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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武瘋子

第一卷赤潮  張玉藻可以說是一個標準的清朝官員,集貪婪、眼光短淺、沒有擔當集于一體,但是無論如何,一個標準的清朝官員的特質還有著勤勉與頑固,隨時有著自殺殉節的勇氣。,,。

  因此張玉藻這段時間雖然辦團練猛是撈了一筆,但是對于整個臺州的防務卻是一點都不敢松懈,仙居縣的團練辦得不好,他一封又一封公文發下來催促仙居縣把團練辦好,以免虹軍流竄而來縣城遂告失守,寧海的團練缺少槍械,他四處籌劃,從寧波替寧海團練訂購鳥槍、抬槍,至于府城臨海的防御,更是費盡了他全部精力,深夜,他都親自提著燈籠上城巡視。

  昨天晚上又多了陳世忠統帶潰勇退至臨海城外這件意外,張知府更是提著燈籠巡視了府城兩圈,千吩咐萬囑咐,一定要守住城門,絕不能讓陳世忠入城。

  等一切都巡視完,他才回知府衙門睡下,這時候已經是五更天了,只是他睡下沒多久,就有一個長隨十萬火急地把他推醒了:“老爺,大事不好了,陳世忠帶著黃巖鎮的潰兵趁著今早開城門強行沖進城來了,一個壯勇頭目與他頂了兩句,已經被陳鎮臺砍去了腦袋!”

  這陳世忠真是腦子進水,不戰棄守黃巖駐所,棄高知縣于黃巖不顧,今天更是強沖府門擅開殺戒,這樣一來誰能保得住你?

  他知道陳世忠雖然有些后臺,但是后臺不怎么頂用了,因此他慢條斯理地說道:“他想進城就進城,本府不懼他!穿衣。”

  長隨當即跪了下去,小心伺侯張知府穿衣穿鞋,張知府連根一手指都不動,就指點說道:“陳鎮臺進了這臺州城又能如何,他若是來求見我,替我回絕了陳鎮臺。”

  對于一個政治上已經宣判死刑的人,他不會報以任何同情,他只是考慮著怎么把陳世忠拿下,畢竟這可是一位二品總兵,只是他氣定神閑,一個通判氣急敗壞地跑了進來:“知府,您怎么還定得住神啊!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出了什么大事了?”張玉藻氣定神閑地說道:“放心,出了大事,不就是陳世忠統帶幾百潰兵沖入城內,頂多有些攏民之事!”

  通判吼著告訴張玉藻大事不好:“知府大人!知府大好,陳鎮臺進了城之外就直沖臺州協,他要把臺州協城守三營全部拖走!”

  張玉藻一個詫異,直接就站了起來,連襪子只穿了一只都不顧:“什么?他要把臺州協城守三營全都拖走,這怎么可能?這怎么可以?陳世忠瘋了!”

  他也不顧有一只腳還是赤足,就直接踩進了官靴就往外走:“陳世忠瘋了!”

  他最清楚臺州協三營在臺州防御中的份量,沒有這三營綠營兵,他臺州城的防御大計毀掉了一半。

  雖然說這個時候的清軍由兵與勇組成,曾國藩的勇營已經漸漸壓過了綠營兵,成為清軍鎮壓太平天國的主力部隊,但是在臺州地區,仍舊是身為職業軍人的綠營兵仍有著更多的戰斗經驗與戰斗力,壯勇只是一群臨時工,雖然人數眾多,但多數只是放下鋤頭的農夫而已,有些壯勇甚至直接拿著農具上陣。

  萬萬不能少了這三營綠營兵,只是張玉藻剛剛走到前堂的時候,更壞的消息傳了過來:“府臺,大事不好,陳世忠那個瘋子一進臺州協就大開殺戒,斬了兩個不聽號令的將弁,現在已經把臺州協三營都往城外拖了!”

  陳世忠是黃巖鎮總兵,正是臺州協的直接上司,他以總兵臨機號令臺州協,在程序上沒有大問題,只是需要事后補個手續而已,而且急瘋了的陳世忠現在拉人墊背。

  “快派人去把臺州協拉回來!”張玉藻對著通判嚷道:“臺州協三營被陳鎮臺拖走了,那什么都完了!”

  臺州協的原來是分守零零星星的汛地,多則一兩百人,少則十數人,考慮分守汛地的臺州協分散在兩三縣的廣闊地區之內,因此張玉藻特意把臺州協集中起來調入城內,沒想到現在剛好被陳世忠一窩端了。

  只是他趕到臺州協的時候,卻發現整個臺州協營地都是空無一兵,只是大隊的營兵家屬在那邊抹眼淚,擔心著自己的男人、父母、兒子會出什么意外。

  張玉藻有心往城外趕,他要親自勸服陳世忠這個瘋子,他這樣發瘋不但毀了整個臺州的防務,也要毀了他自己。

  只是他剛踏出幾步路,又傳出了更壞的消息:“張典史出城相勸陳鎮臺,被陳鎮臺當場砍了腦袋!”

