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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 燕王反

  二人如今都已經十一歲,郭志彬自是比以前知事不少,他一雙漂亮的眸子如同深不見底的汪洋,緊緊的盯著關秀秀,似要把她徹底吸入其中真仙奇緣。

  二人對視半晌,關秀秀率先挪開了視線,咳了一聲問道:“叔叔他,打的厲害么?”

  下一秒,她放在膝頭的左手便落入了一只溫暖的手中,關秀秀詫異的轉過頭,看著郭志斌捉住了她的手掌,眼睛看著她的掌心,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

  片刻之后,關秀秀掌心傳來了輕微的騷擾,她忍不住想要抽回手,卻被郭志彬死死的握在了手中。

  關秀秀又驚又怒,這個登徒子!

  恰在此時,郭志彬抬起眼,快速的看了她一眼,視線又落到了她的掌心,關秀秀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眉頭漸漸皺了起來,郭志彬似乎在寫字?

  她不錯眼的看著郭志彬的指尖在她的掌心輕輕滑動著,雙唇微動,讀著郭志彬寫下的字――小,兒,小兒病,關秀秀臉色刷一下變的慘白,郭志彬在她手里寫下的分明是小兒病重,速歸!

  關秀秀一下抬起頭,恰好與郭志彬抬起的眼對上,后者漆黑的雙眼無聲無息的望著她,帶著一抹了然。

  關秀秀猛然抽回手,一下站了起來,他知道了,他知道是她寫的踏破天下!

  關秀秀心中慌亂無比,下意識的便想逃離這個地方,她驀然轉身,手將將碰到門上,身后傳來了一聲低低的喚聲:“秀秀――”

  聲音帶著幾分虛弱,不若平日里的中氣十足。關秀秀腳一頓,在這猶豫的片刻功夫,身后傳來了驚天動地的咳嗽聲,關秀秀嘆了口氣,轉回身子,從桌上倒了杯茶水,面無表情的喂著郭志彬吃了,郭志彬看著她。唇角勾起,一雙眼蕩漾著滿滿的笑意:“秀秀,你真好。”

  這句話再怎么實心實意,聽了三四年的功夫,耳朵也起繭子了,偏偏說的人不厭其煩,三不五時的就要提上一句。

  關秀秀斜瞥了郭志彬一眼,慢條斯理的道:“我自然是極好的。所以不會嫁給你。”

  果然,她話音剛落,郭家小兒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換做了一臉受傷,關秀秀心中抽搐一下,別過臉去。

  郭志彬見關秀秀依舊一副油鹽不進的死硬模樣。心中也惱了,他掙扎著下了地,關秀秀冷眼旁觀,見他走路一瘸一拐,右手扶住臀部,知曉是受了杖刑,心中的某個角落變的柔軟起來。

  至少到目前為止,郭志彬對她是極好的,希望他早一點醒悟。回頭是岸。兩個人,還可以做朋友。

  郭志彬到了書桌前,研墨鋪紙,提筆前。又看了關秀秀一眼,頗有深意,關秀秀微微一怔,便站了起來,湊了過去,她倒是要看看,這等情況下,郭志彬還有心情寫什么東西。

  郭志彬這次寫字不像是往日般揮毫潑墨,而是宛若小兒學字般,每個字都寫的極慢,極用心,仿佛他手里提得不是羊毫軟毛筆,而是一把銳利的刻刀,正在石頭上雕刻。

  看著郭志斌筆下一個接一個蹦出的字,關秀秀的雙眼逐漸睜大,呆若木雞:

  ――關秀秀喜歡郭志彬。

  ――關秀秀最喜歡郭志彬。

  ――喜歡,喜歡,喜歡。

  轉眼間,這一張大紙便被兩個人的名字充斥,滿眼都是關秀秀喜歡郭志彬這樣宛若定情的句子。

  只是,問題是,紙上的字跡,和關秀秀的字跡一模一樣!

  關秀秀幾乎要尖叫出聲,一模一樣!

