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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田婆子

  周家書房。

  周大爺盤腿坐在一張條桌邊上,周東源在下首相陪,兩人俱默默的喝著茶水。

  好一會兒,周東源道:“爹,現在看來,這鄭家跟那兩個外鄉人合作了。”

  “他們本來就是一伙的,只是剛來時,那兩個外鄉人不清楚鄭家的底細才拖到現在才合作。”周大爺邊說著話,邊轉著大拇指上的班指。

  周東源每次看到這個動作,就知道阿爹在思考。

  “這樣,你明日就進京去見你三叔,把情況跟他說一下,看看有沒有什么辦法,我估摸著咱們也要找幫手。”周大爺道。

  “現在干河工程這一塊完全掌握在二爺和七爺手里,那于楊兩個和鄭家現在都是二爺他們的人,如今他們合作了,這一塊就成了水潑不進了,咱們還能找什么幫手?”周東源疑惑的問。

  “河道上不行,咱們從地方上入手啊,縱觀全國上下,大凡碼頭要塞之地,單靠衙門那點武力是不夠的,朝延還要設巡檢司,你把這話跟你三叔說說,只要咱們能握住了巡檢司,就等于掐住了河道的咽喉。”周大爺道。

  “是,孩兒明白,明日就去找三叔,只是這巡檢司是武職,咱家沒這方面的人可以當任啊,要不,我去捐一個武爵。”周東源道。

  “你再去捐也來不及了,更何況,巡檢雖只是個九品的小官,但掌一方武力,在軍中沒有一點資歷的人是擔任不了的。而且這方面,太子估計也不會交給別人,這點咱們就不要想了,只要是太子這一邊。能合作就行。到時,你要跟新來的巡檢處好關系。”周大爺道。

  “嗯。”周東源點點。心里有數了。

  于是回屋打點行裝,待得第二天一早匆匆上路。

  清晨。夏天的早晨天亮的格外的早,李家西屋這邊的幾個早早就起來了,頭晚上的豆子已經泡好,有了驢子,那磨豆子就是一個輕松的活兒了。

  墨易算是解放出來了,一早就帶著墨風上山,他打柴火。讓墨風打豬草,一趟早伙兒,等完了,正好是去當差,讀書的時間。

  李月姐則帶著月娥月嬌。一通忙活,等到卯時正,熱氣騰騰的豆腐就出爐了,另外一桶熱騰騰的豆腐腦兒也抬了出來,放在一邊,只等要來喝豆腐腦的閑客坐下,要甜要咸,兩種口味,到時再用做了湯汗下鍋煮一下就成。

  “月嬌。月娥,這里交給你們了,大姐去挑水。”將豆腐搬上架,李月姐擦了把汗,又挑起了水桶,廚房邊上的幾個大水缸。水都見底了。

  “好,大姐放心吧。”月嬌兒拍著小胸膊。月娥低低的說了句:“大姐小心點。”

  李月姐點點頭,就挑著水桶,扁擔兩頭一顫一顫的,纖秾合度的腰身輕微的擺動,顯得極為有韻律。

  不一會兒,就到了鎮尾的井臺邊,這個時候挑水的人多,井臺邊擠滿了挑水的人,大家伙兒用水桶排著隊,然后全擠一處聊天八卦了。

  “你們知道嗎?鄭家和柳家那關于宅基地的事情還在鬧呢,今天一早鄭家就去收屋子,就是現在柳二家暫時住的那屋子,把柳二一家人全從家里趕了出來,那柳二娘子,還穿著一件里褂呢,肥肥的腰肉都露了出來,臉面都丟盡了。”一個挑水的漢子道,眼里卻盡是暖昧,鎮里的閑漢們最喜歡看這樣的鬧劇。

  “活該,坑人坑到鄭家人頭上了,就算鄭屠娘子顧著他們是娘家人,鄭家那幫小子可不會顧,只是趕他們出來,已經算是客氣的了,真惹惱了這鄭家人,剝皮刀拿出來,陰森森的還冒著寒氣呢,就是不出手也能嚇的得膽子發毛。”另一個挑水的婆娘道。不管有理沒理的,柳洼人總是站在柳洼人一邊的。

  “可不是,還好姚家主婆家那成衣鋪的后院還有幾間空房,當初租給士子們用過后就跟成衣鋪隔開了,算是獨立了出來,這柳二家好話說盡,又加了租金,那姚家婆子才答應了租給他們住,倒是讓姚家主婆賺了一筆銀錢。”又一個娘姆擠過來道。

  “這事啊,還沒完呢,聽說柳家人回去搬柳婆子了,到時候該柳婆子跟鄭老太斗了。”另有好事的人興奮的道。

  “啊,那柳婆子準輸,當年,鄭爺剛走的那會兒,周家不就是看中鄭家大屋現在的這一片地兒嗎,當時,鄭老太一馬當先,帶著四個兒子,人人拿刀生生的把周家人堵在家里十來天,周家的菜的吃光,聽說只能天天啃白米飯,嘴巴都淡出鳥來了,到最后,周家只得罷了心思。”先前的漢子道。

  “就是,柳婆子充其量就是一個瞎聒噪的婆子而已。”邊上幾個嘻嘻笑道。

  李月姐聽了這些,本以為,這鄭家看在親戚份上,得吃啞巴虧了,卻忘了,也許鄭屠娘子會吃啞巴虧,但鄭家的人不是愿吃虧的主。

  就算是宅基地一時拿不回頭了,但在別的地方嗝應你總成吧。

  在李月姐看來,這柳家是有些自不量力了,先不說其他,就當這是在柳洼地盤,也容不得你一個剛來的鄰村人出頭出色的,這年月,地盤結團是很強的,不管一個村子內里再怎么斗,那到了外面,整個村子的人都抱成團,誰要受欺負了就全都并肩子上。

