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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射柳 Ⅰ

  姚好古雖說公事已畢,但他一成“卑職”,話題順理成章地轉入了雙城總管府的民事交接上。

  鄧舍取定州五城是后來之事。姚好古出發前,還沒得到消息,所以帶來的文官不夠用。一則,定州等地不似雙城,深處前線,軍事重于一切。二來,究其本意,他也并不在乎外圍城池。來之前,關鐸曾和他密談一宿,意圖講得很清楚,重點在雙城。

  所以,對那幾個城池,他索性提也不提。只派了一個叫方補真的官兒到甲山去,“協助趙將軍操管民政”;又以為錢士德“不能來當小白臉,吃干飯”,分出二百騎兵,跟方補真一起往駐甲山。

  至于雙城,吳鶴年的結果不算太糟,本來的總管之位,改落一級,做同知;羅李郎的同知,改落一級,做治中。以下各級官吏,洪繼勛堅決不讓,在羅國器的照例圓場中,最后各退一步:原任職的暫時不動,添個副手,用姚好古帶來的人。先熟悉情況,以后再說。

  這樣一來,表面上兩系各占半壁江山。而錢士德剩下的幾百人留下不走,請鄧舍于城中給他們規劃營地,“駐扎協防”。

  鄧舍痛痛快快地答應。一席酒皆大歡喜。夜半散席,臨走,鄧舍忘了提,姚好古腆著臉,主動提醒:“大人,適才那幾個粉頭哪里去了?”卻是討論地方政務時,鄧舍命她們先退下了。鄧舍笑了笑,吩咐吳鶴年:“立刻送姚總管府上。”

  他連聲道謝,高高興興地去了。鄧舍親將他送至所選府院,聊了片刻,看他滿意,方才折回。給錢士德選的也有府邸,他不住,非住軍營,鄧舍不用管,有文華國等相陪。

  回到府中,洪繼勛沒走,在樓閣上等他。宴席上他一直沒好臉色,叫鄧舍好生擔心,總怕他突然發難;這會兒見他半倚床上,撿了本案上書籍,一頭看,一頭品茗搖扇,倒是怡然自得。

  鄧舍笑道:“酒怒而茶喜,先生的變化怎么這么大?”洪繼勛占了床。他自己動手,搬來椅子,坐在對面。揮了揮手,命侍女、親兵退下。洪繼勛夜半不走,自然有事相談。

  洪繼勛丟下書,道:“喜怒因人而異。小可的酒怒,正如將軍宴席上的笑不離口。非如此,不能得姚好古的輕視。”他冷笑一聲,“裝瘋賣傻,假癡做呆人人會,能演到他那份兒上的,倒也少見!”

  鄧舍頗有同感,捫心自問,他就做不到;有些敬佩,道:“高人智士,總有異于常人的地方。姚總管在遼陽軍里向來有智多星的美譽。關平章肯派他來雙城,我是真的歡喜。”

  “歡喜?”洪繼勛坐直身子,“雙城彈丸之地,一座小廟供不起大佛。他身為關平章左右手,將軍就沒想過,雙城哪里吸引了他,他為何而來?”

  鄧舍當然想過。他想了半天一晚上了。他想到的原因,憂喜參半。但他不愿將自己的心思講出,道:“先生請講。”

  “小可觀姚好古此人。酒色自穢,外滑內奸。哪里有人肯主動往自己身上潑臟水的?凡是這么做的人,要么有不可告人之目的,要么就是本身極其自信。看似侮己,實則辱人。把其他人當作傻子憨子么!”但凡心高氣傲的人,比尋常人更看不慣心高氣傲的人;洪繼勛用詞雖不客氣,本質看得很透。

  鄧舍道:“也有道理。”見洪繼勛茶水半空,提起茶壺,為他斟上,問,“那先生以為,姚總管來,意在何為?”

  “古人云:論事先論人。人是奸人,事無好事。”洪繼勛道,“夜來酒宴,有五疑。把這五個疑問搞清楚,姚好古所來為何就昭然若揭了。”

  他抿了口茶,折扇合攏,敲打掌心,道:“夜過甲山而不住,此一可疑;降黃副萬戶為鎮撫,此二可疑;關平章救汴梁,調遼東各城軍馬,偏不動將軍,反派大員前來,此三可疑;轉來兜去,一再用話頭激將軍表態,表對關平章之忠,此四可疑;錢士德精卒猛將,關平章調他來,意圖明顯,但是,為何定州五城,他只選甲山駐扎,此五可疑。”

  他說的五疑,鄧舍看出的有,沒看出的也有。畢竟,一整個晚上,鄧舍都在不停地和姚好古聊天、讓酒、勸菜,沒功夫深思。洪繼勛冷眼旁觀,大不一樣。

  鄧舍皺著眉頭,越聽越覺得問題嚴重;似乎自己原先的推測有些不對。道:“過甲山而不住,應該是為叫我來不及想出對策;降黃將軍為鎮撫,大約為給他實權;要我表對關平章之忠,情理之中;救汴梁而不調我軍,…”沉吟,雙城距遼陽不近,或者是一個原因;但遼陽行省的各城軍馬,也不是沒有路途遙遠的。再聯系第五個疑點,鄧舍悚然,抬頭,“難道?”

