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下一個
常勝在臺上看記者，記者們在臺下看他。
他們看著這個對于他們來說還是很陌生的人，不知道為什么赫塔費選擇他來做救火教練。
他曾經有過帶領什么球隊成功保級的經歷嗎？他是什么經驗豐富的主教練嗎？
聽說他之前只是赫塔費青年隊的主教練，看樣子好像連三十歲都不到，如此年輕，怎么能夠肩負起帶領赫塔費保級的重任？
赫塔費俱樂部的高層如果不是瘋了，就是傻了，總之腦子一定不清楚。
然后就在這個時候，他們聽到了常勝的聲音。
中國人的西班牙語非常標準，沒有任何奇怪的口音。如果閉起眼睛來，只聽聲音的話，會讓人覺得坐在那上面的不是什么中國人，而就是一個土生土長的馬德里人。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么，先生們。”
開口第一句，就把記者們嚇了一跳，紛紛從對他的打量中回過神來。
“我不打算做自我介紹，那毫無意義，因為你們很快就將知道并且記住我的名字。”
嚯！真是夠狂妄的啊！
這是記者們在聽到他這句話之后第一個反應。
就連坐在他旁邊的維森特·莫斯科多都忍不住偏頭看了他一眼。
“也許一場比賽你們記不住我，沒關系，我有十輪聯賽的時間，你們總是會記住的，或早或晚而已。如果十輪聯賽之后你們都沒記住的話，我建議你們去醫院看看醫生，檢查一下你們的記憶力是否出了問題。”
說完，他雙手環胸，靠在了椅背上，不發一言，只是用一種獅子看猴群的眼神俯瞰著臺下的那些記者們。
現場愣了一下，隨后他們才回過神來——這小子的“就職演說”竟然結束了！
魯迪·岡薩雷斯不知不覺張開了他的嘴巴，并且越張越大，完全合不攏了。而且他自己還沒意識到這一點。
這個人…這個人…怎么能夠在就職球隊主教練的新聞發布會上表現得如此狂妄呢？
他以為他是誰？！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嗎！該死的！你有什么資格這么做？
在反應過來常勝的話已經說完之后，現場發生了一陣騷動。
隨后很快無數雙手臂舉了起來，就像是一片小規模的森林一樣。而新聞官阿爾貝托·加西亞甚至還來不及提示記者們舉手提問…
他錯愕了一下，開始點人起來提問。
第一個被點起來的記者自報家門，他是來自于馬卡報的記者。
常勝的眼皮子稍稍抬了抬。身為一個球迷，馬卡的大名可是如雷貫耳的。
真沒想到自己的簽約，連這樣的媒體大鱷都給吸引過來了。
馬卡報的記者自我介紹過之后就不客氣了，直接拿常勝之前的做派做文章。
“你瞧先生，我已經做過自我介紹了，而你卻沒有告訴我們你叫什名字，這是否不夠禮貌呢？”
“你們可以叫我‘中國人’、‘中國教練’，隨便你們想怎么稱呼，這不重要。”常勝撇嘴答道。
那位馬卡報的記者還想要問問題，卻被常勝打斷了，他扭頭看向新聞官阿爾貝托·加西亞：“我記得每個人都只有問一個問題的機會吧？”
阿爾貝托·加西亞愣了一下，隨后點頭稱是：“是的，只有一個問題的機會。”
常勝指著那位還站著的馬卡報記者對新聞官說：“那么他的一次問題機會已經用掉了，請換個人來問問題吧。”
現場一片嘩然，馬卡報的記者更是直接愣在了原地。
誰也想不到，常勝在面對記者們的時候，從一開始就如此強勢！他竟然敢當面如此直接的拒絕西班牙發行量最大的體育報紙！
如果是世界級名帥，這么做也會引起不少非議的，更不要說常勝只是一個無名小卒！
他憑什么這么做？
他有什么底氣讓他這么做？
事情還沒完。在眾人吃驚的目光中，常勝轉過來，沖那位馬卡報的記者微笑道：“對不起，你已經提了一個問題，而我也回答了，所以請將機會讓給其他人。”
看起來他在微笑，但是維森特·莫斯科多可是再清楚不過了，他沖你微笑的時候，更可能他是在嘲笑你。
甚至在莫斯科多眼中，常勝的微笑就等于他的嘲笑。
馬卡報的記者目瞪口呆，沒想到對方這個無名小卒竟然敢這么對待他。他雖然不是什么名記，可好歹也是馬卡的人啊！哪個教練見到他不得表示尊重？區區一個西乙的教練，他平時都未必會采訪的。但眼前這個無名小卒竟然就這么當著那么多人的面給了他一耳光！
