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婆子這一下把李月姐嚇了一跳,兩世加起來她也沒看到過田婆子這般失態的表情,不由著緊的道:“婆婆,你這是怎么了?”說著,便拿了帕子給她擦眼淚,又扶她坐下。
田婆子接過帕子,仍然‘嗚嗚’的哭了幾下,才收住淚,好一會兒道:“沒啥,老婆子是到柳洼這里來尋兒子的,這種白玉豆腐是我家祖傳,那鹽鹵配方別人是不知道的,老婆子估計那送給你阿爹這鹽鹵配方的人定是老婆了失散的兒子了,只可恨這賊老天,盡干些逗老婆子玩的沒譜事情,這才有了消息又斷了。”
田婆子說著,那眼神就怔怔的落在一邊溫潤如玉的豆腐,她這次來柳洼就是尋找這個失散四十年的兒子的,其實她心里也想指不定兒子早已客死他鄉,可終歸是不甘心,兒子最后給她的消息便是在柳洼,所以,她不顧女兒女婿的阻攔,若大的年紀仍是千里迢迢的北上了。
到了柳洼,這幾天她一直在打聽兒子的消息,可事隔太久了,根本打聽不出什么,正失望間,沒想到卻在這小小的李氏豆腐坊發現了兒子的線索,可上一刻的驚喜卻立下被下一刻的失望給擊碎了,唯一知道兒子消息的人已經去逝,兒子的下落又成了迷。
李月姐這才明白,原來田婆婆把她嘴里編的那個送鹽鹵配方的人當成她兒子了,不由的用勁的捶了一下自己的頭:“都怪我。”
她怨自己瞎編害田婆子誤會,可這借口是她早就編下的,柳洼鎮人都知道。
“你這丫頭。這哪怪得到你,一切都是天意。”田婆子這時才平靜下來。
不管如何,至少,她知道兒子還活著。這比什么都強。這些年的等待,田婆子什么都想通了。再說了,李月姐這話也證明了兒子果然在柳洼這一帶出現。那以后多花點時間細細尋訪,說不定還真能找到,田婆子心中又涌起了希望。
隨后田婆子坐了一下,兩人閑話了幾句家常,田婆子才知道李月姐一家如今就全靠這白玉豆腐的生意為生,再看著李家姐妹幾個賣豆腐時那歡欣的笑容,田婆子想了想。就悄悄的把握在手里的兩枚青澀的漿果給丟在了一邊的屋角。
她今天上山,就是想去尋找這果子,然后做白玉豆腐的,只是如今看李家這樣,又不知怎么的看李家這大丫頭舒心的很。她倒不想壞了李家這白玉豆腐坊的生意,在周家,做不做這豆腐對她來說無所謂,反正她就一做活計的婆子。
不做這豆腐就干些別的雜活唄,田婆子想著,看了看時候,便告辭了,李月姐送她一段路,又一再叮囑:“婆婆。以后常過來坐坐。”
“要得,要得嘀。”田婆子點點頭。然后轉身走了。
直到看不到她的背影,李月姐才回轉家里。
“大姐,那個婆婆是誰啊。”月娥好奇的問,很少見大姐對一個人這么熱情的。
“我知道,她就是在碼頭幫我們打小姑父的那個婆婆。下手可爽利了,我以后要跟她學兩招,不叫人欺負了去。”一邊月嬌興奮的道,當日田婆子的行象實在是太鮮明了,月嬌兒想忘也忘不掉。
月嬌兒這么一說,倒省去了李月姐的解釋。
“大姐,包餃子。”這時,小月寶兒顛顛的跑來,月姐兒前天說第二天要包餃子的,可沒想到,昨城去買肉的時候,鄭家的肉案沒開門,說是鄭屠娘子病了,而鄭家的其他小子都忙著跟柳家打擂臺,也沒人管這肉案,而鄭屠,每日雷打不動的是要送豬進京的,也沒在乎這集上這一點小生意。
也因此,李月姐家昨天的肉餡餃子就沒包成,又承諾了今天買肉來包餃子,月寶兒這小吃貨巴望著,這會兒跑來提醒自家大姐去買豬肉。
“你這小吃貨。”李月姐擰了月寶兒的鼻尖子,然后從一邊的柜臺里取了錢,就去集上買豬肉去了。
路過鎮上小姑母家時,又進屋跟小姑母打了個招呼,讓小姑母晚上來家里吃餃子。
前段時間賈五郎相詐李家的宅基地沒有成功,又覺得老呆在他姐賈氏家里太拘束,因此便在鎮上姚家成衣鋪邊上租了兩間房子,算是暫時安定了下來。
轉眼就是傍晚,墨易墨風也從河工所回來了,兄弟姐妹幾個就坐一起包餃子。當然正真做事的只李月姐,李墨易和李月娥三個,月嬌帶著小月寶兒純是在添亂,打面粉仗,墨風這小子初跟于子期讀書,那學習的勁道十足,一本書,一天到晚也不脫手,就是這時候一本書也還拿著,之乎者也的嘀咕一通。
李月姐抬頭看天,正是雞上窩,暮色沉之時,便道:“行了,阿爹在世的時候就曾說過,一心不可二用,這人讀書的時候就用心的讀,玩樂的時候就盡情的玩,你這般沒日沒夜,沒時沒刻的讀,倒是要把眼睛,腦子讀壞的。”李月姐道。
“嗯,對頭。”月寶兒一臉嬌憨的點頭,還故做小大人樣,搶過了墨風手里的書。
