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8 天空(下)
林蔚然不知龗道這個女人到底為何前來，按照他們的關系，這位金枝玉葉絕不會為他站腳助威，但如果說搗亂生事她也絕不會選擇這個場所，公開宣布不支持此次增發股票計龗劃要比在聚會上壓誰一頭要有用的多。
“香檳？”腦子里飛速運轉，林蔚然臉上仍不動聲色。
“不了，今天我是自己開車來的。”這金枝玉葉到樸素的很，她粗略望了眼大廳，沒發現什么熟悉的面孔，“本以為能在這遇龗見幾個熟人。”
“我就當您是夸獎。”林蔚然說。
“一個外來者能讓地頭蛇都退避三舍，厲害，但也愚蠢。”李富真搖搖頭，收回目光。
“我相信這些年來韓國上流社會積極提升的綜合素顏，也相信他們知龗道賺錢比面子重要許多，其他的沒必要考慮，也不值得考慮。”
李富真輕笑一聲：“上世紀九十年代韓國效仿美國開始推行信用社會，97年金融風暴，03年現代危機，再到08年信貸危機，信用到底是個什么東西，每個人都知龗道。比起信用韓國人更相信經歷了這些的家門，家族信譽，掌舵人、繼承者的素質口碑，這些才是韓國人的信用評級…你一個外人，別妄圖比我們還理解韓國。”
林蔚然搖了搖頭：“不，我不期望他們信任我，我只要讓他們知龗道在我這兒有利可圖。”
“對商人來說賺錢高于一切？”李富真的口吻半是嘲諷，半是了然。
“我不需要和那些下一任繼承者建立什么情分和關系，畢竟真正到了危難關頭。比起援手更多的是黑手，我只需要告訴他們跟著我能賺錢。把錢放在我這能生出更多的錢。他們對我是什么看法不重要，我對他們是什么看法也不重要。如果真的有人因為覺得我冒犯了他而放棄賺錢的機會。那這種人也沒有合作的必要。”
‘呵’
李富真嗤笑一聲。
她的確不滿林蔚然話中的絕對，但不能不認同他說的這個道理，隨著韓國上層社會開始講究這些風氣，近些年來的確是鬧的烏煙瘴氣，哪怕天潢貴胄如她也記著父親總掛在嘴上的一句話，貴族不是商人，所以我們不是貴族。
現在想想，流傳在李氏家族的一句話，倒是這個外人更有體會。
交談已經沒必要再繼續下去。李富真回眸掃視大廳時她真覺著那些被父母強調了身份的繼承人們不來這里是個正確的選擇，因為和身邊的男人比起來，他們總覺得自己是貴族，沐猴而冠的，像是電視上的搞笑藝人。
注意到剛走進來的明黃色靚影，她嘴角掛起微笑，還有一個疑問。
“如果一個男人連自己放在臺面上的女人都照顧不了，我憑什么相信你，把我的錢交給你管理？”
林蔚然跟著看了過去。那身明黃色禮服好像破開黑幕的一律光亮。
“很漂亮。”
李富真看向那身影，如此評價。
“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看看他們的眼神，你說好不好？”
一路上幾乎是不拖入此地的姜敏京還被韓唯依拉著手，直到現在還沒松開。叫人瞧了還覺著她們是情投意合的小姐妹。
“這樣是不是太，‘顯眼’了一些？”姜敏京空閑的那只手不安的攥著裙角。
“怎么？在這種場合每個人就應該穿著西服，然后彬彬有禮的炫耀自己異于常人？表面上客客氣氣。實際上心底恨不得霸占對方的一切。記住，韓國可沒有西方社會的社交底蘊。這些學來的東西不過是把虛偽當成了禮貌，大家都覺得是禮貌。所以才遵從這個形式，換句話來說，在你沒有的吞掉對方之前客客氣氣的，在你吞掉對方之后就別讓他出來礙眼。”