  看上去,便像是她小小年紀思春,暗中戀慕著郭志彬,于無人之時私下寫來的。

  剎那間,關秀秀心神恍惚,幾乎站立不穩,片刻后,她強自鎮定了心神,定睛看去,郭志彬依然在認真的書寫著,只是這一次,他手下的內容終于多了點別的東西。

  ――陸棋風小兒駑鈍至極,想來想去,還是郭志彬最解人意。

  ――郭志禮人雖然不錯,卻有些老了,郭志彬的年紀倒是正當配。

  ――梁直小兒生的太漂亮,郭志彬俊秀的恰到好處。

  片刻功夫,二人身邊相識的玩伴也都被郭志彬寫了一遍,就仿佛關秀秀的內心獨白,于私下里比較著幾個同齡玩伴的優劣,小女兒心思一覽無余。

  關秀秀下意識的捂住肚子,腹部陣陣生疼,她是氣的心肝都疼了!

  郭志彬終于寫完,舉起大紙欣賞一番后,看著滿紙的關秀秀郭志彬中還夾雜著陸棋風等人的名字,眉頭不由皺了起來。

  放下大紙,郭志彬沾了飽飽的濃墨,在幾人名字上逐一勾畫,重重的墨跡很快遮去了他們的名字,紙上只剩下了關秀秀和郭志彬,仿佛一個獨立的世界,悠然世外,只有他和她。

  關秀秀終于能夠說出話來,聲音卻帶著顫抖,“你,我平日里只當你尚不知事,沒想到你的居心如此叵測,居然想偽造我的筆跡,做出私相授受的樣子來――”

  剩下的話關秀秀已然說不出,她重活一世,感激上蒼讓她又見到了姆媽爹爹,和哥哥也親厚了,見到郭志彬,只一門心思的保持著距離。

  只是這幾年下來,看著郭志彬在她有意無意的點撥下,漸漸的離上一世的游手好閑越來越遠,又一門心思的對她好,不是不動容的。

  只是今日看來,卻終究是劣根難去,關秀秀真是徹底的心灰意冷,她轉身向外走去,臉色蒼白,雙眼木然,看也不看郭志彬一眼。

  郭志彬被關秀秀口里的話徹底的驚呆,乃至于沒有反應過來,要攔上一攔,等關秀秀和梁直說話的聲音傳來,才如夢方醒,撒腿追了出去。卻只看到了馬車駛離的影子。

  郭志彬魂不守舍的回到了自己房間中,呆呆的看著那滿紙的關秀秀和郭志彬,不知何時起,視線一片模糊,面前的字跡也被一滴滴水珠沖刷的模糊不清。

  郭志彬心中難受至極,因了關秀秀總是對他不假辭色,有一次,看著關秀秀轉來的口氣冷漠的信箋。郭志彬不由自主的想著,若是她的口氣和軟些該有多好。

  想著想著,面前的書信上的字似乎按照他的心意重新排列起來,郭志彬猛然坐起,若是他模仿出她的筆跡,寫出關秀秀喜歡郭志彬――

  這個假設讓他不能自已,從那時候開始,他就在私下里偷偷的模擬著關秀秀的筆跡。幸而兩人漸長,關秀秀的字體也定下型來,下了一番苦功后,他終于能夠把關秀秀的筆跡模仿出十成十來。

  同時,郭志彬也發現了,關秀秀的字體。和母親李氏的頗為想象,若是猛一看去,很容易搞混。

  直到那一天,從父親手中看到小兒病重幾個大字時,他一眼就認出了,那絕非李氏手書。而是關秀秀偽造!

