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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留書

  臣杜睿頓首拜:混沌初分,天地伊始,華夏乃寰宇第一之邦,秦皇漢武,至我大唐高祖陛下開創基業,想我天朝,巍巍盛世,自高祖開國,施仁政于蠻夷四方,頻譴能匠出使宣威,終至蠻荒匪酋亦云:泱泱大唐,吾父兄也。先帝亦嘗曰:鞠躬為民,至死不渝。親以身踐,萬世流芳。臣萬幸,逢圣天子在位,陛下心懷萬民,乃有貞觀之治,皆因以文治武功而招統天下,四海之內無不仰慕神州之威嚴。

  本朝開國以來,萬國來賀,八方來朝,皆以上邦大國敬仰之,然而時至今日,先有頡利來擾,后有夷男來襲,更有西域諸強窺視我華夏之地大物博,以使高昌,吐谷渾等小邦尋釁邊廷。然,諸蠻夷為何如此之猖獗?蓋為我朝士人閉目塞聽,故臣以為,變法可行,變法必行,古有云:“上胡不法先王之法”,固守舊章,勢必落后于人。

  臣不才,為圣上擢拔于微末,委以重任,推行變法,賴陛下英明,我大唐上下同心,齊力變法,方有今日之強。然,臣年幼狂悖,恣意行事,有負圣恩,以致陛下震怒,臣閉門自思,亦是悔恨不已,國事者,豈黎庶可知也,未歷宦場,不明世事,亦非嫡屬,即貿然以國縱論,幾近兒戲。臣尚不自知,妄言質訓國事,漁樵對答,實鬧劇耳,狎客相舞,互暴私隱,自詡憂患,不成體統,思及于此,臣惶恐不安。

  推行變法,故可固本以強自身,而寰宇之內,萬國林立,孰人能知大唐以外,方物若何。臣昔年幼之時,曾于陛下面前獻拙,縱論寰宇,誠一家之言,不足為信,今臣萬死奏請圣上恩準,臣當于近日聚眾揚帆遠行,辟蠻荒于四海,加吾皇天威于宇內,以資臣昔年所言真偽。

  臣再頓首,叩請圣裁。

  杜陵侯杜睿。

  大唐貞觀十二年八月。

  太宗看過杜睿的奏折,眉頭緊鎖,起身走下御階,麟德殿內的李承乾,長孫無忌,房玄齡等人都是心顫不已,杜睿的這份奏折先到的尚書臺,他們都已經看過了,誰都沒想到杜睿居然來了這么一手,一聲不吭的就出海遠行了。

  李承乾生怕太宗會因此怪罪,剛要說話,卻見太宗突然放聲大笑起來,眾人更是納悶,紛紛看著太宗,也猜不透太宗此時心中究竟做何感想。

  “這杜承明是在和朕賭氣啊!”

  李承乾怎的都沒想到太宗會冒出這么一句,忙道:“父皇!杜睿不解圣意,恣意妄為,還請父皇念其年幼,莫要怪罪!”

  太宗道:“朕何時曾說過要怪罪他了,杜睿雖然不經朕同意,便私自行事,其行狂悖,卻也無可厚非,朕也曾聽江淮一代的官員上書言事,稱江淮一代的商人紛紛出海貿易,所獲頗豐,難道這海外當真遍地黃金不成!?”

  房玄齡道:“圣上!去年杜睿曾上過一道奏本,稱海外物產豐富,還曾建議在泉州等海港處,設立海關,以豐國庫,想來定然不會有假!”

  李承乾見太宗并未發怒,也稍稍放心了些,跟著道:“去歲,杜睿曾遣人來長安,送了一些土特產,那花生,紅薯,還有不曾見過的菜蔬,想來都是海外之物!”