墨風便去搶,于是一頓餃子,包的熱熱鬧鬧的。
“月嬌,你去叫小姑嗎來吃餃子。”看著天色差不多了,李月姐便沖著月嬌道,上午她買豬肉的時候跟小姑母打過招呼,只是這都快到吃飯的點了,小姑母還沒來,也不知怎么回事。
“那小姑父要不要請?”月嬌兒一臉不痛快的問。
“你到小姑母那里后看看情況,只請小姑母,如果小姑父要跟著,那就一塊兒請吧。”李月姐回道,打心眼她是不想請賈五郎的,不是不舍得一頓餃子,而是不行見賈五郎。只是李月姐又怕不請他吧,賈五郎不讓自家小姑母來,所以才讓月嬌兒看情況。
不過,她估計小姑父是定要跟的。那家伙是哪里有好吃的就往哪里鉆的,一頓肉餡大餃,他哪里能舍了去了。到時候來吃了,不定還要自己給他弄點小酒呢。
當然,弄酒的事情李月姐是絕對不會甩他的。
“曉得了。”月嬌兒是個人精,自然懂得自家大家話里的意思,一溜煙的跑了出去。
李月姐幾個繼續包餃子。
“大姐,今天我收到消息,阿舅他們的貨過兩天就能到了。”這時墨易道。跟楊東城合作的事情,李月姐不好親自出面的,所以,那木樁生意,李月姐就交給了墨易去盯著。
“那就好。不過,驗貨的時候要仔細點,跟你阿舅他們一定要說清楚,質量要過得關,阿爹常說的,這河工的工程可關系著百姓的姓命,不能有絲毫馬虎的,若是質量不行,咱們寧可不要那抽頭。也要將貨打回去。”李月姐叮囑的道。當然她顧忌的不僅是這一點,還有周家,周家就象是一條青竹蛇一樣,躲在暗處,時時找著河工所的短處,一但被他揪住。那倒霉的人會是一大片。
“阿姐,我知道的。”墨易點點頭,經過這段時間,這小子的青澀已經退去不少,越來越沉穩,十五歲的少年,看著已經有一絲大人的模樣了。
“對了,墨易,我前幾天聽鄭家老太說,鄭典寫信回家,說是當初做欽差的那兩位爺要下來巡視河工?”李月姐想起前兩天聽鄭老太讀那鄭典寫回來的家信,便問墨易道。
“是的,今天我也聽于管事和楊管事提及。”墨易點點頭,自家大姐這消息倒是靈通。
“那你這段時間多看看阿爹留下來的河工筆記,萬一到時有人問起,你也能答上一些話。”李月姐沉思了一下道,打鐵還需自身硬啊,現在讓墨易跟著于子期和楊東城,可這兩上畢竟是等待起復的舉子,再經過這一次的賄舉案,這兩位在仕林的圈子名聲已經響當當了,他們后面的那兩位爺不會就這么讓于楊兩位長期窩在柳洼這小地方的,那樣顯然是大材小用了。
所以,墨易今后還是要靠自己,多學一點河工上的事情,若是能有機會得大人看中,哪怕是一兩句夸獎的話,那也是今后的一大助力。
“嗯,我這幾天一直在背呢,我讀書不太靈活,我就死記硬背的把阿爹寫的東西記下來。”墨易點點頭道。他雖然不是很聰明,但卻很刻苦。
對于墨易,李月姐還是比較放心的,這位二弟雖然木訥,但實誠,說一是一,說二是二,決不會來斗點虛頭。
說話間,李素娥就跟著月嬌兒一起過來了,倒是一個人來的,只是那神情卻有些郁郁的,一來就搶了月娥燒火的事情,一個人坐在灶頭,添著柴火,眼神愣愣的盯著灶里紅通通的火苗。
“你小姑母這是怎么了?你小姑父咋沒來,不在家呀?”李月姐拉著月嬌到一邊問。
“哪里不在家,在家里睡大覺呢,懶的動。”月嬌兒一臉瞧不上的表情道。
一個大男人的,這青天白日的在屋里躺尸成什么樣子,想的出來啊。李月姐撇撇嘴。又問:“那你小姑母這又是怎么回事?”
“還不是因為小姑父,他今天去賭了錢,輸了銀子呢,我去的時候他就半躺在床上,熊著小姑母,那樣子,看小姑母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也不看他自己是個什么熊樣兒,就會拿女人出氣。”月嬌兒壓低聲音氣哼哼的回道。隨后又道:“大姐,我跟姑父說了啊,小姑母今晚住咱家不回去了,要不然,看小姑父那樣子,晚上使不得還要拿小姑母出氣呢。”
“好,做的好,別說今晚了,這幾天都不回去,讓賈五郎吃風去。”李月姐氣的咬牙,反正現在在柳洼,賈五郎也叫不起來,又沖著自家四妹豎了豎大拇指,四妹這方面還是挺精道的,同時心里嘆氣,自家阿奶當初也是瞎了眼了,千挑萬選的,最后給小姑母挑了這么一門親事。
這能干人有時也會干蠢事。
呵呵,這章是過渡,有點碎,但里面一些內容卻是后文的引子,不能省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