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慶殿內,正在準備上朝的李承乾依然是愁眉不展,西域方面始終都沒有消息傳遞過來,讓他也是憂心忡忡,特別是在得知了大食軍居然有百萬之眾的時候,他的憂慮也更深了,他在擔心,擔心杜睿會戰敗,畢竟十萬人和一百萬人的巨大區別,并不是計謀,策略就能扭轉的,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計謀都是無用的,這句話,還是當初杜睿和他說的。
“侯義!多少天了?”
正幫著李承乾整理衣衫的侯義聞言,低聲道:“圣上!到今天已經差七天三個月了!”
侯義說完,接著又補充了一句:“圣上!再過一個半月,就是上月佳節了,少府那邊昨天還來問過,今年的上元佳節,這與民同樂的安排”
李承乾皺著眉,道:“朕現在哪里還有那個心思,前線的將士在為了大唐的安寧浴血奮戰,朕豈能在長安享樂,通知少府那邊,一律慶典取消!”
就在這時候,殿外突然傳來了一陣喊聲:“圣上!圣上!”
人未到,聲先至,緊接著,殿門被人撞開,一陣冷風吹進來,讓李承乾不禁打了個寒顫。
侯義見了來人,怒道:“狗奴才!越來越沒規矩了,好大的狗膽,來人啊!”
來人也知道自己冒失了,見李承乾皺著眉,嚇得一身冷汗,跪好之后連連叩首:“圣上恕罪!圣上恕罪!奴才該死!奴才罪該萬死!”
李承乾嘆了口氣,他現在也沒心思和這個小內監計較,道:“出了什么事,這么慌慌張張的!”
來人忙道:“圣上!是是捷報,是西域那邊送來的捷報!”
李承乾聞言,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快步上前,一把將那個沒規矩的小內監拉了起來,逼問道:“你說什么?捷報!西域那邊送來的捷報!在哪里?在什么地方!?”
小內監方才也是喜極了,才放了規矩,那么冒失,現在反應過來,見李承乾居然抓著自己的胳膊,頓時想起了害怕,顫顫巍巍的都不知道該怎么辦好了。
一旁的侯義此時也聽明白了,急道:“狗奴才,圣上在問你話呢!快說啊!捷報在什么地方!?”
小內監反應過來,連忙道:“在在送捷報的人,就就快到太極殿了!”
李承乾聞言,一把將小內監推開,也顧不上什么為君的禮儀了,風一般的朝著太極殿跑了過去,身后一大幫宮娥太監追著,喊著,可是怎么都沒辦法讓李承乾停下來。
太極殿內,朝臣們也亂糟糟的站成了一片,一個個伸長了脖子朝外面看著,方才有人傳遞消息,說是送捷報的使者已經過了玄武門,可是怎的還沒到?
“圣上駕到!”
就在此時,隨著侯義一聲上氣不接下氣的呼喊聲,李承乾也到了,跑了這么長的一段距離,李承乾也是臉色漲紅,呼呼的喘著粗氣。
一到太極殿,李承乾就忍不住問了起來:“捷報在什么地方?捷報在什么地方!?”
李世績看著好笑,道:“圣上!無需召集,送捷報的人已經過了玄武門,馬上就到太極殿了,圣上稍安勿躁。”
李承乾來回踱著步子,道:“朕怎么能不著急,朕怎么能不著急!”
李承乾面帶苦笑,這都多長時間,從派遣蘇定方發動西征以來,到現在都已經過去半年的時間了,一開始是慘敗,大敗,西域局勢糜爛,太宗辛苦二十余年才打下來的西域,幾乎都要丟了,后來杜睿總算是出山,剛到西域,便接連打了兩個勝仗,只可惜于闐城之圍被解之后,杜睿那邊就沒有了消息。
可是之前龜茲城發來的求援奏折所顯示的卻是龜茲城危在旦夕,這座大唐在西域的重鎮隨時都有可能會落入大食人的手中,到時候會怎么樣?
