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是遠近聞名的好漆匠網游之天下無雙。
他們家給家俱上的漆,只要勤保養,用個十年八載的都還光亮如新。但凡十里八鄉辦喜事,要是誰家姑娘能有一套刻著林氏印記的大紅漆器,那可就倍兒有面子了校園全能高手。
林家手藝既然好,想來當學徒的人自然就多。但這些年來,真正能夠學到林家絕技的,除了林姓的子孫,再沒有外人。
但這也不能阻擋鄉親們趨之若鶩的想把人給送來,因為就算在林氏學不到什么做漆器的絕技,只要能把上漆的基本功學扎實了,在他們這種鄉下地方,混口飯吃還是容易的。更何況手藝人,再怎么也比種地強。
所以當年杜誠托了無數的關系,才把自家弟弟給送進來。這其中,錢文佑自然是幫不上忙的,以他家媳婦那尷尬地位,要他幫忙反而成不了事。但杜誠很精明,先通過錢文佑摸清林家的情況,再有的放矢的找到林家實際的當家人,林家的二兒子林守成,輕輕松松就把弟弟杜詮給弄了進去。事成之后,當然沒錢文佑什么功勞,反而讓錢文佑因為幫不上忙,倍感慚愧了一番。
這日下午,杜詮和一眾學徒繼續著他們日常的工作,給家俱上漆。這一套新家具是縣城一個大戶人家訂的,給他家閨女出嫁所用。聽說那小閨女只有七八歲,但家具卻已經打好了。這種事對于他們來說也是習以為常的,真正的好家具就是要提前選料做了,再慢慢精雕細琢。甚至有些大戶人家會從女孩兒兩三歲起就開始置辦細致木料,細細打磨了。當然。對于他們這些窮人來說,這是不可想象的。
“你們都快些啊,這點子活還沒干完?沒吃飯還是怎么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年輕人頗不耐煩的出來催促了,這是林家大爺的老大,林其昌。他爹林守仁是林家這一輩中手藝最好的。但偏偏身子不濟事,不能太過操勞。于是林守仁就專攻高精尖產品,把其余的活讓給兄弟子侄們來做。
林其昌說這話的時候。特意站在他小叔叔的旁邊,聽得林守業一臉尷尬,連侄子都在管事。進內院干細活了。他還跟個小學徒般在外院打下手,成天聽這些風涼話,要多難受就有多難受。可還得賠笑著說,“快了,就快了。”
“抓緊著點啊!”林其昌抖完威風,眉頭似是能夾死蒼蠅一般,瞪了小叔一眼,走了。
杜詮看得暗自搖頭。這還是叔侄嗎?完全是顛倒個兒的爺孫!忽地,他看到外院,有人拿著個藍布條兒一晃而過。
杜詮心里一緊。知道人來了。
瞅個沒人注意的時候,湊到林守業身旁。“業叔,這點活我來幫你做吧。你趕緊回去看一眼,我好象看見你們家阿福方才在門前晃了一下。”
是嗎?林守業感激的一笑,“那可太謝謝你了,我很快就回來。”
他匆匆的出了院子,杜詮微一撇嘴,這人也太老實了,要是上了當,可不關他的事。
林守業的家,在后院最偏僻的角落里,他一般不敢走中堂,就從做活的外院出去,繞條偏僻的小路到后頭院子里去。
出來沒多久,忽地有個戴著草帽,遮著大半張臉的男人將他給攔住了。
“你就是林守業?”
“是,您…哪位呀?”
“你別管我是誰,我問你,錢文佑是不是你大舅子?”
“是啊。”
“那就好,他現在人落在我們手里,你要是還想要他的性命,就拿五百兩銀子來換!要是沒有銀子,拿金子也成。”
“什么?”林守業差點尖叫起來,臉都綠了,“我們哪有這么多錢?”
“你沒有,他家可有!他家得了那些金豆子,可不是假的。限你們明兒午時之前,把錢準備好,送到橋頭鎮大石橋那兒去,自然有人接應。等到收了錢,我們自然放人,否則,你們就等著給他收尸吧!記住,不許報官!否則,你們全家都得死!”
草帽男丟下一件男子外衫,揚長而去了。
林守業唬得腳軟的癱倒在地,突然之間失去思考的能力,連渾身的力氣也似被抽干,滿腦子只想著要是姐夫出了事,姐姐可怎么辦?
夜已深,人已靜。
趙庚生怔怔的瞧著那盞小油燈,不明白為什么這么一個小小的東西,竟然能照亮整間屋子。
林氏還在那兒給錢靈犀疊衣裳,雖說知道女兒出去之后一定是錦繡綾羅,什么都不愁,但她還是仔仔細細的把女兒的幾件家常舊衣疊得整整齊齊。
“以后,到了外頭自己要記得增減衣裳,寧可多穿點,千萬別著涼。要聽你堂伯的話,路上不管走到哪兒都要拉緊你姐姐的手,別貪玩弄丟了。在外頭不比家里,不能動不動就使小性子,還有…”
林氏說著說著,又捂著嘴掉下眼淚。
錢靈犀勉強一笑,“娘,您別哭了,大伯都說了,我這去是要過好日子的,是享福呢!”
