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提舉一聽,頭皮都覺得有些發麻,心道,敢情他們扣下的這幾船貨物,居然是薛極私底下東西,這一下他算是惹來了天大的麻煩,當初有個人還來找過他,想要贖回這幾船貨和船只,他都大義凜然的回絕了,但是打死他也想不到,這些船居然還和薛極有關系,他居然想要私吞了這些船貨,這豈不是打著燈籠上廁所——找死(屎)嗎?
所以閻提舉聽完了高懷遠的話之后,當即臉色便變了顏色,一下便跳了起來,神色顯得十分緊張,搓著手在屋子里面到來回轉了起來,仿佛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他這會兒怕的要死,雖說他們漕司不歸吏部主管,但是當官的升遷卻都要經過吏部那邊的提點才行,他假如不識時務,不發還這些船貨的話,等著他的是什么下場,他很明白,但是眼下的問題是,事情已經過了將近一個月時間了,船倒是還在碼頭羈押著,但是那些貨,他已經讓他手下給變賣了一大半還多,現在的問題是想發還也發還不了啦!
這可如何是好呀!這次扣的這幾條船,變賣貨物的錢也不是他自己拿的,除了他拿得大頭之外,其余的手下各自有份,都拿的有錢,假如這件事被捅出來的話,那么只要找個由頭,就足夠他們這幫人吃不了兜著走了,抄家都是小事,搞不好是要掉腦袋的呀!
閻提舉腦門上一下涌出不少細汗,連官服里面的貼身內衣,都被汗水給浸濕了,只覺得耳朵發鳴,頭也有些暈,按照后世的西醫來說,就是血壓當場有些升高了。
“這個…這個…原來是這件事呀!呵呵…哦!高大人稍坐片刻,這件事下官要去查問一下再給高大人答復,畢竟您也知道,這個…這個碼頭的事務非常繁忙,我等手頭的事情很多,下官有些事也不是很清楚!容下官下去查問一下如何?”閻提舉琢磨了一下之后,強忍心中的懼意,趕緊找托詞道。
高懷遠倒是不著急,點點頭道:“下官理解!閻大人這里確實很忙,您只管去忙,下官在這里等著好了!”
這個閻提舉趕緊提著官袍的袍角,急急忙忙的朝外走去,而高懷遠翹著二郎腿,優哉游哉的品著茶水,順便還沒事打量一番提舉官衙的布置,他有充分的信心把這幾船貨給要回來,因為他相信,給這個閻提舉八個膽子,他也不敢去找薛嚴問一下,這些船是不是薛嚴的,而且他們這次也是私吞貨物,干的也是不合法的事情,諒他不敢不吐出來。
果真高懷遠只等了不到兩刻鐘的時間,閻提舉便提著袍角一路小跑的跑了回來,滿頭大汗,一頭闖入了偏廳之中。
看到高懷遠他便陪著笑臉道:“哎呀!讓高大人久等了,下官剛剛去查問過,確實有此事不假,誤會呀誤會!全因這幾船貨物之中,有些牛皮,故此下面的人不知道,才將船貨扣下,以至于鬧出了這么大的誤會!”
高懷遠挑了一下眉頭:“哦?居然還有此事?那就不好說了,要不然的話,閻大人還是秉公處置吧!否則的話,就讓大人為難了!”
“這是哪兒的話呀!下官已經說了,都是誤會,不過只是幾張牛皮罷了,哪兒用得著如此處置,下官已經將手下辦差的人給訓斥過了,這件事純屬他們的失誤才是,下官這便命他們發還船貨便是!
不過眼下有個麻煩!高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呢?”閻提舉一邊說,一邊做了一個請高懷遠到里面說話的動作。
高懷遠于是站起來跟著這個閻提舉一起走入了偏廳后面的一個小客房,重新坐定之后,閻提舉才擦著汗對他苦笑著說道:“不瞞高大人,眼下下官確實是遇上了一個麻煩,我剛才下去查問的時候,這件事確實不假,但是沒成想我要他們發還貨物的時候,卻聽說前兩日提舉庫房深夜走水,以至于一些貨物受損嚴重,如此一來,便無法全部發還貨物了!
這都是下官管制不嚴所誤,下官有罪呀!下官剛才想了一下,既然事已至此,怎么也要想個解決的法子不是?怎么也不能要薛大人吃虧才是!所以下官想要和高大人商議一下,看看能否將這些貨物折算成現銀,由提舉衙門賠付給薛大人如何?保證不能讓薛大人吃虧便是!還煩勞高大人通融一下如何?”