  洪繼勛見鄧舍想到,折扇重重在手心一扣:“關鐸想自立。”

  鄧舍霍然起身,來到門前,令親兵退后五丈,嚴守門梯,不論是誰,沒得將令,敢近者斬。回過身,掩門,神色凝重,道:“先生莫亂講,真假是否,臆斷不可流言。”

  “汴梁,國都也。京師有急,連番下詔;斗升小民也知,救急如救火,何況救君父?關平章為何遲遲不動?”

  鄧舍兀自不敢相信,此事若真,宋必有變,宋有變,天下有變。他道:“姚總管言道,蒙古諸部聚集遼西,援助大寧;遼西不下,腹里進不去。關平章或許是想等各城軍馬齊聚,再做打算。”

  洪繼勛先不辯駁,又問:“月余前,豐州一戰。將軍親身參加,請問,當時城中有幾許人馬?”

  “豐州三萬,云內、東勝兩萬余。”

  “留屯上都、遼陽軍馬幾許?”

  “十余萬。”

  “如此,遼陽軍隊二十萬。救主之危,卻只遣出五萬余,半數不到。是因為抽調不出?還是因為別有原因?將軍應該比小可清楚。”

  鄧舍默然,打豐州時,遼陽、上都面臨的,當然有壓力。但是,壓力遠沒大到需要十幾萬人馬駐防的份兒上。涼風入室,案上燭花爆裂。他喃喃道:“別有原因?”

  洪繼勛又問道:“遼西張居敬、世家寶,將軍是和他們交過手的。大寧軍馬有幾許?興州軍馬有幾許?總計萬人而已!弘吉剌諸部,即使支援,能支援多少人?當然,永平以西的腹里諸路屯有重兵。可是,他又不是真的要去攻大都,只是佯動誘敵而已!

  “二十萬大軍,竟一步不進,屯駐遼陽!是何意也?”

  鄧舍猶豫不決,道:“前有腹里重兵,后有蒙古東路諸王部眾及沈陽等地韃子殘部。關平章不敢輕進也是情有可原。稍有不慎,那就可是是全軍覆沒的局面。”

  洪繼勛冷笑:“不錯!正是。正因為會有全軍覆沒的可能,所以他心生異志!關鐸,儒生。由姚好古可以猜測,他左右親近之人,也必然多是儒生。將軍真以為,他會死心塌地地為以白蓮為根本的朝廷賣命么?”鄧舍馬賊出身,不是教徒。洪繼勛沒顧忌,直言不諱。

  他具體分析:“數年前,關鐸血戰太行山,察罕帖木兒扼守關隘,他屢進不能,慘敗退入塞外諸郡。經此一戰,他當知蒙元雖行將就木,未到絕命之時。虎將死,余威在。關陜察罕、孛羅、李思齊、張良弼諸將,卒銳將悍,不是輕易之敵。

  “詔書數番,勉強提軍前去豐州。區區五萬,一敗即回。汴梁已經危若累卵。他口稱走遼西入腹里,拖延至今。他到底在想些什么?無非明知不可為,不愿斷了自家性命。有兵就是草頭王,保存實力罷了。”

  宋朝廷下各行省,名義上歸屬中央,實際上各行其是。比如趙君用,他做過淮南行省的平章,除了奉龍鳳年號等之外,文官武將盡由自己任命,實權在握,形同割據。一朝覆敗,不是去汴梁朝廷,反奔逃山東。毛貴為山東行省平章,一方大員,他殺之,而小明王應付察罕帖木兒等元軍不及,無力懲處。緊鄰汴梁的山東、淮南還是如此,更別說鞭長莫及的遼東。

  也許關鐸起初并無二志。他以策干劉福通,得受重用,擔大任。人之常情,開始都會感恩戴德,誓死相報。何況數年前三路北伐,進軍大都,蒙元為之驚駭,形勢一片大好,進取何等鋒銳。

  時至今日,一路敗走入蜀、遠上寧夏;一路退回山東,甚至毛貴不能身保;只剩下他這一路,艱難轉戰塞外千里,終于打下了一片地盤。汴梁小明王當年的聲勢早已不振,他會不會還想著誓死相報?

  窗外夜色深沉。鄧舍在室內來回踱步,聽洪繼勛又道:“或者將軍以為,這仍然不過是臆斷。則當此時,姚好古來雙城是為何?”

  鄧舍停步,抬頭。

  洪繼勛緊隨再問:“將軍還記得,關鐸二月傳檄?”

