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軍相撞,頓時殺得血花四濺,無數顆人頭沖天而起。夷男雖然戰敗逃走,但身邊也還聚集著薛延陀數千人馬,皆是悍勇之士,人人敢死。
反觀飛虎軍這邊,經過連場大戰,人數也不過千多人了,兩軍普一接戰,便殺在了一處,飛虎軍這邊,想要生擒夷男,立此不世功勛,薛延陀這邊也是打著死中求生的念頭,完全不計傷亡。
不斷的有人落馬,不斷的有人頭飛起,慘叫聲,呻吟聲,兵器相交,發出的“錚錚”聲,匯集在一處。
飛虎軍雖然是精銳之師,但此刻因為人數較少的緣故,基本上每一名飛虎軍的兵士身邊都圍著兩三名薛延陀人。
杜睿迎面第一個就撞上了大度設,兩人雖然年歲相當,但是大度設卻足足比杜睿高出了一個頭,揮舞著彎刀,兜頭就砍,杜睿持長槍架住,兩馬相錯之間,扭身便刺,大度設力大,卻不夠靈活,還沒等他轉身防備,就被杜睿一槍刺中了肩頭,慘叫一聲摔下馬來,薛延陀人想要去救,可那里還來得及,沒等大度設爬起來,隨后而至的飛虎軍,就將他踩成了爛泥。
夷男見唯一的兒子死了,痛呼一聲,縱馬朝著杜睿就沖了過來,走到近前一看,突然認出了杜睿就是當年在太極殿上羞辱過他的漢家小郎,怒吼一聲道:“又是你!當年你羞辱我,今日又殺了我的兒子,我要讓你死!”
杜睿冷笑一聲,道:“當年能打得了你,今日也照樣能殺得了你!”
說話間,杜睿手中的長槍,不斷刺出,又有幾個臨近的薛延陀人被他刺下馬來,正在此時,夷男也到了,一刀砍向了杜睿的左肩,杜睿側身閃過,一槍直刺夷男的咽喉。
夷男到底是能征慣戰的悍將,要比大度設強出了不少,見杜睿的槍刺過來,連忙向后揚,但是他躲得過杜睿的直刺,卻躲不過杜睿的下一擊。
見一槍沒有刺刀,杜睿連忙收招,將槍當成了刀一樣,猛的向下一劈,夷男措手不及之下,哪里還來得及閃躲,被杜睿的槍桿,砸中了肩頭,身形晃了晃。
杜睿見了,哪里能放過這么好的機會,大喊一聲,長槍再出,正中夷男的前胸,將夷男刺了一個對穿。
緊跟在杜睿身邊的秦束見了,大喜過望,立馬高喊道:“夷男死了!夷男死了!”
原本正在酣戰的薛延陀將士,聽到這聲喊,還以為又是唐軍的詭計,但是當他們看到夷男當真被杜睿挑在槍上之時,不禁一陣膽寒。
大汗都死了,他們還打個什么勁兒,有人將彎刀扔在了地上,有一個就有第二個,人人效仿,原本一場不死不休的血戰,居然就因為夷男之死,被提前畫上了句號。
夷男的智囊畢加羅也死在了亂軍之中,薛延陀人沒有了領頭的,再加上縱然是逃出去,又能去哪里躲避大唐的兵鋒,只好降了。
杜睿吩咐人帶上夷男的尸體,然后將投降的薛延陀人,三五成群的看護好,便朝著諾真水的方向趕去,這場戰爭已經結束了。
再看看身邊的飛虎軍將士,杜睿的心中不禁一陣黯然,原本出征時的五千人,除了留給蘇麟一千,還有在交河城養傷的三百多人,余下的都在這里了,也不過就還剩下了以前一二百人,足足有半數飛虎軍的將士犧牲在了西域和草原之上。
天色漸晚之時,杜睿回到了諾真水大營,先是回他們飛虎軍的營地休整了一番,便被侯君集派人交到了中軍大帳。
見著侯君集,杜睿一行禮,便退到了一側,在朝中之時,他位極人臣,如今到了軍中,他不過是個掛名的交河道大總管,和侯君集右武衛將軍的軍銜比起來,要差了很多。
薛萬均正在向侯君集稟報此戰的戰果:“我粗略估算了一下,昨晚一戰,我們斬首有四萬多人,加上前一晚上偷襲薛延陀大營,這一戰,共計斬首在九萬七八千人。加上受傷和被俘的薛延陀人,薛延陀人算是徹底的完了,縱然不被滅族,也差不多了!”