高懷遠一聽,便明白那些貨物已經被這個閻提舉等人給私賣分贓了,現在他們已經無法原封不動的退還這些東西了,所以才借故走水,說這些貨物損失了,以現銀抵償,于是他臉色立即便沉了下來,摸著下巴上的胡子,沉吟了起來。
這個閻提舉一看高懷遠的神色,于是更加著慌了起來,腿肚子都有些轉筋,慌忙說道:“這都是下官的錯,但是事已至此,高大人務必要替下官想個辦法才是呀!這是下官的一點心意,還請高大人手下,務必要替下官想想法子才是!”
說著閻提舉便從袖子里面摸出來厚厚一疊會子,拉著高懷遠便朝他的袖子里面塞,臉上苦的仿佛要出水了一般。
高懷遠這個樂呀!看來官大一級壓死人,果真不假,搬出薛極當幌子,果真把這廝給嚇的半死,早知道的話,就搬出史彌遠這個老賊了,估計能活活吧這個姓閻的給嚇死!
看看這個閻提舉嚇得面無人色,高懷遠裝作心有不忍的樣子,苦笑搖頭道:“怎么會出這樣的亂子呢?天干物燥,還是務必要小心火燭呀!以后閻大人可是要小心謹慎一些了,這次的事情既然已經這樣了,那么就只能按照閻大人的意思辦了!下官回去之后,會替閻大人解釋一番的!”
這個閻提舉嚇得屁滾尿流,聽了高懷遠這句話之后,總算是如釋重負,差點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連連擦著汗對高懷遠道謝,請高懷遠給他兩天時間準備,兩天之后定會將貨物的賠償款送交到高懷遠的手中,并且馬上先將船只發還給高懷遠,請高懷遠先去碼頭接了那些船。
高懷遠點點頭道:“看來也只能如此了,那么一切就有勞閻大人了,正好這幾日我也要在慶元府置辦壽禮,就等幾天好了!”
閻提舉又是好一番千恩萬謝,這才要送高懷遠到驛館住下,但是高懷遠考慮到驛館人多嘴雜,又都是官面上的人在那里駐腳,便回絕了閻提舉為他安排住處的提議,開口道:“這就不勞閻大人費心了,這次高某前來慶元府,想要四處走動走動,不知道會轉到什么地方,這住宿之事我自己安排就成了,閻大人先忙你的!我先去碼頭看看船只!”
閻提舉不敢強求,連忙安排了一個手下的押司,先帶高懷遠去碼頭帶高懷遠取回船只再說,另外一再要求,想要晚上請高懷遠在慶元府醉仙樓吃頓便飯,但是也被高懷遠給回絕了,他才沒閑心陪這家伙喝酒說些沒營養的話呢!
當高懷遠回到了碼頭之后,那個押司帶著他走到了一處提舉衙門專用的碼頭處,指著幾條集中在一起的海船對高懷遠說道:“高大人請看,這四條船便是當初我們扣下的那幾條船,什么都沒動,隨時都可以啟航出海!請高大人查驗一下吧!”
高懷遠看了一下這幾條船只,像這樣的海船,他以前在揚州碼頭也見過,大多都是兩浙一帶特有的平底沙船,方頭方尾,很適合在沿海使用,不易在沙灘上擱淺,所以也稱之為防沙平底船,另外一個名稱叫做方艄,幾條船都是三桅大船,載重量起碼也有四五千石左右,在這個時代算是不小的船只了,但是有些船只更是達到八九千石的程度,排水量起碼也有千噸左右,這也充分說明了宋代海上貿易的發達程度。
高懷遠看的饒有興趣,畢竟以前他沒怎么關注過生意上的事情,這些事情大多都是黃真在負責處理,今天看罷了這幾條船之后,高懷遠頗有些感慨,原來他居然已經擁有了這么多大海船了,假如有朝一日他當不成官的話,干脆下海當個海商也相當不錯嘛!
“很好!不錯!我知道了,這些船先停在這里吧,本官要先去找一下水手,要不然的話,本官也弄不走這些船!煩勞你們再代為看管兩天吧!”高懷遠從頭至尾的看了一下這些船只,扭頭對這個押司說道。
這個押司立即露出誠惶誠恐的神色,趕緊答道:“大人放心,這兩天我等一定會好好照看這些船只,絕不會再出什么麻煩了,大人盡管自便,小的這就安排為這些船只補充食糧、淡水等物,只要大人的船夫過來,隨時都可以起錨開船!”
高懷遠這才離開了碼頭,朝先前和李若虎約定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