  他想也不想就替她頂了罪。萬分慶幸自己模仿關秀秀的字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他只是想告訴她,他為什么會把她的字寫的那么相像,怎么會變成這幅樣子。

  郭志彬伸手撫額,頭中一陣絞痛。半晌,他撐著站起身,把最上面的大紙揉成一團,提筆揮毫,寫下了四個大字,這四個字力透紙背,用足了他全身的力氣――情有獨鐘。

  梁直悄悄的看了關秀秀一眼,又往旁邊挪了挪,表妹從那姓郭的小兒房中出來后,便是這番德行,不言不語,臉色蒼白,仿佛受了什么刺激。

  他最好還是莫要招惹這姑奶奶為妙。

  關秀秀心事重重,卻是從郭志彬身上撇開了,現在已經是六月底,再過幾日,燕王就要反了。

  新皇登基一年有余,廣施仁政,輕徭役,舉國交贊,可人人都只看到了歌舞升騰的一面,卻沒看到朱家皇室內的操戈,一個又一個藩王的權利被削弱,皇室內部已經是躁動不安。

  關秀秀合上眼睛,嘆了口氣,她只希望自己的親朋好友,在這一次即將席卷全國的皇位之爭中,保得性命。

  回到了吳家,梁直請受寵若驚的吳氏坐在了上首,自己鋪開紙墨,認真的畫了起來。

  關秀秀看著年輕許多的吳氏在梁直筆下一點點的成像,心中一動,掃了眼滿臉羨慕的吳老太太還有湊趣圍了過來的外祖父和舅舅,提議道:“表哥,不如畫個長卷,把家人都畫上,也好做個念想。“

  梁直手一頓,吳氏素白的臉上生生出了一顆美人痣,他抬起頭,瞪著關秀秀,這死丫頭,根本就是故意的!

  吳老太太卻是歡喜的很,以前只當梁直開玩笑,今日看了,外孫子是真有些才學的,看把他姨母畫的,活脫脫就是待字閨中時的樣子。

  看著長輩們都是一臉希夷,梁直也不好反駁,只是又瞪了關秀秀一眼。

  郭浩儒這段日子在家中過的十分滋潤,只是他既然已經回來,還需應酬下同僚,令大兒郭志禮提著四色點心,徑直往縣府衙門去了。

  陳縣令得了通報,立時喚人請郭學知進去,上次安肅縣內一下出了八名舉人,陳縣令可是大大的露了臉,在政績上,那就是大大的一筆,下次述職,十有是要高升了。

  二人坐定,陳縣令著人上了熱茶,“郭賢弟不是說此行多則半年,少則三月么,怎么如此快就回來了?”

  郭浩儒輕咳兩聲,面不改色的道:“行到中途發現忘了帶一樣重要物事,便回來取了,索性休整一番過段日子再去。”

  陳縣令點了點頭,正要說話,突然看見師爺在門口對著他狂打手勢,陳縣令對著郭浩儒道了聲失禮,皺著眉頭向外走去,師爺也是昔日落榜的士子,怎地今日如此的沒有眼力。

  片刻之后,陳縣令再次走進來的時候,臉色慘白,郭浩儒注意到他縮在袖子里的手抖個不停。郭浩儒立刻問道:“陳縣令,出了什么事情?”

  陳縣令快速的抬頭看了郭浩儒一眼,他本不欲說,卻忽的想起眼前之人的身份,便如同溺水的人捉住了一棵稻草,從牙縫里擠出一句:“郭先生,燕,燕王反了風流僵尸。”

  郭浩儒呆立當場。傻傻的看著陳縣令,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燕王反了?太祖第四子,足智多謀英勇善戰的燕王,反了?

  郭浩儒和陳縣令大眼瞪小眼半天,逐漸消化了這個消息,到底曾經經受過滅家之禍,郭浩儒迅速的鎮定下來。平靜的看向陳縣令:“不知陳大人有何打算?”