越說聲音越高,說到后面,幾乎是喊出來了,他也常年在邊廷,和草原人交戰,何曾取得過這等輝煌的戰績。
侯君集聽了點點頭,道:“嗯!如今夷男父子已經伏誅,薛延陀余下的部眾盡皆歸降,我等得趕快向圣上報捷!”
侯君集當即寫好了戰報,交給自己的親兵,親兵接過立刻便動身了,既然是去報捷,夷男的坐騎搏龍駒,夷男的金盔金甲自然是要帶上的,至于夷男的尸身,將會跟著大軍一起返程。
夜色沉沉,黎明前最黑暗的時間,伸手不見五指。
大明宮內,早已是燈火通明,太監雜役宮女奔走來去,忙著早朝。
太極殿前,大臣三五成群的趕來,快步進入大殿,等著朝見太宗。
此時的太宗,正在麟德殿內,雙眉緊鎖,臉上帶著憂色,不住的踱來踱去,好象有天大的焦心事似的。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響起,王德快步進來。還沒有開口,太宗就問道:“可是有侯君集的軍報?”
“圣上,該上朝了!”王德小心翼翼的提醒。
“哦!上朝的時間到了!”太宗好象興趣缺缺,停了下來,問道,“可有北邊送來的急報?”
“回圣上,沒有。若是有,會第一時間呈給圣上御覽。”王德的聲音放得極低,生怕觸怒了太宗。
這幾日里,太宗整天愁眉不展,憂心忡忡,自打杜平生押解著焉耆王后等俘虜回來之后,已經很久沒有邊關的軍報了,太宗放心不下對薛延陀的戰爭,一見面就問邊關軍報。這弄得王德不明所以,實在是忍不住了,試探著道:“圣上,老奴有一句話,想問問圣上,又不敢問。”
“你這老東西!說吧!”太宗的眉頭一點也沒有散開的跡象。
“圣上,老奴是想問問皇上。駙馬在西域大捷,連滅三國,為大唐拓土萬里,這是天大的喜事。為何圣上歡喜過后,就是愁眉不展呢?整日里憂心忡忡,茶飯不思,一見面就問邊關軍報。”王德說出自己的疑慮。
太宗又踱起了步:“西域大捷,固然是可喜之事。這事,朕也歡喜。可是,歡喜歸歡喜,也要看得明白,也要看到憂慮,西域三國,國小民弱,原本就不是大唐的對手,滅之也在情理之中,可是侯君集那邊可不一樣,夷男此人雖說志大才疏,不過爾爾,但他麾下的薛延陀騎兵可是有十萬眾,朕也不知侯君集能不能打得贏。萬一戰敗了,夷男就能長驅直入,不知會有多少百姓遭受兵災。”
“圣上心系萬民安危!”
太宗微微一笑,臉上還帶著疲憊道:“這僅僅是其中一憂。若是侯君集敗于夷男,北邊的奚,契丹,高句麗,他們都會蠢蠢欲動。尤其是高句麗,數次三番侵擾遼東,誠然是朕的心腹大患!”
