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殿內,少年天子李賢升坐龍椅,文武百官在杜睿的引領之下,倚著班次入內,分兩班站定,杜睿身為當朝輔政大臣,大行臺中書令,身份超然,李賢登基之后的第一道諭旨便是賜予杜睿入朝不趨,劍履上殿,謁贊不名的榮寵。等文武大臣站定了位置,李賢身旁的隨侍內監來順操著尖利的嗓音,高聲道:“圣上臨朝,文武百官見禮!”“臣等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眾臣工雙膝跪地,大禮參拜,杜睿身有榮寵,只躬身見禮,這份榮寵原本杜睿是不打算接受的,但是李賢執意如此,甚至就連在茂陵隱居的武京娘都來信勸說杜睿接受這等殊榮。或許在旁人的眼中,杜睿享受這等殊榮,簡直就是至高無上的榮譽,可是在杜睿看來,這卻是一杯苦酒啊!杜睿此前怎么都沒想到這樣的特權,殊榮有一天也會落在他的頭上,好家伙,贊拜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就差將皇位直接冊封給他了。杜睿三番四次的退卻,只可惜李賢執意如此,要是一般人就算得到了這樣的殊榮,怕是也不敢使用,但既然已經成了事實,杜睿又不是個惺惺作態的人,那干脆就坦然受之。雖然肯定會有人罵杜睿狂悖,僭越,但杜睿這個人從來都不是為了別人看法而活著的人,老子就贊拜不名了,老子就入朝不趨了,老子就劍履上殿了,你們能把我怎么樣?在洪鐘大呂、宕蕩起伏的皇家禮儀聲中,杜睿超品冠戴,身穿絳紫官袍,大袖飄然,腰掛太宗皇帝御賜寶劍,邁著四方步,踏著初升的朝陽,在千百雙目光的注視下走走上了御階,站立在升階之上,手按著劍柄,俯視著眾臣,讓百官噤若寒蟬,莫敢正視。不要說經過了重新洗牌之后,如今朝堂之上大多都是杜睿一系的人,就算是有那些個不開眼的,看到杜睿如今的做派,再看看皇帝李賢面上居然沒有絲毫的不滿,也都只能縮起脖子裝烏龜了,眼下的形式,誰還看不出來,杜睿上有君王隆寵,下在億兆生民擁戴,身懷曠世大功,這個時候誰去找他麻煩,無異于把臉湊上去找抽。洪武朝開年第一次大朝,也是李賢登基稱帝之后第一次臨朝,不過就是走個形式,誰都知道李賢如今年幼,尚且不能處理朝政,權利都在杜睿的手中。杜睿之所以這么安排,完全是想要讓李賢學著走出第一步,學著去如何做一個皇帝,杜睿不是梁翼,不是曹操,不是司馬昭,他更不想做朱溫,將皇帝完全當成一個擺設,李賢既然坐上了那個位子,他就不能只是一個牽線木偶,要做的必須是一個帝王,像他的祖父太宗皇帝,父親高宗皇帝李承乾一樣的帝王。李賢雖然聰慧,但畢竟年幼,面對這樣的大場面,一時間也不禁有些緊張,但是好在天家子弟,畢竟不凡,在稍稍平靜了一下心情之后,對著身旁的來順示意了一下。首先要頒布的第一道圣旨,自然是對杜睿的加封,杜睿雖然有李承乾遺詔在身,位列輔政大臣,但是名不正,則言不順,必須有當朝皇帝的敕封,這才算正當。杜睿首先被授封太傅,太傅是三公之一,正一品。位列眾臣之上,算是文官的最高品級了。除了這個榮譽大獎之外,還賞賜了黃金萬兩,這不是虛數,是實打實的賞了一萬兩黃澄澄的金子,分毫不少。在實職方面,李賢正是敕封杜睿為大行臺尚書令,新成立的內閣首輔,總掌軍政大權,并授假黃鉞,使持節。這些封賞雖然在旁人看來簡直位極人臣,榮寵備至,但是和杜睿三十年來,立下的汗馬功勞比起來,還是少了些,到了杜睿這個位子,實際上已經賞無可賞了,那只有恩蔭他的子嗣了,長子杜學文封了個正四品上階的驍騎將軍,次子杜學義封了個從四品上階的秘書少監,三子杜學楨封了個從四品下階的少府少監,四子杜學武封從四品下階澳洲道新奧別駕,五子杜學仁封從四品下階的折沖都尉,六子杜學祁封從四品下階將作少匠,其余諸子盡皆封賞。