即使李承乾不怎么懂得軍事都能猜得到,到時候大食人只需依托龜茲城,經略四方,憑借著巨大的兵力優勢,到時候西域將不為大唐所有了。
“捷報怎的還沒送到?”
李承乾一生當中都不曾像今天這樣沉不住氣,不時的朝著殿外張望,心里陣陣躊躇,在沒看到捷報之前,他懸著的心還是沒辦法放下,生怕是人們的耳朵全都聽錯了。
李世績看著一陣好笑,道:“圣上!從龜茲城到這里,少說也有數萬里之遙,軍士快馬加鞭,早已疲憊不堪,皇城之中不得騎馬,他們就算是跑到這里,也要不少的時間,圣上還是稍安勿躁,捷報已到,便可以放心了!”
李承乾訕訕的笑了一聲,道:“捷報不到朕的手上,這心怎么也放不下!”
就在這時,外面響起了一陣腳步聲,大唐君臣毫不顧忌形象,全都擠到了太極殿的門口,伸長了脖子張望著,終于被他們看見了。
一個形容極度疲憊,盔歪甲斜的唐軍將士在幾個御林軍的攙扶之下,通過了數百級的玉階,正朝著太極殿跑來。
“來了!來了!”
“手上拿著的是是捷報!真的是捷報!”
李承乾已經等不了了,率先跑了出去,等到他跑到玉階前的時候,那隊御林軍已經攙扶著那名唐軍士兵到了他的面前。
唐軍士兵掙脫開來,拜倒在李承乾的面前,雙手將捷報捧著,聲音干澀,嘶啞的言道:“圣上!龜茲大捷,斬首七十萬!”
說完這句話,這名唐軍士兵就再也堅持不住,暈厥在地,他是真的累了,從龜茲到長安,數萬里之遙,這一路上戰馬都跑死了好幾匹,不眠不休的將捷報送來,為的就是能讓李承乾君臣和數千萬大唐子民早些知道他們的勝利,這名唐軍士兵的身體早已經崩潰了。
眾人擔心的圍上去一看,卻聽到了陣陣喊聲,心弦松弛下來之后,這名唐軍士兵居然就在李承乾的腳邊睡著了。
李世績連忙吩咐道:“帶大唐的英雄下去休息,找御醫調養,一定要照顧好,這是我大唐的英雄!”
幾個御林軍領命,輕手輕腳的抬著唐軍士兵下去了。
李承乾等不及回大殿之內,就在這里迫不及待的將捷報自竹筒之中取出,展開看了一遍,忍不住高聲喊了起來:“好!好!打得好!打得好!”
杜睿在捷報之中,只說了龜茲大捷,尚未提及蘇定方戰死的消息,是以李承乾才這般開懷,否則得話,這場喜事,也只怕會變了味道。
蘇定方雖然蔥嶺大敗,致使唐軍損失慘重,但畢竟是貞觀一朝的老臣,也曾為大唐立下過不世功勛,兼且深受太宗器重,名標凌煙閣,若是蘇定方戰死了,李承乾只怕也會難免心痛。
畢竟之所以有蔥嶺那次的慘敗,說白了,還是李承乾好大喜功的結果,若不是他,這場西征都不會存在,李承乾也是難辭其咎。
好在杜睿在捷報之中暫時隱瞞了,這才沒有掃興。
李世績偌大年紀,在一旁等的抓耳撓腮,湊到了李承乾的面前,低聲道:“圣上!圣上!這捷報,給老臣”
李承乾大笑著將捷報塞到了李世績的手中,李世績看過一遍之后,也忍不住老淚縱橫,道:“好!確實打得好,這一戰之后,讓大食狗再也不敢窺伺我大唐江山,打得好!”
捷報在眾臣的手中來回傳遞著,每一個看過的人都會發出一陣歡呼,殲敵七十余萬,這是何等勝利。
群臣歡呼了一陣之后,才想起了正事,在李世績的帶領下,到了還在呵呵傻笑的李承乾面前,躬身賀道:“恭賀圣上,西域大捷!”
李承乾連聲道:“好!好!好!”