  這柳家若不退一步,鬧到最后,搞不好在柳洼無法立足,灰溜溜的回十里埠。

  “月姐兒,該你了。”這時,輪到李月姐打水了,李月姐系好水桶,往井里一甩,手飛快的擺動繩子,然后兩手交換的往上拉,滿滿的一桶水就上來了,然后又打了另一桶,又把位置讓給后面的人。她則挑著水,在肩上顛了顛,便一顫一顫的走了起來。

  剛到路口,就見遠遠的山路上過來一個人。是田婆子,李月姐不由的放慢了腳步,候著田婆子過來。便問好道:“婆婆早。”

  “呵,你是碼頭上見過的那個丫頭吧,不錯,挺勤力啊。”田婆婆皺巴著一張臉,看著李月姐笑嘻嘻的道。

  “呵呵,謝謝婆婆夸獎。”李月姐勤快,那是整個柳洼鎮都公認的。田婆子這句夸獎,這姐兒毫不客氣的收了。

  “婆婆現在住哪兒?”李月姐這是明知故問。

  “暫時待在周家呢,當個做粗活的婆子,討個生活唄。”田婆子爽利的道。

  說話間,兩人就到了麥場.

  “婆婆。我家就是前面的李氏豆腐坊,這時候正有豆腐腦呢,我請你喝一碗,你可千萬別客氣。”李月姐道,一手扶著扁擔,另一手就拉著田婆婆,生怕她不答應似的。

  “你這丫頭,真熱情,行。別拉了,老婆子正好肚子咕咕叫,就喝你一碗豆腐腦兒。”田婆子叫李月姐那一副性急怕她跑掉的樣子給弄樂了。

  “呵呵。”李月姐這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實在是,田婆子對她的意義不一樣啊。

  隨后李月姐領了田婆子進屋,水挑子還挑在身上。就沖著月娥喊:“三妹,給這位婆婆上碗豆腐腦兒,咸的,多加點蔥花。”李月姐順嘴就說了出來,前世,田婆婆都是吃這口味的豆腐腦兒的。

  “你這丫頭,倒好似老婆子肚里的蛔蟲似的。”田婆子一臉神奇的道。

  “呵,我喜歡這么吃,也就給婆婆這么叫了。”李月姐掩飾道,看著田婆子坐下,月娥過來招呼,這才挑了水挑子到大水缸邊上,吃力的提起水桶,將水倒在缸里。

  就在這時,卻聽屋里光當的一聲,是碗打碎在地的聲音,隨后還有月娥的驚叫。

  “怎么了?”李月姐連忙跑進屋里。

  才看到李婆子整個人傻愣愣的站在那里,兩眼還緊緊的盯著撒在地上的豆腐腦兒,以及那一地的碎片。

  “啊,碗不小心打碎了啊,婆婆有沒有傷著。”李月姐連忙上前,上上下下的找量了一下田婆婆,又拉了她的手看看,沒有任何燙著的跡象,這才放了心,拿了掃帚將碎片和灑在地上的豆腐腦都掃干凈,又叫月娥再給田婆婆上一碗。

  這時,田婆子才回過神來,突然猛的推開面前的李月姐和月娥,沖到豆腐攤子上,伸著雞爪,滿是皺皮的手,就抓了一塊豆腐在手里,仔仔細細的看著,就好似一個財迷看著黃澄澄的黃金似的,隨后又直接掰了一塊生豆腐放進嘴里,嚼了一下之后,那臉上的表情似喜似悲。

  看著田婆子這表情,李月姐突然明白過來了,她前世聽田婆子說過,這種白玉豆腐是她家的獨門,這會兒怕是被她認出來了,只是,李月姐又奇怪了,就算是認出跟她做的豆腐一樣,也不致于反應這么大吧。

  “丫頭,你做這豆腐的鹽鹵在哪里,讓我看看。”這時,田婆子又問李月姐。

  對于田婆子,李月姐沒什么好隱瞞的,自然拿出鹽鹵給田婆子瞧,田婆子瞧過后,又沾了點在手指上,用舌頭嘗了嘗,然后便從身上的口袋里搗出幾杯青澀的小果子,正是制成鹽鹵里面要添要的那種發酵液所用的漿果。只不過,現在田婆子拿在手上的果子還沒成熟。

  “你這里面加了這種果子的發酵液吧?”田婆子問。

  李月姐點點頭。

  “告訴我,這鹽鹵的配方是誰教你的?”田婆子緊緊的盯著李月姐,李月姐明顯能感到田婆子此刻很緊張。

  可這下李月姐犯難了,她總不能說‘是你前世教我的’吧。只得拿出以前糊弄阿爺等人的借口:“是我阿爹以前救了一個人,那人就教給了我阿爹這個鹽鹵的配方。”

  “那人呢?是誰?現在在哪里?”田婆子眼睛灼灼的盯著李月姐,一刻也不眨。

  “這…我爹也沒說。”李月姐心里叫苦啊,根本就沒這個人,這讓她怎么說,只好這般的糊弄了。

  “那你爹呢?我問他。”田婆子又道。

  “我爹已經過世了。”李月姐回道。

  “過世了?死了!!!”田婆子幾乎是咬著牙在問。

  李月姐點點頭,田婆子看著李月姐,那淚就突然的噴涌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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