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如今已是一個廢人,經脈全斷,丹田盡毀,再好的靈藥也醫治不好,根本無法修煉。與其帶著殘破之軀,苦苦掙扎,致為閑人所笑,自己也覺痛苦無趣,反倒不如安安靜靜的離去。我無父無母,無妻無兒,在這世上毫無牽掛,能安靜的死去,已心滿意足。滾滾紅塵,與我無涉。”
孔有方有些訝然,但隨即點頭,坦然的說道,自始至終,神情如一。
端木靖的大名,他聽鳳榴光多次提起,知道自己的情況瞞不過端木靖,而在這種人面前耍花槍,是自取其辱,他本來也沒有隱瞞自己心思的意圖。
想死,也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至于端木靖口中“煩心的俗事”,更是與他無關。
沒有煩心的“俗人”,哪來煩心的“俗事”。
“小友年紀輕輕,已經參透生死,老夫佩服。不過小友不想為你師傅報仇?”
端木靖對孔有方現在的心情,很是熟悉。
“嘿嘿,報仇?我不聽師傅的規勸,冒險貪功,致使師父死于軒轅衛之手。不過打擊和妖族的交易,本來就是軒轅衛分內的事,我總不能去找軒轅衛報仇。暗中通風報信之人,自有費家的人去對付,至于別的,也不是我小小一個筑基修士能知聞的,我連一個仇人也找不到。久聞端木長老大名,請端木長老教我,我該找誰去報仇,又有何仇可報?”
自己來到鳳家堡,見見鳳如山和王茹清,本是題內應有之義,孔有方毫不奇怪,但鳳如山如此急著召見自己,而且有端木靖作陪,就顯得很是怪異,不過孔有方也無意多想,隨口應答,根本不往心里去。
“除了報仇,修煉,生命還有很多奇妙之處,世上無數的凡人無法修煉,他們的一生,也一樣的精彩,甚至比我們修士還要精彩,孔道友機緣一到,自然就明白了。”
凡人無法修煉,卻也有凡人的追求,有追求自然有精彩,但在修仙界,一名無法修煉的修士,如何尋找自己的精彩,端木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好歸之與“機緣未到”。
“孔有方此人,靈性十足,商賈秒才,嘿嘿,老鳳,商賈不可得而知之,秒才兩字實至名歸,可惜其心已死,對鳳家堡無害,也無用,恐怕小光要失望了。老鳳,小光熱情、豪爽,怎么會和孔有方成為朋友?真是不可思議。”
等鳳榴光和孔有方離去,端木靖深深的嘆息一聲,將小酒杯中的半杯殘酒一口喝干。
“呵呵,無害就好。老端木,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緣法,交朋友又不是喝酒,大杯小杯,輕重長短一清二楚,誰說得清楚,你和茂湘還不是莫名其妙就對眼了。對了,哪天我們一塊去找李伯夷、尉遲叔奇兩位大師喝一杯,兩位大師上次向小清要一筆靈石,說是要添置一些新的設備,我沒有答應,唉,哪里都缺靈石啊!”
孔有方顯然是了無生趣的一介閑人,就是端木靖所言,無害也無用,鳳如山也沒有閑心再去關心他的“機緣”。
他是鳳榴光的朋友,讓鳳榴光忙乎去吧。
“哈哈,會哭的孩子有糖吃,兩位只知道提煉的呆子大師,現在也學聰明了,直接找你要靈石。老鳳,沒事,他們要不到靈石,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貧,兩位大師心里已經把鳳家堡當成自己的家,沒有靈石就不給,他們不會放在心上的。其實他們提煉小組不算窮了,比楚塵的種植小組和大少爺的煉器小組強得多,兩位大師心里明鏡似的,不過欺負你剛回來,想再敲一筆,能敲多少算多少,我看這是棲梧的主意,那小子,最不要臉,死皮賴臉的,一億靈石不嫌多,一塊靈石不嫌少,狗皮膏藥似的,昨天還讓我替他說說好話,…。”
對鳳家堡內的大事小情,端木靖比鳳如山熟悉的多,顯然,現在的鳳家堡,也變成了他的家。
“除了鳳甘果樹,老楚的靈植,多少還有點其他的收入,小火也能拿枯榮荒火陣救救急,兩位大師提煉鳳甘油,卻沒有一點利潤,日子也不好過。唉,等小光忙完這件事,讓他好好規劃一下我們的經濟,想想辦法,小清你別看我,當年你還不是筑基修士,打理整個鳳家堡,不也挺好的,怕什么,現在有那么多人看著,比你那時候強多了,出不了大問題,小孩子,不摔幾個跟頭怎么成才。”
持續、穩定的掙靈石,鳳家堡沒有一個擅長,以前倒也罷了,相對簡單些,左右就那么回事,但現在,隨著鳳家堡的攤子越鋪越大,缺少商業人才,越來越成為讓鳳如山頭疼的問題。
鳳榴光是不是人才,鳳如山不知道,但至少可以試試,鳳榴光既然是他的兒子,比其他的修士多點“試試”的機會,也是天經地義。
靈石問題,永遠是一個大問題,不過孔有方不在乎,鳳鳴酒吧的酒,味道一般,價格也不貴,他現在雖然沒什么收入,卻也沒什么花銷,區區一杯靈酒,當然還是不在話下。
靈石孔有方不在乎,但鳳琪瑛在乎。
“阿月,我們再喝一杯!”