封賞下來了,杜睿長身一禮,道:“圣上榮寵備至,臣深感惶恐!”李賢道:“宋國公為國效力三十余載,于朕看來,依著宋國公的功績,該如何封賞都是不為過的!”杜睿忙道:“圣上嚴重了,為國效力,乃是臣的本分,所幸皆賴太宗,先帝恩福所致,才使得四夷臣服,兵鋒所至,摧城拔寨。勢如破竹;臣之所為,未能報三代圣君隆恩之萬一。何敢言功。”眾臣聞言,心中不禁一陣翻騰,如果當真連杜睿這些年立下的大功都不能被稱之為功勞的話,那么他們這年都去做什么了。可以說,當今大唐的天下有一半都是杜睿親下來的,對杜睿的大功,大唐之前的兩代帝王,無論是英明神武,開創一代貞觀盛世的太宗皇帝,還是兢兢業業,再開永徽之治,將大唐推向新的輝煌的高宗皇帝,都有些刻薄了。太宗皇帝兩次貶黜杜睿,高宗皇帝李承乾更是登基之后,剛剛坐穩龍椅,就將杜睿貶黜杜陵,用的時候想起,不用的時候便棄之如敝履。如今李賢登基,給予杜睿足夠的殊榮,仔細想來,倒也不為過。李賢道:“宋國公就不要過謙了,國有卿在,朕心方安,宋國公三十載為大唐嘔心瀝血,朕雖年少,也耳聞眼見過,這般封賞,朕只會覺得薄了,宋國公可泰然受之!”杜睿聞言,這才謝恩,道:“微臣謝吾皇圣恩!”李賢點點頭,接著道:“宋國公!朕年幼,尚且不能肩挑社稷重任,朝政皆要靠卿與諸位大臣,今日朝會,朕只旁聽。”說著,李賢還對杜睿示意了一下,杜睿躬身應命,側過身子,對著眾臣道:“洪武朝開年,諸事繁多,山陵使!”杜睿的弟子穆天顏連忙出班道:“下官在!”穆天顏身上兼著山陵使的職務,所謂山陵使,其實就是負責高宗皇帝李承乾茂陵營建的差事,李承乾雖然已經下葬,棺槨也已經移入墓中,可是茂陵的建設工作卻并未完成。杜睿道:“先帝陵寢營建,進度如何!?”穆天顏忙道:“啟稟圣上,尚書令大人,先帝陵寢營建業已完工,專等來年圣上親往致祭,請先帝神主入宗廟便可!”杜睿點點頭,轉頭對李賢道:“圣上!此事可著禮部派人安排。”李賢點頭道:“好!如此皇叔可盡心辦理!”李璟恒是李道宗的長子,按輩分正是李賢的叔父,聞言連忙應諾。接著,李璟恒又道:“圣上!尚書令大人!我朝新皇登基,左近番邦盡皆遣使朝賀,如今皆在鴻臚寺內候旨,請圣上示下,該如何料理!”李賢問道:“宋國公之意如何!?”杜睿對著李賢笑道:“此事圣上可龍意天裁!”杜睿并不想事無巨細都抓在手中,也該將一些小事交給李賢,讓他試著處理,畢竟雛鷹只有離開巢穴的保護,才能翱翔天際,杜睿可不想等到自己年老之后,大唐的皇帝是個一無是處的君王。李賢想了想道:“先帝晏駕,此時海內同悲,朕意恰逢此時,若是接受外邦朝賀的話,怕是要招來民間非議!不如宋國公代為接見,共敘友善,宋國公以為如何?”杜睿道:“圣上此言在理,然圣上驟登大位,繼續積累威望,番邦小國雖然不足道哉,然其誠心來賀,圣上卻也不能薄待了,圣上既然心念先帝,此時確實不可大肆朝賀,可著禮部演禮,于麟德殿接見。”杜睿雖然反駁了李賢的主張,但是李賢仔細想了想,杜睿所言都是在為他考慮,心中也就沒了不滿,點頭道:“宋國公之言甚善,既然如此,便同樣交由皇叔料理,皇叔可多與宋國公商量便好!”李璟恒急忙接旨:“微臣遵旨!”接下來的朝會,李賢只是多聽少說,安安分分的做起了少年天子,大事都交由杜睿料理,杜睿倒也不擅權,總是會詢問李賢的意見,要是正確了,杜睿就稍加完善吩咐下去,要是不對,杜睿也會委婉的提出來,并且說出自己的主張,讓李賢思考。總之經過了今日的朝會,那些即便覺得杜睿榮寵太過,有僭越之嫌的大臣也不得不承認,杜睿雖然專權,但卻不擅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