韓唯依說著，目光卻是在尋找著，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龗道林蔚然現在是個什么反應，更想知龗道這男人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這些天來新韓就好像馬上要重新踏上征途的軍隊，各個部門全速運轉，各種報表漫天飛舞，和律師團隊開會之后是和證券承銷商商議，上報給理事會經過投票，然后再召開股東大會，之后再與律師團隊跟證券公司商討細節，同時要求會計事務所的審查、做賬，以及和相關機構探討明年韓國經濟形勢可能會帶來的融資風險。
每個人都很忙，林蔚然更應該如此，因為每個步驟都需要他去把關，他去考量，他需要像所有人說明自己想要的一切，然后由別人完成細節，他來審查。在公司里吃住都不夠的家伙還會一有空閑就消失一會兒，突發情況每次都要由自己通過手機把人叫回來，他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
在一次臨時董事會上韓唯依看見了林蔚然領口上的木屑，湊近了聞還有股木頭的新鮮味道，她問起，林蔚然就回避，只說有事情可以打電話給他，之后幾天林蔚然的反應讓她的好奇越來越大，所以她開始回眸。
韓唯依想想才知龗道，原來她已經是這男人在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環，她就像是他的保姆、管家乃至于老婆，每個人不知龗道他在哪的時候，只有她才能找到。擔任這個相應的智能卻沒有相應的位置，加之‘開心家族’果然沒有創造奇跡，韓唯依也應該好奇，這男人到底是去做了什么。
調查不要緊，關鍵是什么都查不到，她不可能派人盯梢林蔚然，畢竟他身邊還有高棉藥，所以她用了最笨的法子，一點點捋順，一點點回眸，當她找到事情發生的那個原點，那天便是真相。
天網恢恢，做為一個生活刻板的男人，林蔚然的異常總會發生在某一天的某個時間點上。比如集團掌門人第一次視察剛完成收購的新成員Melon時，居然會在視察途中離開隊列去接了個電話。然后和自己吃飯時，茶不思。飯不想。
在人群中找到林蔚然并不難，因為他并不習慣于總做人們的焦點，看到林蔚然，韓唯依沒發現什么異常，可那古井無波的表情和眼神下蘊藏著的東西，韓唯依卻能感覺得到。
“你自己走。”
她說完，轉身就走。
姜敏京愣愣看著韓唯依的背影，不知龗道是什么又觸動了這女人的敏感神經，剛剛還嫌棄人家牽著的手此時空落落的。溫度的離開從指尖傳遍全身，她茫然四顧，看到的笑臉和更多審視的目光，這修身連衣短裙的確漂亮，和在一眾優雅高調的禮服圍繞之下，它體現出的青春靚麗就像是個沒長大的小女孩。
如果穿著她的人年紀很小，能讓人無關一切的純粹欣賞，或許奪人眼球的同時也不會帶來壓力。可姜敏京卻是全場的女主人，如此出現。就像是賣弄風騷。
她整個人都緊繃起來，如果有人過來與她說話，估計她連完整的句子都說不出來，她的龜殼在這里仿若無誤。她的保鏢剛剛也拋棄了她。至于王子？他們之間沒有愛龗情，他就沒有走過來的理由。
無助席卷全身，而做為女主人自然不能形單影只。不認識可以現在認識，不熟悉可以將來多聚聚。剛剛聊過天的人走來，剛剛只打了照面的人也走了。壓根沒見過的陌生面龐也開始轉向這邊…可姜敏京知龗道的，那一張張笑臉背后，都潛藏著什么。
“敏京xi…”
“請大家注意一下！”
職業鋼琴師停下了手，現場的大部分人也移開了驚艷與姜敏京這身服飾的目光，他們看向追光燈下的林蔚然，等待著他的演講。
證券界新聞，新韓將展開新一輪股票增發計龗劃。在大眾媒體接觸到這種報導之前，證券領域便已經有消息流傳出來，通常情況下這類消息真真假假難以分辨，可今天的聚會居然有李富真親自到場。
有消息說李富真、李在賢總共持有的百分之三十一股份是此次融資計龗劃的最大反對方，加之一直以來都有新韓被收購、管理層變更、股權大變動的新聞傳出，投資界一直認為這對分家的李氏兄妹會通過增資形式達成對新韓的掌控。如果增發股票，新韓的市值會達到多少沒人能夠給出一個準確的數字，但因為仁川擴建計龗劃，其總體市值絕對不會低于八十億美元。