鳳琪瑛坐在她習慣的桌子前,怔怔地盯著桌上兩杯鮮紅的靈酒,看著對面空空如也的凳子,溫潤如玉的眸子里盡是哀傷,心如刀割。
這張桌子,是王楚風按慣例特意留給她和王念月的,不過那個時常拿自己當大姐大,對她這個隊長說話也毫不客氣的嫵媚身影,再也不會坐在桌子前靜靜的喝酒了,那個熟悉的身影,她再也看不到了。
就因為缺少靈石。
如果有足夠的符篆,如果小隊的高階法器再多幾件,如果她們的陣盤陣旗再高級一點,如果她們的丹藥都是中品丹藥,這次進鳳鳴山歷練,她的小隊本可以滿載而歸。
她的小隊,碰上了一群劍齒虎。劍齒虎是鳳鳴山中常見的妖獸,對付劍齒虎,她的小隊經驗豐富。
但世上沒有如果,她的小隊消耗完最后一張符篆,還是沒有頂住這群劍齒虎的攻擊,王念月也為了救她,救整個小隊而自愿斷后,最終再也沒有回來。
鳳琪瑛和王念月,兩人年紀差不多,王念月只比她大三天,兩人修煉資質差不多,脾氣性格截然相反,卻是無話不談的好姐妹,從她下決心率領一支戰斗小隊,王念月便開始伴隨她左右,幫她處理著那些瑣碎的事情。這么多年下來,她已經習慣了她在他身邊。
兩人從小一起修煉,一起筑基,一起到天元派留學,一起加入戰斗小隊,相約結丹后一起去見見外面的世界。
但那熟悉的笑聲,她再也聽不到了,那熟悉的身影,她再也看不到了。
“琪瑛隊長,小月的事,我們都聽說了,我們修士,這是難免的,人死不能復生,你少喝點吧。”
王念月是王家后輩中最出色的一個,和王楚風關系不錯,她的不幸身死,王楚風也很是難過,不過他還是沒有忘了一個酒吧老板的職責,過來勸鳳琪瑛“節哀”。
鳳琪瑛一個人要了她們平時兩個人喝的靈酒,修士,也會喝醉的。
“楚風大哥,沒事,我,…。”
鳳琪瑛忽然抬起臉,蒼白臉上露出一絲慘然的笑容,正想說點什么,卻被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
“王老板,這杯霜月暮雪,創意不錯,只是其中的櫻桃酒年份不夠,寒髓酒品質稍差,清荷酒火候稍遜,用寒玉杯飲之,雖可略作彌補,畢竟只是口感上好了一點,對霜月暮雪的味道提升有限,可惜了霜月暮雪這四個字。”
孔有方從到鳳家堡的第一天開始,就每晚到鳳鳴酒吧喝兩杯,和王楚風已經頗為熟悉,鳳琪瑛美艷動人,不過對孔有方,還是眼前的這杯霜月暮雪更有吸引力。
“呵呵,老孔高明。按老孔你的要求,最頂級的霜月暮雪,我們不是調不出來,而是太貴了,買得人太少。”
大家來酒吧里喝酒,酒的口味固然重要,但主要還是享受酒吧中的氣氛,霜月暮雪清冷寂寥,并不是酒吧最受歡迎的靈酒,最頂級的霜月暮雪,鳳鳴山酒吧的熟客之中,自然沒有幾個人喝得起,王楚風只是偶然調制一杯,他現在也沒心情和孔有方討論霜月暮雪。
“嘿嘿,靈石。不過是一杯酒而已,能要幾個靈石。王老板,辛苦你去調一杯最好的霜月暮雪,我今晚見識一下貴店的手藝,靈石好說。”
孔有方皺皺眉,滿不在乎的說道,漆黑如瀑的披肩長被風吹起,絲絲縷縷揚起,隨后將目光投向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滾!”
鳳琪瑛看了孔有方一眼,剔透如黑寶石般的眸子閃過一絲疑惑,隨即柳眉一挑,媚臉含怒,紅唇微張,輕輕的吐出一個字來,冷冰冰的不含一絲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