  這是武瘋子!絕對的武瘋子,張玉藻這才感受到一位軍鎮總兵走投無路發起瘋是多么可怕的事!

  他當即停住了腳步,朝著身后的通判嚷道:“給我找根繩子來,給我找根繩子來!”

  這是要自殺殉城的表示,身邊的通判、長隨趕緊拖住了張玉藻:“府臺,全府防務盡系于府君一身,您千萬不能尋了短見了!”

  只是少了臺州協城守三營的主力,現在臨海只有兩千多壯勇和八百援軍而已,縱然其中有不少老資格的臺勇,臺州的民風也極剽悍,那八百援軍更是從嚴州府調來的精兵,但是接下去面對這虹軍如潮的攻勢,自己當如何面對?

  張玉藻撲通一聲就坐在地上,大哭起來。

  而此刻的陳世忠,精神居然變得極其振奮,他大聲催促著臺州協加速前進:“老子調你們出城,就是想一舉收復黃巖城,現在高知縣仍在城內堅守,只要我們趕到,不費吹灰之力,就能里應外合擊破紅賊,活捉了柳絕戶!等打下了黃巖城,三天不收刀,想怎么快活就怎么快活。”

  一個臺州協的參將催馬跟在他的馬后,小心地問道:“鎮臺,不是聽聞黃巖城已經陷敵了?”

  “你是為替咱們大清說話,還是為紅賊說話?”陳世忠已經把手按到腰刀,大聲喝問道:“高知縣必在黃巖城內堅守,不承認這一點的,都是紅賊的奸細!”

  事實怎么樣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陳世忠認定的事實而已,這個參將被陳世忠的眼神嚇得差點摔下馬去,又問了一句:“那就咱們這一千多人趕到黃巖城去?這兵力是不是有點少?”

  陳世忠大笑一聲:“后邊還有寧海營快馬加鞭趕來!還有,這一路殺回黃巖縣,一路上固然加急行軍,但是也不要讓忘記了沿路上的忠義團練!”

  “團勇?”這個參將縮了縮脖子,問道:“讓他們一同出兵收復黃巖城?”

  這陳世忠玩得也太大了,這要是賭錯了,那整個臺州府的天都要塌下來了,這個參將只覺得手腳一片冰涼。

  陳世忠大聲說道:“鄉間義士組織團練,不就是要報效我大清,與紅賊絕一勝負嗎?今日本鎮讓他們心遂所愿,他們自愿是歡欣鼓舞,蜂擁而來!”

  參將當即問了一句:“如若是團練不肯率眾同行,那怎么辦?”

  那些鄉間的小豪強組織團練多半是為了結寨自衛,保衛自己的村子或許有些積極性,但是出境作戰卻完全沒有什么積極性,可是陳世忠卻是冷笑一聲:“不肯同本鎮一同擊破紅賊者,那必是首鼠兩端,決心通賊者,殺無赦!”

  參將聽得出陳世忠的殺氣,他不由說了一名句:“鎮臺,您瘋了!”

  但是陳世忠卻覺得自己從來沒這么清醒過:“本鎮沒瘋,本鎮清醒得很!”

  他馬上大聲喝道:“命令各營加緊行軍,遇到團勇一律準其隨行,如若不肯隨行意圖通賊者,你們該知道怎么辦,該殺的殺,該拿的拿,該玩的玩,要怎么痛快,都隨你們心意!”

  整個綠營因為陳世忠的這一道命令反而變得興奮起來,一時間士氣大振,發出了一聲聲歡呼。

  參將在馬上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陳世忠再次告訴他:“本鎮沒瘋,瘋的不過是這大千世界!”

  馮思賢這個新知縣第一天作得有點如履薄冰的味道,雖然昨夜請教了高知府受益良多,但是這衙門內外不知道有多少事務等著馮思賢處置。

  特別有不少婦女與老人因為家里的頂梁柱當了壯勇被抓進了小校場的臨時俘虜營,來衙門里哭聲喊地,讓馮思賢有些難以下手。

  而要為了封鎖高梁材投靠虹軍的消息,制造高梁材仍在縣城堅守的假象,誘擊陳世忠率兵回援黃巖城,因此要封鎖整個黃巖縣城,不但縣里的人出不去,城外的人靠近縣城也必須暫時扣押下來,這也是極其一件艱苦的事。

  至于其余的瑣細事務,他也覺得難以下手,雖然從獨立營抽調幾個還算老練的干部,手下又把方方面面給予的都接收過來,他還是深感這百里侯可以說是難上加難。

  只是到了下午的時候,所有的事務都變得簡單起來。

  因為傳來了一個十分確切的消息,原黃巖鎮陳世忠裹脅臺州協三營、臨海、黃巖兩縣團練一千數百名直奔黃巖而來,預計明日將趕至黃巖縣城外與虹軍展開。

  那一切都簡單起來,面對軍事問題,只有一個辦法。

  快刀斬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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