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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不速

  這年頭,劉承風依照族規,驅逐親弟弟,是大義滅親,是極為正常的,也是可以讓眾人稱頌的,外人看到,肯定會說一句劉承風腦子清楚,當斷則斷,有世家風范,但在劉衎兄妹這一對當事人心中,卻不可能沒有怨恨。

  劉承風是個聰明人,他也許并不是不疼愛弟弟,只是手足親情,比不上‘大局’更重要。當他所謂的親情,一旦有損‘大局’,他很自然地,就舍棄了親情,即使事后,他痛哭流涕,他恨不能以身相代,他到底還是不能為了弟弟,拿全族的前途去冒險。

  看著劉承風送來的這一封請帖。

  劉衎左思右想,最后還是去赴約。

  要是只有劉衎自己,在他心里,自然是不樂意再和劉氏宗族有任何牽扯,可他身為人子,總得為父親著想。

  “說起來,我和我妹妹出生時,爹已經被逐出宗族,我本身,對劉氏宗族并無虧欠之處,我爹卻的的確確欠下養育之恩,力所能及之下,我不介意關鍵時刻伸伸手,拉劉家一把,只當為父親償還恩情,可要我心甘情愿地受其控制,將來子孫后代都被束縛在宗族之下,絕無可能!”

  顧婉沒有管這些,反正她和京兆劉家一點兒關系都扯不上,至于自家舅舅的事兒,哪里用得著她這個晚輩來管?那只老狐貍,整個劉家栓到一塊兒,也不一定能玩得過他,要是劉家安安穩穩地,有些分寸,大約自家舅舅還能念幾分舊情,要是想耍心思,那顧婉相信,她就可以端著茶杯,準備點兒點心,等著看劉家的笑話了。

  不過。上輩子京兆劉家與自家舅舅一直沒什么聯系,到最后劉家落敗,京兆劉家也不復以前的光景,雖然不至于淪落到二流。可和鄭、周、沐三家相比,卻著實不能看!

  不知道這一世,會不會有什么變化!

  顧婉到盼著劉家找點兒事兒,讓舅舅動動心思,自從沐放去世之后,她明顯感覺到舅舅的精神頭不足了,時常傷懷。老友故去,面上不顯,心里怕也難過,如果此時有些旁的事兒引開他的心思,對他的身體,想必也是大有好處。

  沒想到,顧婉剛擔心了沒兩天,沐七回到家。難得樂呵呵地笑道:“這幾天不用去上課,師母放你假呢。”

  顧婉挑眉。

  沐七一伸手,掐了一把她漂亮的小臉蛋:“咱們都要有小師弟了!”陳文柔已經懷孕兩個多月!

  “咳咳…”顧婉——舅舅果然老當益壯。師傅也真是厲害!其實陳文柔和劉衎成親時間雖然不長,兩個人也是期盼著能有一個孩子,可倆人還真有點兒忐忑不安。畢竟年紀都不小了,再加上陳文柔和她前夫就一直沒有孩子,心里難免發虛。

第二天一大早  顧婉穿戴的漂漂亮亮,又從嫂子那里拐帶了小寶,一起去給舅舅和師父道喜。方素自然也要跟著去。

  顧安然知道劉衎懷孕之事,弄了一堆方素用過的養生食譜,還有他當傻爹的時候寫的各種育兒筆記,這包大禮。算不上珍貴,卻實用的很。

  顧婉翻看了下,覺得可以裝訂成冊,印出去賣錢了,可惜,顧安然不肯。

  他堂堂集賢館最優秀的學子。大名士顧南的愛徒,要是讓人知道,他竟然寫這些女人才該琢磨的東西,恐怕他就是再厚臉皮,也要羞上一羞的。

  到了國公府,顧婉和方素一路暢通無阻地直奔正房。下人們個個喜氣洋洋,都用不著顧婉她們給賞錢,就笑得見牙不見眼了,家里能有一位小主子,代表了傳承不絕,這可是一個家族的根基,家族,家族,人口不多,又哪里能稱得上族!

  陳文柔還是老樣子,除了眉眼略顯得柔和些,沒多大不同,劉衎一樣的鎮定自若,還不如當初顧安然有后的時候激動,看得方素和顧婉大失所望。

  倆人本來還想觀賞一下傻爹和傻娘,沒成想,人家根本不肯給她們看笑話。

  當初顧安然當爹的時候,可是傻樂了三天三夜,據王大和王二說,半夜三更地還能聽見他們家郎君傻的不能再傻的笑聲。

  顧婉很不滿意地咂咂嘴,把穿的和元寶似的小包子擱在榻上,看著他爬來爬去:“師父,你和這小東西親近親近,取個好兆頭。”

  陳文柔一伸手,按在小東西白嫩的胳膊上,捏了捏,然后很淡定地收回手,又在顧婉的臉蛋上拍了拍:“你快點兒給沐七添個小崽子要緊,別把心思都放在我們身上。”

  顧婉囧:國喪好不好,沐七要守孝三年好不好!

  誰說陳郡主腦子清楚,明顯燒壞了,要不然,她能在沐放去世沒多久的時候,就說出這種話?