此時節的高句麗和日后占據了朝鮮半島一隅的韓國極為相似,隋煬帝三征高麗,不但損兵折將,還讓這個蠻夷之國打出了自信,如今居然也敢撩撥大唐的虎須,不斷的在遼東生事。雖然名義上臣服于朝廷,其實卻是狼子野心,朝廷根本無法節制,還時不時的騷擾遼東邊境。
若是大唐敗于薛延陀之手,那么,他們肯定不會坐失機會,會起兵滋事,太宗的憂慮不無道理。
聽了太宗的一番剖析,王德的眉頭也擰在一起了,想了想道:“圣上,盡管放心。于打仗這些事,老奴不懂。可老奴懂得一樣,邊關的將士一定會盡心竭力,打好這一仗。”
“何以見得?”太宗一笑,問道。
“圣上,若是您一聲令下,要老奴上戰場,老奴也不會有絲毫猶豫。因為,北伐大捷,西域大捷,大振大唐聲威,無不是想上戰場效命殺敵,就是老奴這樣的閹人,也有報國之心呢!”王德說得很誠懇,沒有半句虛言。
太宗長舒一口氣:“有你這話,朕心里好受些。走,上朝。”
說著快步出了麟德殿。
來到太極殿上,群臣早就恭候多時了,一見太宗到來,施禮相見。
太宗坐了下來,群臣開始上奏。
第一個站出來的還是房玄齡,他所奏報的無非就是些對焉耆,伊吾兩國降順之人的安置問題。
太宗聽得心不在焉,一雙虎目緊盯著大殿門口。
群臣發現了,卻不敢說,只有悶在心里。
房玄齡正說著,突然外面傳來了一聲喊,仿佛天外來音似的:“諾真水大捷!斬首十萬眾!”
房玄齡的奏報給打斷了,也是一愣,猛回頭,朝殿外望去。只見一個渾身汗漬的軍士,在幾個執殿武士的攙扶下,跌跌撞撞的沖了進來。這軍士一進大殿,摔倒在地上,聲音沙啞的吼道:“啟稟圣上!諾真水大捷!斬首十萬眾!”
“諾真水大捷!”
“斬首十萬眾!”
群臣皆是一愣,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入眼的盡是驚訝,難以置信的神色。雖說他們從來都不會懷疑大唐和薛延陀的這場戰爭,大唐將會取得最后的勝利,但是斬敵十萬,這個數字也太可怕了,想想那薛延陀部眾不過三十萬,能征戰的也不過十萬,這一戰豈不是將薛延陀徹底給打殘了嗎。
王德飛也似的沖了過來,把兵士手中的軍報接過,手一揮道:“快,帶下去,找太醫給他看看。”
幾個執殿武士擁著這個連路都走不動的兵士,快步出了太極殿。
“圣上,邊關捷報送到了!”王德把軍報遞到太宗面前,聲含無限喜悅,都有些發抖了。
太宗一把接過,看了看,突然站了起來,將捷報高高舉起,像是宣布一件重大事情般的高聲喝道:“從今以后,大唐北疆無憂矣!”
“大唐萬勝!大唐萬勝!”
突然自殿外傳來了一陣呼喊聲,原來是長安的居民,得知了朝廷大軍北疆大勝,將危害大唐的薛延陀也誅滅殆盡,自發的歡騰了起來,匯集在一處的呼喊聲,就連太極殿內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太宗雙手微微顫抖著,聽著這熟悉的呼喊聲,他突然響起了此前杜睿曾和他說過的一句話一一要想使大唐真正的千秋萬代,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讓普天之下的大唐子民都知道什么叫做民族自豪感,只有讓普天之下的大唐子民都明白了一個道理,國家強盛,生活安康,那么就沒有什么能壓得垮大唐了。
半月后。
長安城外二十里處,一支小股唐軍正緩緩的朝著長安的方向開進著,他們就是此戰過后幸存下來飛虎軍將士,算上杜睿,總共一千三百五十七人,其中不乏因為戰爭導致傷殘的將士,他們只能用一只胳膊操控著韁繩,或者只能在戰友的提醒下才能明辨方向,但是此刻他們每個人的胸脯都是挺得高高的,他們是英雄,他們是大唐的英雄。
作為此戰居功至偉的飛虎軍,侯君集也將這第一個開進承天門的榮耀給了他們,對此,杜睿也沒有推讓,他雖然淡泊名利,但是經歷了幾番生死的飛虎軍卻不同,死者已矣,但生者卻理所當然要享受屬于他們的榮耀。
“將軍!快到長安城了,你看,前面都是迎接我們的人!”秦束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前面人頭攢動的迎接隊伍。
來到近前,杜睿這才看清楚,前來迎接他們的竟然是當朝太子李承乾。
之前杜睿雖然知道,太宗一定會派來重臣迎接。這點是可以肯定的,只是杜睿萬萬沒有想到,這個重臣竟然是當朝太子,太宗給予飛虎軍,給予杜睿最大.榮耀之意再明顯不過了。
杜睿反應過來,一拍馬背,疾馳而去。
不等不等戰馬停穩,杜睿就飛身下來,走到李承乾面前,拜倒在地:“臣杜睿參見太子殿下!”