  太宗聞言,點點頭一陣沉思,道:“如此說來,那海外之域當真是如此富饒,既然如此,玄齡!你看那海關”

  房玄齡忙躬身,心中確實一陣腹誹,當初杜睿建議成立海關,征收海商的賦稅,太宗只道“海商漂洋過海,九死一生,雖小有盈利,卻不宜索取過甚”為由,給駁回了,要是太宗能早重視這件事,大唐一年的賦稅少說也要提高幾成,那樣的話,太宗莫說是要修建幾座皇家道觀,就算是幾十座也不在話下。

  “臣恭請圣裁,若是圣上以為可行,臣便即刻操辦起來!”

  太宗也有些赧然,畢竟當初這件事就是被他給駁回的,不過既然海外貿易,獲利頗豐,征收賦稅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既然如此,便按照杜睿此前的那個章程,操辦起來,玄齡!你就辛苦一下,主管此事,讓馬周給你做副手好了!”

  這件事被太宗一句話就定了下來,只是杜睿私自出海之事,太宗還沒有個意見,李承乾終歸還是放心不下,這件事原本就可大可小,往大了說,都能給杜睿扣上一頂叛逃外國的大帽子,往小了說,充其量也就是個狂悖無禮的罪名。

  “父皇!杜睿此事?”

  “哼!”太宗冷哼了一聲,道,“不經請示便自作主張,杜睿當然狂悖的很,朕雖然褫奪了他的職司,但他總歸還是我大唐的萬戶侯,為人臣子者,藐視君王,你說該如何處置!?”

  太宗一腳將球踢給了李承乾,李承乾也算是反映夠快,一愣之下,立刻反映了過來,道:“父皇!杜睿行事雖然乖張,但卻也非木屋君父之人,況且此前杜睿遣人出海之時,就曾命人在沿途無主之地,勘石立碑,標明為我大唐所有,雖然兒戲,但是一片赤誠之心可見,還請父皇念其往日之功,免于責罰,況且杜睿此行,也是為了我大唐,揚皇威于四海之內,即便無功,也當無過。”

  “揚皇威于四海!誰給他的這個權利!我看他就是狐假虎威!打著我大唐的旗號,居然還說他有功!”太宗的語氣異常嚴厲,讓李承乾心顫不已,突然話鋒一轉,道,“傳旨!加杜睿為宣撫使,命其出海交好各國。”

  太宗身旁的王德聞言,頓時愣在了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為難的看向了房玄齡,房玄齡一時也不知道太宗是何用意,旨意到時,杜睿恐怕早就出海遠行了,這旨意頒給誰啊?

  眾人的表情,太宗看的一清二楚,接著道:“將旨意封于尚書省,等到杜睿歸來之時,再給他就是了!”

  眾人聞言,也是心情不一,李承乾自然徹底放心了,太宗不怪罪,還給了杜睿一個出身,讓他此次出海名正言順。房玄齡也是開懷不已,他與杜如晦是至交好友,杜睿又是他看重的后輩。長孫無忌確實心下一陣黯然,他看得出太宗雖然忌憚杜睿,但總歸還是看重杜睿的。

  李承乾從麟德殿出來,剛要回自己的寢宮,半路卻被突然殺來的安康公主給攔住了。

  “太子哥哥!杜睿那壞蛋可是當真出海了!?”

  李承乾見安康公主氣勢洶洶,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作答,但是一想到安康公主那花樣百出的小手段,只得打著“死道友勝過死貧道”的主意,如實坦白了:“安康!承明被父皇封為宣撫使,出海招撫萬國,這可是正事!”

  安康公主卻不是這么好騙的,秀氣的眉毛一挑,道:“什么宣撫萬國,什么宣撫使,分明就是他自作主張,父皇不過是沒辦法,才這么決定的,太子哥哥,你說,杜睿是不是早就走了!”

  李承乾面色尷尬,道:“這個為兄也不清楚,或許是吧!”

  安康公主一聽就急了,道:“這杜睿還有沒有良心,我在宮中等他,他卻一聲不吭,就出海遠行了,我看他的心里根本就沒有我,我這就去對父皇說,取消我和杜睿的婚事,然后也學著汝南姐姐出家做道姑,讓他后悔一輩子。”

  李承乾見安康公主真的急了,忙伸手將她攔住,道:“安康妹妹勿急,勿惱,為兄這里還有承明給你的一封書信。”

  安康公主聞言,眼睛頓時一亮:“當真!”