李承乾現在已經完全被巨大的幸福給擊暈了,除了傻笑和說“好”之外,他現在已經說不出旁的了。
因為就在之前,李承乾還在為蔥嶺慘敗憂心忡忡,那個時候他甚至都已經做好了去太廟高祖,太宗的靈位之前謝罪,然后向天下下罪己詔,承擔這一場大敗的責任了。
后來雖然杜睿出山,前往西域解圍,可是事實上李承乾也沒抱多大的期望,畢竟他能給杜睿的兵力實在是太少了,而大食人在西域的兵力足足是唐軍是數倍之多,這種完全不平衡的戰斗,即便是杜睿,除非有通天之能,不然的話,如何能夠應對。
李承乾在久等消息不至,心情極度緊張之下,甚至都已經做好了準備,要征伐天下軍卒,前往西域支援了,可就在這個時候,捷報到了,西域大捷,龜茲城下一戰,斬殺敵軍七十余萬人,大唐居然創造了一個奇跡,取得了他連想都不敢想的勝利。
笑過之后,李承乾只感覺眼眶一陣酸澀,擦著眼淚,道:“贏了!贏了!朕總算沒有愧對先帝的囑托,大唐勝利了!”
最后一句話,李承乾是喊出來的,他從來都沒有過這么暢快的時候,即便是之前杜睿攻滅吐蕃,捷報發來的時候,他也沒有像今天這么高興,這么輕松過,這是長久以來壓抑之后,一次痛痛快快的爆發。
大唐群臣也發出了勝利的吶喊,緊接著從太極殿開始,這種勝利的呼喊聲不斷的向外傳遞,喊聲越來越大,整個長安城都沸騰了。
“圣上!這等大勝,該普天同慶才是!”
“對啊!圣上!恰逢上元佳節,我大唐又取得了這等輝煌的大勝,當普天同慶才是!”
李承乾經人提醒,這才反應過來,連連應道:“對!對!是該普天同慶,侯義!”
一直在站在李承乾身后的侯義,連忙應道:“老奴在!”
李承乾心情難以自抑,顫抖著道:“傳朕的旨意,西域大捷,普天同慶,上元佳節,朕要與民同樂,共同慶賀大唐盛事!”
侯義也是滿臉堆歡,應道:“老奴遵旨,這邊去知會少府那邊,這一次定要好好的樂一次!”
李承乾指著侯義笑道:“你這老貨,好!朕為這西域戰事憂心了這么許久,也該好好的樂一次了!”
李世績這時又提醒道:“圣上!上元佳節與民同樂,杜陵那邊!”
李世績這是在提醒李承乾,這場大勝究竟是怎么來的,他的年紀也大了,朝中若是沒有一個能夠掌控全局的能臣輔佐,李世績可不敢保證,類似于這次西征的事,還會不會再度發生,他是想讓杜睿留在朝中,維護大唐的穩定。
雖然杜睿在出征之前,曾有過明言,功成之后,還是要隱歸山林,不受朝廷的封賞,可是到時候,如果李承乾真心挽留的話,李世績就不相信杜睿當真是鐵石心腸,不要忘了,杜睿可還是太宗皇帝留下輔佐新皇的托孤之臣。
李承乾經過了大喜之后,此刻也稍稍冷靜了一些,聞言,連聲道:“對!對!傳旨,上元佳節,普天同慶,將宋國公家小,盡數接到長安,與朕一同與民同樂!”
經過這么一次教訓,李承乾現在算是明白了,他離不開杜睿,大唐離不開杜睿,大唐如果想要繼續發展下去,繼續強盛下去的話,就絕對不能離開杜睿這個能臣。
況且,李承乾現在也清醒了,他意識到,杜睿非但沒有野心,反而對功名利祿,權勢地位視如糞土一般,這樣的人,又是自己的摯友,他居然會猜忌,將杜睿逼出朝堂,現在想起來,李承乾更是后悔不已。
李世績聞言,這才徹底放下心來,他知道李承乾這次是要主動認錯了,要是這樣都不能將杜睿留下來的話,那就沒有人能將杜睿留下了。
“圣上放心,這件事老臣親自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