“是啊,娘,別為這小沒良心的掉眼淚!說不定,她走了沒兩天,就把我們全忘光了!”錢彩鳳氣勢洶洶的說著,眼皮子卻是又紅又腫的。
錢揚威半晌才道,“妹妹,妹妹一定要走么?”
林氏抹了把眼淚,小心的不沾染到錢靈犀的衣裳上,勉強笑道,“你這孩子,說的什么傻話?靈丫這一去,是要做國公府的小姐呢,咱們留她干嘛啊?就讓她去。過幾年,等咱們靈丫出息了,嫁個好夫婿,只別忘了回來看咱們一眼,啊?”
錢靈犀無話可說,撲進林氏懷里,默默流淚。也許這個母親是她這三世里最差勁的一個,但每個母親愛孩子的心,都是一樣的。
林氏忍不住哭出聲來了,邊哭邊罵,“你都要走了,你那個爹還不知道在哪里。這一別,真不知哪年哪月才能再見,我看他回來時,怎么有臉?”
“娘,您以后別瞧見爹又心軟,家里好多事,明明爹做得不對,您就得管。否則這個家就不象個樣子,往后真有什么不是,爹還要怨您。”
林氏聽得心中一陣酸楚,眼淚噼里啪啦掉得更急了,“娘知道,娘再不那么好性子。”
“光說了不算,您得做到。現在庚生哥哥釀的酒挺好,咱們別把這條財路給斷了,好好做,別偷懶,往后就算不能大富大貴,起碼一家子日子是好過的。”
“姐,我知道你在咱家是個最機靈的,但就是嘴不好,老不饒人。這樣大了不好,咱自家人不會說什么,可外人就要說你的閑話。日后議起親事來,耽誤的還是你自己。你瞧七嬸那侄女,不就一直嫁不出去?”
“行啦,不要你多嘴,我改就是!”錢彩鳳轉過身子,不讓她看見自己流淚的臉。
“大哥,你是咱家脾氣最好的。往后哪個姑娘嫁給你,真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但爹那天有一句還是有些道理的,男孩子脾氣太好也是會給人欺負的。有些事情咱們占著理,就不管是誰也別讓。算了,娘,您往后還是給哥挑個厲害點的嫂子吧,這樣他們一家人過日子,才不會給人欺負。”
錢揚威難受得話都說不出來,胸口好象絞著一團又酸又苦的東西,堵得他氣都喘不上來。
林氏心里更不好受,這叫什么事兒呀?小閨女要出遠門了,不是全家人囑咐她,倒成了她給全家人囑咐這囑咐那的,生怕家人有個好歹。
這說明什么?說明她這當娘的無能啊!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要為她,為哥哥姐姐操心了,甚至考慮到他們娶媳婦嫁人的事情了,這話說得貼心,但卻也讓她這當娘的痛心。
林氏這一晚上真是受了大教訓了,甚至比錢文佑那天吵架更加讓她印象深刻。畢竟錢文佑和她是夫妻,雖親但還隔著一層,錢靈犀卻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是她生命的一部分,現在連自己身上的肉都來說這樣話了,能不讓林氏打心眼里覺得疼?
她暗暗發誓,這輩子,再不要聽到自家的兒女跟她說這樣的話了。她得剛強起來,跟大嫂一樣,當得了家,管得住事。雖說不是壓在男人頭上,起碼得讓男人知道敬重自己,讓孩子們可以放心大膽的依賴自己,不再為了她這個沒出息的娘操心。
“庚生哥哥…”
趙庚生原本一直瞪著那盞燈,象是有仇似的,這會子錢靈犀叫了他,他卻霍地站起來,擰著脖子就走,連凳子踢翻都不管。
錢靈犀不明白他為什么發這么大的脾氣,錢彩鳳卻悄悄拉著妹妹的手,低語,“他心里難過,舍不得你。”
聽了姐姐這話,原本想要追出去的錢靈犀卻止住了腳步,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也許此時無情一點,對趙庚生往后的傷害還更少一點。
夜,靜悄悄的過去,卻無人入眠。
趙庚生抱著小狗加菲坐在后院的門檻邊,低低的問,“你說,她怎么這么狠心,都不過來再跟我說說?”
加菲睜著那雙濕漉漉的眼睛默默的看著他,無言的伏在他的胸口,靜靜的,用自己的體溫撫慰著他。
趙庚生突然想起一事,“走,咱們抓緊時間!”他帶上幾樣工具,悄悄的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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