秦束等人也上前見禮:“參見太子殿下!”
“諸位將軍不可拜我,諸位都是大唐的英雄,請受承乾一拜!”李承乾說著,對杜睿等人拱手一禮!
李承乾行過禮,道:“承明!諸位將軍,圣上在承天門前等待諸位凱旋。”
杜睿一聲令下,所有飛虎軍將士紛紛上馬,秦束扛著“唐”字大旗,催馬走在最前面。杜睿與李承乾并騎而行,其余飛虎軍將士緊隨其后。
再往后,就是薛延陀各個部落的族長,首領,一個個低垂著頭,大氣也不敢出,噤若寒蟬,昔日的威風蕩然無存。
沖天的呼喊聲中,飛虎軍緩緩開進,很快就到了安定門。
此時的安定門,也煥然一新,城門重新刷了漆,看上去跟新的一樣,城墻上守衛的兵士站得筆直,對開來的飛虎軍滿是崇敬。
安定門大開,百姓站立兩廂,人人新衣在身,一臉的笑容,比起過年還要開心,開心十倍、百倍。
趕來的不僅僅是長安的百姓,關中的百姓聞風而動,齊集長安,如今的長安,聚集在這里的百姓不下百萬之眾。
隨著飛虎軍的開進,百姓不斷的齊聲歡呼,仿佛萬千個炸雷轟于九地之下,震得大地都在顫抖。
飛虎軍將士排著整齊的隊形,人如龍,馬如虎,氣貫長虹,軍容既壯且盛,秩序井然的從安定門開入了長安,雖然人人帶傷,斷肢致殘者不知凡幾,但是此刻享受著英雄榮耀的他們,卻各個在馬上坐的筆直,只要太宗一聲號令,他們還能征戰沙場。
“好威武雄壯的陣勢!”百姓發出一陣感嘆聲。
打量一番城頭上的守軍,再來看這些征戰歸來的將士,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城頭上的唐軍,也是大唐的精銳了,拱衛著長安,不是精銳不行。
可是,有一種東西他們大不如這些征戰歸來的飛虎軍將士,那就是舍我其誰的氣勢!
這些征戰歸來的飛虎軍,或許不如城頭上的守軍那么整齊,因為有不少將士肢殘體缺,有的胳膊沒了,有的腿不在了,有的眼睛瞎了,有的耳朵沒了。有的臉上帶傷,這點無論如何比不了城頭上的守軍。
饒是如此,他們的氣質也不是城頭上守軍所能比得了的,他們舉手投足之間都有一股讓人心悸的氣勢,哪怕是一個眼神,那也宛若疾電,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劍。
之所以有如此大的差別,那是因為他們上過戰場,歷經了生死,用異族的人頭喂出了一身的殺氣。
如此殺氣,只有在戰場上才能歷練出來,遠非這些看守城門的大唐兵士所能比的,訓練場上什么都能練就,唯獨不能練就殺氣,攝人的殺氣。
進了安定門,順著朱雀大道前行,就能道太極宮的承天門了,當年李靖征突厥歸來的時候,太宗親自在承天門迎接,給予了李靖最大的禮遇。
行到一半,早有大臣等在這里了,這個大臣就是尚書令房玄齡。
房玄齡此時左手高舉,捧著太宗的圣旨,一臉的肅穆。其實,他心里也歡喜得緊,只是不能表露出來罷了。
“圣上有旨!”房玄齡朗聲道,展開太宗的圣旨。
杜睿他們并沒有下馬,而是坐在馬上,以胄甲之禮接旨,這是允許的。
太宗的旨意先是一通煌煌之言,將飛虎軍將士狠狠的獎勉了一通,最后才歸到主題:“著交河道大總管杜睿,引眾軍士,承天門前獻俘!”