  陳文柔顯然也覺察到不妥,面上不動聲色,隨手從旁邊的箱子里翻出一匹面上不大顯眼,實際上質量極佳的緞子。

  “底下人孝敬的,宮里也只有十幾匹,拿去裁件兒衣裳穿,這料子柔軟,在屋里穿最是舒服。”

  顧婉失笑,從善如流地接過來,她現在早學會不和自家師父和舅舅客氣了。把緞子交給寶笙,寶琴收好,也捧出一只香檀木的盒子。

  陳文柔打開一看,里面就是一盒子拇指蓋大小的白胖娃娃,都是用極好的木料雕刻,眉眼精致,雕工上佳,更難得的是形態各異,一整盒子算下來,起碼有幾百個。

  “…什么時候弄的?”

  她才知道自己有孕的消息,顧婉就能弄到這般別致的禮物,顯然是早就準備,陳文柔忍不住笑了,“好孩子,還是你有心!”

  顧婉實在不好意思說,她其實只是從商店里買的,花費了不到一刻鐘,還主要是比對價錢!

  “今年過年,也不好打扮什么,只婉兒萬不可委屈自己,該吃就吃,該喝就喝,也勸勸沐七,心放寬些,再難受,日子也要過下去。”

  顧婉點頭。的確,沐放的去世,讓沐家上下心里都難受,可日子還是得過下去。

  接下來幾天,顧婉照例請示了陳伯,專門給自家師父準備孕婦餐,畢竟,陳文柔肯定會是真真正正的高齡產婦,容不得輕忽。

  沐七也很緊張,特意去宮里調了三個擅長婦科的御醫,到國公府守著,堂而皇之地公器私用,當然,也沒人敢對七王爺的行為指手畫腳。

  不只是他們夫妻擔心,劉衎同樣心頭惴惴。

  在眾人面前,他表現得還是那般清俊瀟灑,奈何顧婉和沐七火眼金睛,只看劉衎一步都不肯離開陳文柔,連讀書寫字,也挪到了老婆面前,就知道他也不像他表現的那般,完全都不緊張。

  即將駕臨的新生兒,所帶來的喜悅,到底將今年的陰霾驅散了些許。

  劉衎的精神十足地準備當爹,顧婉也放了心,

  新年一過,改年號元康。因著國喪,年節也沒什么喜慶氛圍,需要送的年禮,都比往年少很多。

  顧婉和沐七都沒什么心情見客,新娘自然是過得略平靜些。

  只是,總有那么一些不速之客,不懂規矩,只顧自己高興,不管別人的心思如何!

  這天,顧婉和沐七從劉衎家回來,剛回到王府,就見馬車前面蹭一下,躥出一個人!

  跟著他倆的幾個侍衛嚇了一跳,刀一下子出鞘,要不是沐七見情況不對,招呼了一聲,十幾把刀就朝著前面那人的脖子上去了。

  前面那人顯然也被突然出現,手持兇器的彪形大漢嚇得不輕,半晌說不出話。

  因為沐七和顧婉,貌似都有些麻煩體質,時不時地會被人綁架一下,沐延旭給嚇怕了,自己出宮輕車簡從可以,他弟弟隨便走動走動,身邊都得跟著十個以上的御林軍中最出類拔萃的高手,這時節的御林軍和豐朝不同,都是和蠻人死磕過,一身殺氣,尋常人見了,連腳步都邁不動。

  眼前這位,好歹還能站著,也未曾失態,顯然還是有幾分膽氣的!

  沐七撩開車簾,也未下車,問道:“前方何人攔路?”

  “學生安意,見過涯王殿下。”那人似乎回過神,雖然有侍衛阻攔,不能近前,還是整理了下衣襟,畢恭畢敬地躬身行禮。

  他大約三十六七左右,身體瘦削,臉色略黑,五官還算周正,只是眉眼間似有郁氣,讓人看了不是很舒服。

  顧婉忍不住皺了皺眉,安意?這個名字好熟悉…探出頭去一瞧,眉頭便皺得更深,這個安意,怎么給人一種苦大仇深的感覺!

  也就一思索的工夫,沐七已經和那個安意搭上話,安意手中捧著前朝宰相劉承風的薦書,跑到王府來了,一副我很有才華,我來是看得起你,要求沐七給他一個官職。

  這個安意也是世家子,只是是個庶子,在家族中不受重視,年過三十,還是一白身,幾次試圖出仕,卻總是陰差陽錯,失去機會。

  他頭頂上三個嫡出的哥哥,兩個出身集賢館,現在已經一個是一郡之郡守,另一個很得沐延旭的重視,當了中書令。即使最小的哥哥,不喜仕途,整日暢游山水,卻也是頗具名士風度,過得自由自在。

  有著這樣的身世,安意只可能有兩種下場,一種是安分守己,老老實實地當個紈绔子弟,將來繼承一份不算厚的家業,泯然于眾,另一種就是發憤圖強,努力讀書出仕,雖然比不上兄長們資源多,可靠著家族,當個八、九品的小吏,也不是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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