那將是韓國排名前二十的大集團之一，以現代和三星這樣的巨頭，恐怕都不會去展開惡意收購。
“在正式確認增發股票之前，我首先要向在場各位股東、投資人所展示的，是新韓的未來。”
臺下議論紛紛，增發股票確認？有的人將目光轉到李富真身上，這位天潢貴胄果然有十足涵養，只是看著臺上的林蔚然，對旁人的視線視若無睹。
其實她心底早叫罵開來。
你當著我的面這么說，不就是告訴別人新韓大股東之間已經就增發后股權的加減問題做好協商了嗎？我們壓根就還沒開始談呢！
林蔚然背后用來投影的幕布上，一副綠白相間的圖案展示其上，循著白色字跡看去，人人都能分辨上面的單詞。
“這是新韓的未來。”
臺下又議論紛紛，有的人看林蔚然像是看瘋子，有的人則表情玩味。通訊APP應用對韓國人來說并不陌生，本土此類應用老大KeTalk便是NHN集團在去年開發出的一款聊天軟件，如今傳聞說中國騰訊正開發‘’，那家價值千億美金的大集團如此看好這個市場，投資人也坐過研究。
結果，得出的概念是悲觀的，韓國土地狹小，人口也不足五千萬，地域性和本土化對此類應用的限制堪稱難以逾越的鴻溝，KeTalk自上線以來便從無對手，在韓國內一家獨大，可其連連增長的用戶數量卻無法帶來大量的利益，自打上線運營之后，只是虧損。從無盈利，其壟斷性猶如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現在。新韓想寄托于成為新韓的未來，哪怕他在韓國一家獨大也沒有盈利的項目，如今卻要和老牌巨頭競爭。考慮到市場競爭壓力和用戶使用慣性，他們看向林蔚然的眼神越來越像是看一個瘋子。
“日本將會是新韓未來的核心，而將會成為新韓所有項目、業務中最核心的產業，我們決定從下季度開始正式在日本推廣新韓旗下的諸多文化產品，并爭取在未來四個季度內使成為日本最主流的通訊APP。”
林蔚然言簡意賅，卻讓臺下眾人都應接不暇，只能目瞪口呆的瞧著。聽著，遵從著追光中的他。
“說起LINE，我想我有一個我一定要感謝的人…我的女朋友。”
眾人回過頭，視線集中在那明黃色的靚影上。
“通訊最初的形式并非語言，而是文字，但是就文字而言語句所表達的內容通常十分有限，面對面交流由表情、動作和語言組合而成，但文字交流只有語言，或者說是概括性的不純粹的語言。電話的出現使得人們可以進行對話上的溝通。而短信則屬于另一種溝通方式，在文字上人人都可以賦予自己的理解，而符號所組成的表情則構成了使用者對自己情緒的表達。”
“通訊應用也應該如此。”
隨著林蔚然擲地有聲的介紹，他背后幕布上的畫面悄然轉換。那是一張卡通圖像，以少女時代中的林允兒為原型，卡通化的處理讓它看上去更加可愛。而其表達的情緒也更加直觀和具體。
“小委屈，很委屈。無法容忍的委屈，瀕臨憤怒的委屈。乃至于委屈中的欣喜。”
“有點生氣，很生氣，勃然大怒，憤怒中還有無奈，對你無話可說，憤怒到想和你斷交。”
等等…
所展示出來的是一個更細微的表情世龗界，它將文字表達從符號構成的表情變成了如今更細微，更深度，也更直觀的情緒表達，在世龗界范圍內，在所有APP應用內，這還是第一次。
這是世龗界的第一次，如果有興趣，每個人都可以表達自己更細微的情感。
“我和我的女朋友很少用短信溝通，如果用的話基本也是她問你有時間嗎，然后我會回答有或者沒有，如果我有時間她會問我去哪吃飯或者是去哪喝咖啡，但我不愿意吃飯或者喝咖啡，我就說你做決定吧，她實際上也不知龗道自己想要干什么。”
現場響起一陣笑聲，不過所有人看向舞臺的目光都更加認真。