“圣上萬歲!”飛虎軍爆發出驚天的吼聲,聲震長空,遠遠的傳了出去,良久不絕。
承天門前獻俘,夸耀功績,這是對他們拋頭顱,灑熱血,與西域三國,與薛延陀人浴血.拼殺的最好認可,要他們不激動也不行。
謝恩已罷,飛虎軍依然陣勢整齊,秩序井然的向前開進,直朝承天門開去。
百姓們又是發出一陣歡呼聲。
在歡呼的百姓中,有一隊女子,各個貌美如花,身材姣好,臉上帶著滿是激動的神情,正是杜云芙,寶釵等人,她們也跟著百姓們揮臂高呼:“大唐萬勝!大唐萬勝!”
吼聲熱切,飽含真情,胳膊用力的揮動著,一雙雙別有神采的眼睛特別明亮,眼里閃著自豪的神色,她們多想對身邊的人說,那個威風凜凜的大將軍,就是他們的哥哥,主人。
“三姐!快看,快看,是三哥!三哥回來了!”杜云蓮興奮的蹦著,跳著,大喊著,不斷朝著杜睿揮手。
杜云芙也是一陣激動,這些天緊繃著的心弦也松開了,總算是回來了,杜睿離開之后,她來當這個家,可真是將她累壞了,如今杜睿平安回來,依靠又重新到了她的身邊,再也沒什么好擔心的了。
寶釵也在看著杜睿,眼神中閃過一絲激動,杜睿出征以來,她每天都要向滿天神佛祈求杜睿平安,如今看著杜睿全虛全影的回來,她也放心了。
“黛玉姐姐!你又哭什么,三哥平安歸來,還成了大英雄,應當高興才是!”杜云蓮突然一聲驚叫,吸引了眾女的目光。
黛玉輕輕的拭去淚水,道:“我可不要少爺做什么大英雄,我便只想著少爺能平平安安的就好!”
杜云蓮嬉笑道:“黛玉姐姐!你這人,怪不得三哥都說你是水做得呢!我看啊!這次三哥回來,干脆就將你收了房算了,也省得你每日里期期艾艾,讓姐妹們都陪著你一同抹眼淚!”
黛玉聞言,頓時羞紅了臉:“蓮小姐就會拿奴婢尋開心!”
杜云蓮嬉笑了一陣,接著又看向了杜云卓,道:“四姐!這下你可歡喜了,三哥成了大英雄,如今姐夫也成了大英雄,等來日洞房花燭夜,嘻嘻!便是這長安城里達官貴人的千金小姐們,非嫉妒死不可!”