  陳縣令已經懵了,要知道燕王朱棣的逢低北平與保定府緊鄰,若是快馬加鞭,到這安肅縣城也不過一日一夜的功夫。

  往日里有燕王在前面抵擋蒙古人,他們作為后方很是安心,現在朱棣矛頭一轉。整個保定府都成了大前線,陳知縣一個七品縣令,往日里也只是處理縣務,斷斷案子,現在開戰了,他真不知道咋辦了。

  若是蒙古韃子攻進來了,他率領民眾抵擋一番,不幸逝去的話,那也可以博個忠良的美名。

  可現在是皇帝家的家務事。按理他該抵擋一番。可誰不知道燕王驍勇善戰之名,若是真被他把應天府那位給拉下來了,他這官丟了不要緊,就怕再被按上個奸佞之名。

  二人對望半天。郭浩儒沉聲道:“陳縣令,食君之祿忠君之事。”

  陳知縣仿佛拿到了定海神針,心漸漸安穩下來,是啊,他現在還是建文皇帝任命的官員,自然該為建文帝效忠。

  陳知縣深深的鞠下一躬:“多謝先生教我。”

  郭浩儒認真的點了點頭:“如此,還請大人早做準備,我先去了。”

  陳知縣望著郭家父子離去的身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高聲喝道:“來啊,把縣丞,主薄,三班衙役班頭都給我叫來!”

  郭浩儒眉頭緊皺,大步的向外走去,郭志禮一步不落的跟在他后面,少年的臉上一片茫然,這就打起來了?

  新帝登基,重用文臣,諸多洪武年間考出的進士俱被委以重任,他還盤算著明年下場好好考上一次,這一開戰,什么都難說了。

  父子二人心事重重的進了院子里,李氏正拿著把花鋤給老松樹松土,郭家父子卻仿佛沒看到她,一個個精神恍惚的從她身前走過。

  這等事情以前從未發生過,李氏又好氣又好笑,丟下花鋤,追了進去,卻見這父子二人一人占了把椅子,木木呆呆,一副心神不屬的樣子。

  李氏咳了兩聲,叫道:“書房著火了!”

  郭家父子同時一震,雙雙跳起,沒頭蒼蠅一樣往外沖去,卻又撞在一起,跌成了一堆,李氏眉毛揚起,慢條斯理的道:“你們父子這是怎么了?”

  郭浩儒抬起頭,定定的看著李氏,艱難的道:“燕王反了。”

  說出這句話,仿佛卸下了心頭大石,郭浩儒一下輕松許多,這次輪到李氏發呆了。

  一瞬間,李氏腦海中劃過許多事情,她脫口而出道:“幸好你沒有去成京城!”

  郭浩儒一怔,隨即慶幸的點了點頭,若是這個時候去了應天府,怕是一家人要就此分開了。

  郭志禮雖然飽讀詩書,論起人情世故終究不及父親,他求助的看向父親:“現在怎么辦?”

  郭浩儒的理智回籠,快速的思考起來,建文皇帝乃是太孫,占了正統的大名,又掌握了全國大部分的兵馬,缺點是登基時日尚短,根基尚淺。

  而燕王朱棣則勝在驍勇善戰,麾下兵馬數量雖然不多,卻勝在精良。

  明面上,建文帝的勝算還要大些,只是,郭浩儒苦澀的吞了一口口水,他一家四口現在可是在燕王的眼皮子底下生活的啊!

  在李氏和長子的注視下,郭浩儒終于做了決定:“把家里的銀子都拿出來,去買糧。”

  無論如何,戰爭一旦開始,物價必然飛漲,其他的還算了,糧食一定要盡可能的囤積起來。

  李氏二話不說的向外走去,把家里的銀錢全部翻找出來。郭志彬也被叫了起來,現在看著小兒子,郭浩儒真是感慨萬千,若非郭志彬的一時糊涂,怕他現在已經到了應天府,一家人分隔兩地,定然彼此牽掛,提心吊膽。

  現在雖然還是要面對戰亂。一家人在一起,卻怎么都好。

  郭浩儒拍了拍郭志彬的肩膀,咳了兩聲道:“彬哥兒,你不是喜歡爹爹的那支羊毫湖筆么,等下爹爹就拿給你。”

