么。
郭志彬雖然時常來去,卻半步也不往屋子里進,半句話也不多說,半只眼也不多看,讓關秀秀逐漸放下了心,只當郭志彬小兒終于長大,再不提幼時的荒唐之語,卻沒有注意到關家老爹和吳氏對郭志彬漸漸看重。
郭志彬回得家來,便向李氏邀功:“姆媽,東西已經給關家送去了。”
李氏把飯碗放到了桌子上,笑道:“你關家伯伯一家素來照顧咱們,現在咱們不缺吃食,倒是要經常回助一二。”
郭志彬輕笑著應了,郭志禮看著他的笑容,微微一怔,老二最近的表情越來越奇怪了,不知為何,總有眼熟之感。
郭志禮皺著眉頭低頭思索,無意間瞥到李氏放置一旁的鏡子,他腦中靈光一閃,捉起鏡子,對著鏡中的儒雅少年展顏一笑,那笑容淺淡,禮貌周到。
可不就和郭志彬方才的笑容一模一樣!
郭志禮恍然大悟,這傻弟弟居然在模仿自己!
郭志禮心里有了計較,注意起了郭志彬的一舉一動,見他行止之間進退有度,不若往日總給人跳脫之感,少年老成的樣子卻是像極了自己,登時無語,同時又有點沾沾自喜,看來自己那日的話起了作用,二弟把他當成了丈母娘們心中最理想的乘龍快婿。
乃至到了晚上,兄弟二人就寢時,郭志禮抱著被子挪到了郭志彬床上,在郭志彬年幼時,二人常常這樣擠在一張床上,為的是郭志彬睡覺不老實,幾次滾到地上,郭志禮睡在外面,便擋他一擋。
郭志彬乖覺的往里讓了一讓,郭志禮挨著弟弟躺下,笑呵呵的道:“最近去關家怎么樣,秀秀對你的態度好了沒有?”
郭志彬平靜的應道:“沒有見到她。”
郭志禮愣了一下:“那你每次去都做什么了?”
“去看我丈母娘。”郭志彬眉毛上揚,言笑晏晏間,眼波流轉,居然出現了一股風流之態,便是親哥哥郭志禮也看傻了眼去,他伸手掐住了郭志彬的臉頰:“忒,何方妖精!敢冒充我弟弟!”
郭志彬被他拽的生疼,瞬間流下淚來,可憐兮兮的叫了句“哥”,郭志禮看他一副受氣包的樣子,點了點頭,這才是他家弟弟。
這家伙居然連欲擒故縱也學會了,郭志禮眸光閃爍,似笑非笑的看著弟弟,“說!你這些日子是不是在學我?”
朱棣非常討厭朱高熾吃東西,有一個宮女給朱高熾偷偷送東西吃,被朱棣下令砍成肉醬了,s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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