杜云卓生性木訥,不善言辭,被杜云蓮調笑,也不知該如何反擊,只是羞得跌足。
朱雀大道兩邊,站著排列整齊的大唐將士,人人頂盔貫甲,盔明甲亮,腰懸長劍,精神抖擻,隱隱有不可撼動之勢。
順著朱雀大道,沒走多久,就看見了太極宮高大的城墻,雄偉不凡。
再近些,就要到承天門了,只見城頭上插滿了旗幟,每一面旗幟上都有一個大大的“唐”字,無數面唐字旗在風中飄舞,獵獵作響,把高大的城墻點綴成了朱紅色。
承天門前,人頭攢動,文武百官列于此地,都是奉旨前來迎接杜睿他們的。站在最前面的是長孫無忌和李世績。
太宗就引著宗室之人站在城頭,此時的太宗,身著皇袍,頭戴通天冠,腰懸天子劍,站在城樓上,身形據拔,宛如一棵參天巨松,氣勢不凡,天子之威透出,讓人不敢仰視。
太宗臉上帶著笑容,不再是穆穆天子之威,一張大嘴裂到了耳根,笑得很是歡暢,一雙明亮的虎目,不時瞇著,很是享受。
當皇帝,最大的樂趣并不是作威作福,頤指氣使,而是建功立業,開疆拓土,頡利被他給滅了,如今薛延陀也被他掃平,這份功績,就算是在歷朝歷代的地方當中,也堪稱曠古鑠今了,便是北卻匈奴的漢武帝,和此刻的太宗相比,也沒什么可夸耀的了。
在太宗旁邊的是長孫皇后,此時的長孫皇后氣色也好了很多,依偎在太宗身旁,站得筆直,溫和秀美的臉上滿是歡容,一張嘴樂呵呵的。
在太宗他們身后是一眾皇子,便是已經之國的李恪,李佑也被太宗招回了長安。
杜睿和將士們翻身下馬,一撩戰袍。左膝彎曲,右膝跪地,這是將士覷見皇帝的禮節,稱為胄甲之禮,也是大唐的軍禮。
“臣等參見圣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太宗虎目中精光四射,掃視城下將士,不禁也是隱隱含淚,城下的這些將士們中,缺胳膊少腿,眼睛瞎了,耳朵缺了的不在少數,這是他們浴血.拼殺的明證。勝利固然可喜,卻是不計其數的大唐兒郎用鮮血,用性命,拼出來的。
作為大唐皇帝,其麾下大軍,不計生死,敢打敢拼,還有比這更讓人激動的嗎?
太宗的胸口急劇起伏,久久難以平靜,突然,太宗一雙胳膊猛揮起來,大吼道:
一般在這種時候,身為皇帝的太宗本應該說些夸獎的煌煌之言,激勵一番軍心士氣,再降下恩旨,這才是皇帝該做的。然而,太宗此時不僅沒有這么做,居然大聲疾呼,實在走出乎人們的意料。
可是,其效果卻走出奇的好,比起千篇煌煌之言更有用。
沖天的呼喊直上云霄,吶喊聲整整持續了一盞茶時分,方才停歇下來,只是吼聲雖歇,人們的熱情卻沒有消褪,這一聲“大唐萬勝”的呼喊如此具有魅力,如此能夠振奮人心。
“獻俘儀式,開始!”王德扯起嗓子大吼,原本尖利的嗓音,此刻居然變得渾厚了不少,右臂舉得老高,重重的揮了下去。
王德的話音一落,全場安靜,只有寒風掠過的嗚嗚聲,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杜睿的身上了。
獻俘儀式是這次慶典的重頭允戲,也是最振奮人心的部分,雖然沒有人說話,卻是激動不已,緊緊的握起了拳頭。當年李靖北伐突厥,獻俘儀式上,將突厥可汗頡利都提了出來,這次杜睿他們雖然沒什么拿得出手的戰利品,但是功績確實一樣的。
杜睿一擺手,早有人將被俘的薛延陀各部族長押了上來,秦束扯著嗓子一一唱名,如今這些薛延陀的貴族那里還有往日里頤指氣使的樣子,在赫赫皇威面洽,只有求饒的份。
太宗對這些人也沒什么興趣了,訓斥了一番之后,一揮手,早有御林軍將士押著下去了。
這一仗,抓的俘虜不少,不可能全部押來,只是選了數百人,在御林軍的押解下,一一從太宗身前經過,個個低垂著頭,戰戰兢兢。
百姓齊聲歡呼,聲浪直上云霄,浮云震裂。
獻俘儀式雖完了,慶典卻沒有完,太宗一招手,王德牽著颯露紫跑了過來,太宗八駿之中白蹄烏被太宗賜給了杜睿,余下的太宗最為喜愛的就是這匹白蹄烏了。
從王德手里接過韁繩,太宗翻身上馬。接下來,該是檢閱軍隊的時間,杜睿這個統帥自然是要陪同的,飛身上了白蹄烏,策馬來到太宗身后,停了下來。
秦束等飛虎軍將士也全部上馬,飛虎軍訓練有素,列陣很是迅速,只一會兒功夫,一隊軍陣就列了出來,列于太宗面前。
雖是在接受太宗這個最高統帥的檢閱,飛虎軍依然是人如龍,馬如虎,氣貫長虹,殺氣騰騰,仿佛在上戰場一般。
太宗看在眼里,喜在心頭,不住領首,有此等猛士,何愁天下不靖!
