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愿者上鉤林蔚然的辦公地點在公司三層,是創意部一直以來擺放雜物的小隔間,剛到這里時單單整理辦公桌就耗費了林蔚然一個上午,創意部的同僚們甚至只來得及跟他這新人打個招呼便又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比起相對清閑的財務部,林蔚然更喜歡這黃仁成直接領導的創意部,做為公司內創收最多的部門,這里好像有一種說不清的朝氣,讓整個辦公室看上去都生氣勃勃的。
手持一本威廉.阿倫斯的‘當代廣告學’靠在椅子上,林蔚然不斷拓展著自己的知識面,總是和數字打交道的他比起那些概念和定論更加喜歡實例,這本從雜物中整理出來的書上被人做了不少筆記,其中五花八門的通俗解釋,讓在那些類似名詞解釋的定義中頭昏腦脹的林蔚然眼前一亮。
筆記中當然也不乏具體的策劃方案,而且對‘暈輪效應’以及‘軟廣告的確切應用’等關鍵部分有十分獨到的見解。一不小心就淘到了寶,林蔚然對那些雜物中的書籍進行了重新篩選,除了幾本有些年頭的十八禁書刊實屬無趣之外,他還發現了‘現代公共關系學’、‘傳媒經濟學’、‘大眾心理學’等相關書刊,書上無一例外做著詳細的筆記,看起來還都是出自同一人的手筆。
把這些筆記串聯起來是一筆寶貴的財富,林蔚然只是簡單結合了幾本書中的數段筆記就寫出了一份理論上無可挑剔的廣告策劃,他雖然知道理論和現實有一段不短的距離,但只憑幾段記錄就能做到這點也足以證明這些筆記的含金量。他開始對這些書籍的主人產生了好奇,看這些東西就仿佛垃圾一樣被堆在這里,它們的主人早就離開了也說不定。
在辦公室林蔚然一向都很安靜,雖然初來乍到需要跟同僚們多加溝通,但那該死的名氣卻總是讓他沒什么好人緣。在報告中夾帶個人提案的事情曝光之后,平日里那些總會來麻煩他的家伙好像突然就明白了自己的事需要自己做,沒一個再來找他幫忙的。
總是會到處找活兒干的林蔚然仿佛也樂得清閑,他不再帶著一張熱情憨厚的笑臉游走在公司各個部門,也不再小丑一般裝作聽不懂某些人的冷嘲熱諷,對這些在職場廝混了有些年月的老油條們來說,方志赫和林蔚然之間的爭斗足以引起他們的警惕。一方是公司實權高層,另一方卻是徹頭徹尾新入職員,力量對比懸殊,卻到現在還未分出勝負,要說林蔚然沒什么背景,只有鬼才相信。
“蔚然,下午我要等一份傳真,你能替我去么?”
林蔚然聞聲望去,說話的男人還真有些面熟,在財務部的時候林蔚然經常見他和一個卷發的女人眉來眼去,想來男盜女娼之日也應該不遠。再看他身后有幾個聚在一起的職員正好奇的觀望著,估計這又是一個欺負新人的把戲。
放好書簽,林蔚然擺出一副傻子似地的笑臉,憨厚道:“沒問題,既然是前輩的拜托我一定照辦。”
“那就謝謝你了。”
男人臉上的笑容讓人看不出半分虛假,一轉身卻是直接換上了一副炫耀的神情,他走回到兩三個人的小圈子里,看著林蔚然離開辦公室的背影,炫耀道:“我就說他一定得聽我的,你們看看,沒錯吧?”
男人的炫耀讓這幾人嘖嘖稱奇,心中泛起嘀咕,難道傳言有誤,林蔚然真的沒什么背景?
有一人問道:“方部長不是很看不慣這個新人嗎?這么長時間了他居然還在公司里,不是真有什么后臺吧?”
“什么后臺?不過是黃社長覺得他那提案不錯罷了。”男人不屑道,緊接著卻又想起了林蔚然拿到公益項目的事兒,恨恨道,“不過就是個新人,什么都不明白,也不知道什么是逐級上報,真不知道是從哪來這么個活寶。”
他又看向身邊的同僚,笑道:“就像我這樣,平時拿他逗逗樂子就行,他也就能干這個。”
這樣的事情最近幾天來幾乎天天都在上演,有些時候是復印文件,有些時候是等待傳真,林蔚然當然清楚這個‘前輩’打的是什么主意,因為職場有時候也像學校,總要有個經常被欺負的‘軟蛋’供大家娛樂一番,而這位前輩似乎是打定主意,要把林蔚然推到這個‘職場軟蛋’的位置上。
復印室內沒有椅子,為了這位‘前輩’林蔚然曾經在這里站過一個小時。他靠在傳真機旁的墻上翻看著手中的‘當代廣告學’,神色平靜,叫人看不出絲毫隱忍的羞愧或憤怒的不甘。
一頁,兩頁,三頁,足足三十分鐘過去,傳真機終于‘滴滴’作響。林蔚然瞥了眼傳真的排頭,熟悉的中文讓他忘記了放上書簽就合上了手中的‘當代廣告學’。一直到整張紙慢慢被傳真機吐出,林蔚然才把它拿到眼前,仔細的查看起來。
傳真來自中國的一家外貿公司,除了公司名稱之外的全韓文內容當然難不倒林蔚然,他一字一字的讀著傳真,比起讀手中這本‘當代廣告學’要認真許多倍。傳真機用了足足五分鐘才將所有材料打印完成,當林蔚然看到后面的價格附錄,臉上這才慢慢露出笑意。
他喃喃道:“魚上鉤了。”
大二那年終于愿意耐下性子不再橫沖直撞的林蔚然曾經和老教授學習過釣魚技巧,起初因為每天都需要早起,而且還要坐上一個多小時的公交車跑到市郊,最后收獲又往往不多的情況,林蔚然也曾抱怨過。對他的抱怨老教授從沒說過什么,這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只是打開屬于自己的小馬扎坐在池塘邊一釣就是一整個上午。當林蔚然終于能平靜面對這一切的時候,老人才終于笑著說了一句。
“愿者上鉤。”
林蔚然無言以對,因為他堅持著每天早起,并在池塘前耗費一個上午的確是有所求。就如同現在一樣,脫離了財務部的他沒有了再接觸這些資料的理由,做一個‘職場軟蛋’也許不太風光,但卻是為達到目的最為行之有效的手段。
傳真機旁幾步遠就是復印機,已經等了差不多一個小時的林蔚然,不缺那點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