  李承乾急急忙忙的從衣袖當中取出了杜睿的信遞給了安康公主:“你看看就知道了,承明在信中定然將此事都說了,你可千萬不要著惱,沒得到時候你先后悔,那可就來不及了!”

  安康公主哼了一聲,接過杜睿的書信,道:“是不是去找父皇,看過了信才知道。”

  說完,便蹦蹦噠噠的走了,李承乾也是暗暗抹了一把汗,對這個妹妹,他算是無能為力了。

  杜睿八月便已經揚帆出海,臨走之前吩咐杜貴帶了三封信來長安,一封就是給太宗的奏本,一封是給安康公主的家書,還有一封就是給李承乾的。

  信中李承乾反復叮囑了李承乾要注意的一些事情,最重要的就是低調,絕對不能引起太宗的猜忌,同時還要籠絡朝中重臣為自家張目。如今李恪已然被太宗留在了長安,不管太宗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李承乾的太子儲位已經有了新的威脅,一旦李承乾犯錯,被李恪抓住機會,有岑文本的幫助,那很有可能就是萬劫不復。

  李承乾昨日便看過了那封信,心中也是感慨莫名,最讓他意外的是,杜睿還叮囑他,萬事都要與長孫無忌商量,要知道當初要不是長孫無忌的參奏,杜睿也不至于被褫奪了官身,如今杜睿還讓他倚重長孫無忌,單單是這番大胸懷,就足以讓李承乾感動了。

  另一邊的安康公主,回了自己的寢宮之后,便急急忙忙的取出了杜睿的書信,信上無非就是一些致歉的話,和給太宗的奏本那般鄭重不同,給安康公主的心中,多是一些小兒女話,看的安康公主眉開眼笑。

  雖然心中不免還要埋怨杜睿,但總歸消了氣,看過了杜睿的信,安康公主也是失神的坐在了窗前,儼然一副懷春少女的模樣,自言自語道:“你這人,真是沒良心,只留下這么一封書信便走了,兩年,你可讓我怎么熬!”

  時間倒回到一個月之前,貞觀十二年八月,泉州港,這一日原本就因為海外貿易的興起,格外熱鬧的港口,一大早便已經是人山人海,老遠望過去,黑壓壓的一片。

  泉州人也算是見過世面的了,海外貿易不斷興起,讓泉州人接觸到的新鮮事物,相比其他地方的人都要廣博了許多,但是今日卻有這么多人過來,可見泉州港是要有大事發生了。

  看著港口內停放著的三十艘從來沒見過的大船,即使見過世面的泉州人也不禁嘖嘖驚嘆,以往那些剪帆船第一次出現在港口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很是驚訝了,但是看著眼前這些比剪帆船更為高達,更為新奇的蓋倫帆船,人們心中已經不僅僅是簡單的驚訝了。

  “這是什么船啊?”

  “從來沒見過,難道是番邦駛來的?”

  “亂說什么,自然是我大唐的船,這天下除了我大唐之外,還有誰能造出這等巨船!”

  “莫不是杜家的,我看也只有杜家的船廠能造出這等船!”

  人們紛紛議論著,顯然蓋倫帆船的出現已經擊碎了他們平日里對船的認知,巨大的船身,高聳的桅桿,獨特的船型,一切的一切,對自詡為見多識廣的泉州人也一樣是新奇不已。

  杜睿此時正帶人站在港口的最前面祭拜海神,這個時候還沒有媽祖一說,人們出海祭拜的大多都是海龍王,杜睿雖然不信這些,但是此行兇險莫測,祭拜一番,也算是求個心理安慰罷了。

  恭恭敬敬的完成了祭拜的意識,趕回來的馮茗指揮著水手登船,這一次出海,杜睿除了要帶上杜平生,馮照,馮茗,韋鑠,六名弟子,還要帶上寶釵等四女,本來杜睿是想瞞著寶釵等女的,只是上次在杜陵他已經有過一次偷跑的經歷,這一次寶釵等人小心在意,怎的都沒能讓他得逞。

  杜貴此時臉上滿是擔憂之色,道:“少爺!還是讓小人隨您一同去吧!這一去飄揚過好,兇吉難料,小人實在不放心!”