飛虎軍的將士們高昂著頭,挺著胸,眼里閃著熾烈的戰意,精神抖擻的等待著太宗的檢閱。
秦束列好隊,策馬而來,來到太宗面前,停了下來,在馬上微微欠身,大聲道:“啟稟圣上!飛虎軍將士列陣完畢,請圣上檢閱!”
太宗抽出天子劍,一拍颯露紫,緩緩從陣前馳過。
飛虎軍將士們齊聲高呼。威武、雄壯、氣勢不凡,殺氣騰騰,這是勝利之師的寫照。
在杜睿的陪同下,太宗伴隨著飛虎軍將士的陣陣呼喊,策馬緩緩經過,等到太宗馳過,檢閱也就完成了。
太宗昂起頭,挺著胸,拉轉馬頭,加快速度從軍陣前再度馳過,來到承天門前,翻身下馬,把馬韁遞給王德,快步進了承天門,再次登上城樓,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封賞,這是這次慶典的重要環節,依然振奮人心。
在人們的期待中,太宗緩緩開口了:“薛延陀夷男不孝,背反朝廷,滋擾華夏,邊關泣血,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朕不得已而興義師,賴天之幸,將士用命,諾真水一戰大破薛延陀,斬首十余萬!賞功罰過,勸善之意,如此大勝,朕不吝重賞!”
太宗的目光停在杜睿的身土,第一個要封賞的肯定是杜睿,這沒什么好說的。
問題是,會封杜睿什么,謎底沒有揭開之前,依然是人們最關心的事情,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集中在杜睿身上。
剿滅西域三國,為大唐拓土萬里,揮軍東進,大敗薛延陀,殺死薛延陀首領夷男,這等大功,該如何賞賜。
“杜睿!此戰遠征萬里,滅高昌,破焉耆,敗伊吾,為國開疆拓土,后掃平薛延陀,立有大功,蒙山焚燒薛延陀糧草,諾真水一陣沖鋒陷陣,追擊頑酋,斬殺夷男,功莫大焉!”太宗一通好聽的言辭下來,把杜睿夸到天上去了。
太宗話音一落,百姓頓時又自發的發出一片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
這事太振奮人心了,百姓的歡呼聲久久不能平息,直到太宗一而再,再而三的雙手下壓,要百姓停下來,方才停歇。
說完了杜睿的功勛,就該是封賞了,百姓緊盯著杜睿,都想知道立此大功,太宗將如何杜睿。
在百姓的期待中,太宗開金口,道:“朕封杜睿杜陵縣侯,賜邑一萬戶!”
竟然是萬戶侯!
當聽到太宗居然封他萬戶封邑之時,杜睿也被驚呆了,雖然早就料到太宗肯定會重賞,可是,太宗一封就是一萬食邑的萬戶侯。還是大出他的意料。
要知道便是親王爵,也不過能封邑千戶,太子封邑兩千戶,那些在太宗登基之后,受封國公的勛貴封兩三千戶,便如杜如晦,也只是封了兩千七百戶而已,當年李靖北伐大勝,也不過被封了五千戶,杜睿這一下子就封了萬戶,實在是大唐開國以來,絕無僅有的。
萬戶侯,在歷朝歷代都是至高無上的榮耀,是大功勞的代名詞。萬戶侯這個名稱流傳于后世,激勵了多少豪杰!