他很想發脾氣。
但他突然發現自己不知道該怎么發脾氣。
每人一個問題確實是規矩，不過…誰能認真倒將那樣的一個問題算上呢？
他只是想調侃一下這個中國人，沒想到卻被對方給強力反擊頂了回來。
他想起來自己是西班牙發行量最大的體育報紙的記者，犯不著和一個無名小卒爭執。否則豈不是成全了這小子成名的想法？
他以為常勝是打算用他來自我炒作。
不打算給常勝這個機會的他只好坐了下來，但心里還是有些不舒服。
在他心里，已經在為報道赫塔費俱樂部新任主帥的新聞稿子打腹稿了。
當然，他可以以人格保證，那里面絕對沒一句是好話。
常勝毫不留情地抽了馬卡報記者一耳光之后，新聞發布會現場的火藥味逐漸濃了起來。
每一個被點起來的記者們都在充分發揮他們的語言天賦，變著花樣損常勝。
當然了，常勝也叫眾人見識了他的嘴皮子功夫。
“就我所知，你此前是赫塔費青年隊的教練，從未有執教一線隊的經歷，赫塔費俱樂部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選擇了你呢？”
“俱樂部愿意信任我，這就是他們選擇我的原因。我感謝俱樂部對我的信任，并且一定不辱使命。下一個。”
“你作為赫塔費一線隊的主教練，目標是什么呢？”
“當然是帶隊保級。下一個。”
“你認為自己有能力帶隊成功保級嗎？”
“我信心十足。下一個。”
“請問作為一個從未執教過一線隊的教練，從未在職業聯賽中證明過自己的新人，你的自信來自何處？”
“來自我的信念，我愿意為了保級奉獻一切。下一個。”
在這么多記者的圍攻下，常勝回答的滴水不漏，讓那些伶牙俐齒的記者們竟然一點便宜沒占到。
到最后有人惱羞成怒了，他們開始拋開足球，就常勝這個人展開了攻擊。
而常勝依然強硬，毫不示弱。
“你看起來三十歲不到…”
“才能和年紀無關。你這個問題太愚蠢了，下一個。”
“你不僅年輕，還是一個中國教練…”
“才能也和國籍無關。你比上一個問的還愚蠢，下一個。”
“我認為年輕人還是應該謙虛一點的，你認為呢，年輕人？”
“謙虛不等于承認失敗，老頭子。下一個。”
“小伙子，上任第一天就得罪了這么多媒體，你不認為這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嗎。”
“決定我命運的不是你們，而是我帶隊的成績。如果我不能帶領球隊保級，就算你們把我吹噓成圣賢，我也一樣得滾蛋。如果我能夠帶隊成功保級，就算你們再怎么痛恨我，我的位置也是穩固的。得罪你們？我最不怕的就是得罪你們了，哈！”常勝笑了起來，然后他說：“下一個！”
但他沒有聽到新聞官點名的聲音。
因為沒有下一個了。
在場所有的記者都被點起來提了個問題，然后被常勝奚落了一番…
常勝意識到這一點之后，臉上又重新笑起來：“看來你們的機會都用完了，真可惜。看來今天得新聞發布會就只能夠到此為止了？”
他站起來身來，準備要做。
記者們中間有一陣騷動。
常勝向他們擺擺手：“再見，先生們。”
然后他率先離場。
俱樂部的經理莫斯科多臉色很不好看，讓常勝這么一折騰，他可以預見到今天晚上到明天，所有的媒體上都不會有什么好話了…
這個見鬼的混蛋！他發瘋不要把赫塔費拖去陪葬！
倒是坐在另外一邊的俱樂部主席弗洛雷斯，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微笑。
今天，中國常真讓他看到了一場好戲啊…
新聞官阿爾貝托·加西亞看著下面那些因為常勝離開之后而變得亂糟糟的記者們，突然感到頭疼。在未來的十輪聯賽里，他這個新聞官的工作似乎將會變得很辛苦…
新聞發布會已經結束了，魯迪·岡薩雷斯依然站在電視機前。
可以說整個新聞發布會，就是不停地驚訝、驚訝，再驚訝。
到最后他都麻木了。
他親眼看到了一個無名小卒大搖大擺地走上舞臺，然后火力全開，嘲笑那些等著嘲笑他的記者們。
最后他還贏了！
以勝利者的身份，他離開了，留下一群氣急敗壞的無冕之王！
他想不通，這小子是怎么做到的。
他更想不通的是，這小子怎么就敢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