  郭志彬狐疑的看著父親,一旁的長兄摸著他的腦袋,彎下身子,一五一十的解釋了。

  郭志彬臉色慘白的跟在父兄身后。頗有些失魂落魄,這件事,分明是關秀秀做的,關秀秀于他郭家有大恩,他再是如何在意,也不會勉強于她了。

  郭浩儒經過數年的世事打磨。早已經非當初那個義氣書生,卻是轉了幾家不同的店子,每家店子都買上幾袋米,又囑咐他們在不同的時段送到。

  郭家高度備戰的同時,身在鄉下的關家也知道信了,只能說郭浩儒給陳知縣下的那貼藥太狠了,陳知縣打定主意做一個純臣,誓死守住安肅縣城。

  還在郭家四處購買糧食的時候,陳知縣便干脆的下令關了縣城的城門。

  這下好了。十里八鄉趕車進城的都知道城門進不去了。回到各自的村子里,自然是議論紛紛沸沸揚揚。

  旁人還不覺得有什么,關秀秀卻是立馬反應過來了,燕王反了!

  鄉下消息閉塞。大多數人活的渾渾噩噩,怕是要等到燕王大軍到了家門口,才知道打仗了,卻又糊里糊涂,不知曉是哪個跟哪個打起來了。

  關秀秀死死的捂住胸口,腦子里拼命的轉了起來,打仗到底會有什么影響,糧食,對,糧食很重要。

  這個時候她近乎絕望的發現,自己先期的準備工作完全失敗,縣城的確好買糧,可現在城門都關了,她卻又如何運送出來?!

  秋糧尚未下來,家中的糧食不多,關秀秀可以說是束手無策。

  在關秀秀心急如焚坐立不安中,燕王的大軍終于轟轟烈烈的碾壓過來了,卻出乎關秀秀的意料,大軍對普通民家說不上秋毫無犯,卻也盡量做到了不擾民。

  甚至大軍經過時,很多村民還特意跑去看了。

  她還不清楚,燕王這個時候打的旗號是清君側,自然不能給自己弄個擾民的污名。

  安肅縣城的情況就更為可笑了,因陳知縣早早的關了城門,大軍抵達時,城中已是怨聲載道,各種蔬菜肉類都得不到補充,糧食也被哄搶一空,再不開城門,城里的民眾就先反了。

  燕王根本沒搭理這個小小的縣城,直接留下一營人馬,大軍干脆的繞了過去。

  又過了四五天,陳知縣無奈的下令開了城門,自己脫下一身官袍,放下縣令大印,環視了一圈大堂內,黯然離去。

  在燕王形式一片大好之際,關秀秀卻絲毫沒有放松警惕,她清楚的記得,燕王是在四年后才正式登基的,換句話說,這場內亂,足足打了四年。

  她每日里都跑到田地里,看著麥穗一天天飽滿,說來奇怪,今年是刀兵之年,麥子卻生的特別好,連關家老爹都說,日頭再足足的曬上三五天,就是大豐收。

  關秀秀卻等不及了,這些成熟的莊稼,在燕王眼中,怕就是狼嘴邊的一塊肥肉,是絕對不可能放過的。

  當天晚上,關秀秀喚住了關家老爹和吳氏,小臉繃緊,嚴肅的道:“爹爹,我們把麥子搶收了吧!”

  關家老爹詫異的看著女兒一眼,麥子還沒有徹底成熟,搶收會減產很多的,他自然舍不得。

  吳氏沉默半晌,卻是贊同了關秀秀的意思:“他爹,這兵荒馬亂的,還是早點收了好。”

  關家老爹對妻子向來言聽計從,當下手里的煙袋一敲鞋底:“好!”

  一家人趁著夜色摸了出去,緊趕慢趕的干了一晚,關家老爹負責割麥子,吳氏和關秀秀則是往家里運去。

  到了早上,關家老爹滿臉疲憊的頓住腳步,猶豫的看了眼妻女,“我去給老大老三家也說一聲。”

  “爹爹!”關秀秀喚住了關家老爹:“你若是要說,就叫他們一定要晚上割!”

  建文帝登基第一年,燕王就反了,結果在四年后才把建文帝拉下王座,可以說,最初的時候,勝利的天平完全不在燕王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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