杜睿萬萬沒有想到,太宗竟然一下子封他為萬戶侯,不由得愣住了。
“杜大人!還不謝恩!”王德小聲提醒了一句。
“謝圣上天恩!”杜睿這才清醒過來,向太宗謝恩。
太宗很是享受的看著杜睿,只是眼神當中莫名其妙的有些復雜。
封賞完了杜睿,接下來該是封賞秦束,以及還沒有到來的侯君集等人了。
侯君集已經位極人臣,爵位是不能再提了,本來就已經是國公,要是再往上的話,那可就是郡王了,不能再提升爵位,就只能增加封邑,因此侯君集也被加了五千戶封邑,達到了萬戶,薛萬徹被封為縣公,加封邑一千五百戶,契必合力被封為縣侯,加封邑一千戶,蘇麟被封為縣伯,加封邑五百戶,秦束也被封為縣伯,加封邑八百戶。
“臣謝圣上!”秦束大聲謝恩,透著無盡的喜悅。
承天門下,抱病而來的秦瓊也是老懷彌慰,杜云芙和杜云卓聽到自己未婚夫婿被封為伯爵也是歡天喜地。
封賞完這些大將,接下來就該封賞兵士了。只是兵士太多,不可能一一封賞,太宗先是一通夸贊之辭,把兵士的英勇狠狠的夸贊一通,然后集體賜爵。
兵士的斬敵數不同,功勞也不一樣。封賞不可能一樣,太宗一句“各有差”就搞定了。
一場盛大的獻捷慶典到處也就結束了。當然,這只是整個慶祝活動的一部分,還有賜宴等等一些活動。
太宗下旨,要歸來的兵士去飛虎軍的營地駐扎。他們的人數眾多。不可能把他們開進太極宮,只能去飛虎軍的軍營。
旨意一下,自有人前來帶著兵士們前去營地。唐軍陣勢整齊,秩序井然的開走了,引得百姓一陣歡呼。更有百姓蜂涌而去,追著飛虎軍瞧熱鬧,場面既壯闊又歡喜。
“皇上有旨,著杜睿等將入宮見駕!”王德扯著嗓子吼起來,右手一揮,“奏樂!”
城門口一隊樂工,擺放了很多編鐘。聞令便敲起了編鐘,一曲《秦王破陣曲》當中,杜睿走在最頭里,其后是秦束等一眾將佐,朝宮門行去。
當然見駕可不是這個時候,還要等隨后而來的侯君集等人,也就比杜睿等人晚了一個時辰,便開進了長安城,到達之后,便立刻前往太極宮,匯合上杜睿等人,一同去見駕。
當聽到杜睿被加封一萬戶封邑之后,侯君集的面色明顯一變,但很快就隱去了。
進入立政殿,眾將在侯君集的帶領下參拜太宗駕前。
“免禮!”
太宗虎目中精光四射,從侯君集開始,掃過一眾將領,歡喜無限:“你們得勝歸來,朕心甚喜。甚喜!”
大殿上大臣們看著杜睿等人,眼里閃著艷慕之光,巴不得和他們對換才好。
立政殿極大,足以容納數千人。地上早就擺滿了短案、矮幾,矮幾上鋪著柔軟的軟席。橫成行,豎成列,極為整齊。
等眾將起身,太宗指著正中的短案矮幾,道:“杜睿,你坐這里。”
這是最前面,最中間的位置,是三公之位,如今太宗竟然要杜睿坐,杜睿一點兒思想準備也沒有,不由得一愕,完全拿不準太宗究竟要做什么。
侯君集此時看向杜睿的眼神更是變了,封邑比杜睿少,他雖然不滿,卻不會怎樣,那些身外之物,他并不放在眼里,他看重的是名,如今身為主帥,名居然都被杜睿一個后輩搶了去,讓他如何甘心。
太宗見杜睿發愣,笑道:“杜睿!此次北伐,你居功至偉,這首座你坐得!”
見太宗都這么說了,杜睿還能推拒嗎?只能硬著頭皮坐了下來,心道:圣上!你這可是把我放在火堆上烤啊!
剛一坐下,杜睿就感覺好幾道鋒利的目光朝著他射了過來,有侯君集,有李恪,有李佑,還有長孫無忌,杜睿縱然是再怎么灑脫,此刻也是感覺如芒在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