  杜睿笑道:“我有這蓋倫巨艦,還有什么不放心的,泉州港這邊也離不得人,你還是留下的好,此外將這三封書信帶回長安,交給太子殿下。”

  杜睿說著取出了三封封好的書信,遞給了杜貴:“家中之時,還需要你父子料理,拜托了!”

  杜貴連忙躬身下拜,道:“少爺有命,小人不敢攜帶!”

  杜睿點了點頭,又對著四周圍看熱鬧的泉州百姓一拱手,高聲道:“諸位父老!在下如今遠行,多賴泉州父老相助,如今這船隊之中,有諸位的父子兄弟,杜睿今日在此向諸位保證,兩年為期,定然平安歸來!”

  泉州百姓聞言,頓時發出了一陣歡呼聲,他們雖然居住偏遠,但是杜睿的名聲可是如雷貫耳,也都知道杜睿是要去做大事了,他們家中能有人親身參與,自然也是與有榮焉。

  這時泉州刺史親自端著一個朱漆托盤走了過來,托盤之上放著一杯酒,遞到杜睿的面前:“杜大人,此行甚遠,下官唯有一杯水酒為杜大人壯行色,愿大人平安歸來!”

  杜睿躬身答謝,道:“此事杜睿狂悖而為,圣上難免降罪,在下已寫好奏本,托家人轉呈太子殿下,圣上旦有責罰都是我杜睿的,與大人無干!”

  泉州刺史最擔心的就是這個,今天一大早,他聽人說泉州港突然出現了三十艘巨船,就已經猜到了是杜睿所為,備下這等巨船,自然是要出海的,杜睿深受太宗父子的看重,他要涉險出海,太宗自然要怪罪,他也是心下惴惴不安,聽到杜睿如此說,一顆心總算是落了地。

  “杜大人切勿如此說,下官也知杜大人是要去做大事的,不敢阻攔,只盼杜大人早日平安歸來!”

  杜睿一點頭,道:“多謝!”

  言罷端起酒杯,對著四周圍的泉州百姓示意了一下,一飲而盡,轉身便走,踩著橋板上了他的旗艦。

  早就準備好的馮茗揮動令旗,高喊一聲:“啟航”

  三十艘蓋倫帆船繳動錨鏈,依照次序,有條不紊的駛出了泉州港。

  泉州刺史在港口上看著,不禁感嘆道:“杜承明!真乃奇人也,能造出這等巨船,天佑我大唐啊!”

  說著居然張開雙臂,跪倒在地,在他身后的泉州百姓也是紛紛跪倒,為杜睿送行。

  杜睿站在夾板上,看著越來越遠的泉州港,在轉頭看看漫無邊際的大海,心情也是一番激動。

  一旁的寶釵見了,道:“少爺!這海上的風冷,還是進艙內歇息吧!”

  杜睿輕輕的搖了搖頭,道:“寶釵!你長這般大,可曾見過這等壯美的景致。”

  杜睿說著只想浩瀚無邊的大海。

  寶釵懵懂的看了看,道:“奴婢自幼便生長在鄉里,如何曾見過大海,壯美奴婢是沒看出來,這大海上風大浪急,奴婢只知道害怕!”

  杜睿一笑,道:“早就說了,讓你們回杜陵的,你們偏不答應!”

  寶釵聞言,嘟起了嘴,道:“少爺不怕,奴婢自然也不怕!”

  杜睿笑著,看向了遠處的海天一色,不免心懷激蕩一一這大航海時代,就在我的手中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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