“在她百般猶豫后她給我發了餐廳名字，我個人對吃沒什么講究，所以總會同意，結果到了自后我發現她也并不喜歡這家店，只是聽說過，所以我們是來試試，然后，我們吵架…太多了，相信大家都有這個經歷，女人覺得男人不體貼自己，男人覺得女人不理解自己，實際上這里面誤會很多，大部分都是表達上出了問題，如果她下次再問我有沒有時間的時候順便發上來一個期待的表情，我想我就是再蠢也知龗道該領著她出龗去玩一次了。當然，如果是這個表情，我想我會迫不及待的趕過去。”
畫面流轉，這一次的卡通形象是金泫雅，在韓國以李孝利第二著稱。
眾人立刻名表，笑聲再次響起。
林蔚然繼續道：“事實上關于LINE我們原來的設想是要以服務取勝，免費，穩定，二十四小時，方便的操作界面，但有一次我和我的女朋友在一起…”
林蔚然頓了頓，解釋：“是白天。”
哄堂大龗笑。
林蔚然揮了揮手，繼續道，“白天，白天然后我們在一起…”
繼續笑。
“好吧，我們什么壞事兒都沒做，只是很純潔在一起，然后我工作，她畫畫…在場的男士沒多少，不過女士們也應該理解，男人們要工作，要賺錢，要建立更好龗的生活，要承擔更多的責任，可女士們呢？她們并不是什么都不做，對于一些女性來說這種時候不打擾你就已經是一種很大的理解，男人會想我什么都做了，你在干什么？女人們會想以為我沒有事兒嗎？好不容易有時間我不休息過來陪著你，你怎么能說我什么都沒做？結果只有一個，吵架。”
“但那天，我看到了她畫的畫，第一張，無聊到要發瘋了，第二張，因為無聊所以更累了。”
“我們沒有吵架，之后我帶著她去吃了一頓好龗的，然后去做了按摩，然后去看了漢江夜景，又勸她不要顧忌身材吃了頓夜宵，然后是去紅酒吧，最龗后我送她回去…”
眾人屏息期待。
林蔚然一副很嫌棄的樣子，“然后就沒有然后了，別亂想。”
“哈龗哈。”
氣氛歡愉起來，每個人都好像友善了許多，即便是應該面紅耳赤的那些事，即便每個人都在對著她笑，但姜敏京仍然覺得這里溫暖了許多，也善良了許多。
太多時候，敵意的迸發是對方不知龗道你是誰，而林蔚然告訴了所有人她是誰。
臺上，林蔚然依舊是全場的中心，每個人對他感興趣的程度都超過了就在一邊的李富真，這天潢貴胄出場還真是喧賓奪主，可現在卻也跟著大家一起再聽。
“想看那些卡通畫大家就別想了，當然我女朋友畫的很好，之后我在想到底是什么能讓男人更知龗道女人在想什么，讓女人更理解男人，所以LINE的核心服務應該是幫助每個人更好龗的表達自己的情緒，溫柔的，幽默的，暖暖和和的。我想一個男人如果跟一個女人用文字搭訕，那男人必須要想個很好龗的話題，如果他用一張帶著星星眼卻很可愛的圖片，我想女人即便不知龗道你長什么樣，也會因為這張圖回復給你一個問號，當然，至于之后的還要靠自己，我們不提供‘今天晚上你有沒有時間’這種表情。”
笑聲此起彼伏。
林蔚然沉默著，等笑聲落下，他面對姜敏京的方向，每個人都知龗道讓開一些位置，讓他和她之間有一條通暢的通道。有人等待這浪漫一刻，有人嫉妒著肯定要到來的浪漫一刻，有的人則只是看著姜敏京，這個借由臺上那外來人進入到他們圈子里的外來人。
“有句話雖然說過很多次了，但在這里我想再說一次。”
是表白嗎？
的確，在這種地方表白太合適了。
眾人的期待和羨慕已經到達頂點，他們能看清這聚會女主人的身體正微微顫抖，仿佛激動，仿佛幸福，也仿佛不可置信。
“報導上說的那些一句都沒有真的！”
林蔚然給出的答案驚世駭俗，眾人整齊地一轉頭，看向臺上的那個男人。
“我和她真的什么都沒有。”
眾人瞠目結舌，每個人都覺得應該最先解決的，就是一張解釋外遇的表情。
笑聲響起，帶著姜敏京從未想象過的善意，她仿佛置身于一片全新的天空下，風和日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