  “二月傳檄?”二月傳檄高麗、遣派左右手姚好古入雙城、調錢士德一部屯駐甲山。這些事情,在鄧舍腦中一閃而過,牽引因果,連成一線。他慢慢坐回椅上,姚好古并非為納雙城入遼陽行省管轄而來,而是為:“關平章要入高麗。”

  他對很多人說過,遼東百萬大軍,不日將入高麗。他也知道,關鐸早晚要入高麗,但是,他沒想到關鐸會來得這么早。

  “要論戰略地位,定州、寧遠,較之甲山更為重要。沒有甲山,不過少了條退回遼東的近路,就我軍眼下形勢,退,只是后備,防不測;而攻,才是首先。姚好古舍定州、寧遠,卻要甲山。他為的是保我軍的退路么?非也!他這是在為關鐸留入雙城的道!”

  洪繼勛找到鄧舍的地圖,鋪開來,倒拿折扇,虛虛畫出兩條線:“關鐸入軍的道路,必為兩條。一走義州,一入雙城。

  “遼陽大軍二十萬,不比將軍萬人。全走雙城的話,甲山沿線山勢連綿,補給艱難,不可能。但甲山、雙城現在既在將軍手中,這么好的一條入麗捷徑,放棄也太可惜。故此,他不出軍則罷,但若出軍,必然主力走義州,偏師進雙城。一正一奇,哼哼,打得好算盤!

  “也正因為此,他才舍得派姚好古和錢士德千人鐵騎來,給他打前站。將軍信使才去,而他的使者即到,何其急也!將軍,關鐸入高麗,近在眼前。”

  鄧舍半晌無語。苦笑一聲,辛苦月余,為他人作嫁衣裳。又要回到給別人做馬前卒、為別人賣命、讓別人掌控自己生死的日子了么?他心中苦澀。半年,關鐸只要能晚入高麗半年,他有信心,局面就和現在大不一樣。

  至于對派信使報捷遼陽這件事,他并不后悔。夾雜在遼陽、高麗、蒙元殘余,甚至還有女真之間,他區區萬人,必須得依附一方。遠的不說,就拿近的。要不是洪繼勛扯著遼陽百萬大軍做為幌子,佟豆蘭會來?

  洪繼勛不知道鄧舍所想,沿著自己的思路,道:“一方面陳兵遼陽,假意入腹里;暗地里做入高麗的準備。關鐸意在何為?將軍還以為小可是在臆斷?

  “當然,將軍或者以為,遼陽除了關平章,還有潘平章、沙劉二。潘平章不提,沙劉二虔信彌勒,又是劉福通鄉黨,難道他會坐視不救?”洪繼勛自問自答,“大難臨頭各自飛。只要關、潘一致,沙劉二不阻便罷,真要阻攔,人頭掉地。”

  鄧舍心潮洶涌。關鐸反不反,現在已經不是重點。遼東二十萬大軍南下,我改如何應對?拱手相讓?轉走他地?抑或是?

  為掩飾所思,他道:“關平章如果不去救汴梁;山東才換了新主,局勢肯定不穩,想救,估計也無力。這兩地不動,寧夏李元帥,…。”鄧舍搖了搖頭,憂心忡忡,“外無援軍,汴梁難保。”想到了朱元璋,隨即放下。他處在徐壽輝、張士誠兩強之中,怕是自保不及。

  “汴梁能不能保?將軍不知道,小可也不知道。但是關鐸身為一省平章,接觸機密,又屢番和關陜韃子交手;知己知彼。從他推三阻四,不肯去救,就可以看出他肯定心中有數。

  “汴梁挨近大都,是蒙元的腹心之患。一旦有失,牽動天下。韃子騰出手來,可入山東,可下江南。這一點,關鐸不會不知。

  “所以,為自保計,他不能不找條后路。后路在哪里?高麗!一得高麗,呼應遼東。進可抗塞外蒙古,假天僥幸,自可掩有遼東,爭雄天下;萬一勢挫,亦可退據高麗,仗恃鴨綠天險,不失一方諸侯。他二月傳檄的時候,怕是已定下了這個方略。”

  關鐸準備已久,我該如何應對?拱手相讓,想想鄧三的下場;轉走他地,無處可去。何去何從?鄧舍心念已決。他問道:“既如此,先生以為,我該當如何?”

  洪繼勛精神一振。自宴席上看出關鐸有異志、將下高麗,他就一直在反復思考相關對策,胸有成竹,反問:“將軍想要如何?”

  鄧舍道:“主公,乃我君父;關平章,為我上官。關平章既然要來,我身為下屬,自當熱烈歡迎,盡瘁馬前。”

  洪繼勛怫然不悅:“將軍對我,尚講假話?”

  鄧舍哈哈一笑,究竟面皮不夠厚,微微尷尬。道:“為得雙城,將士死傷了數千。我一邊是關平章下屬,一邊是諸將的上官,不瞞先生,的確是有些為難。”終究不肯直說。

  小明王是一國之主,關鐸是一軍之主。他身在關鐸部下數年,雖只是個小小百戶,抗命不尊、甚而造反,難逃背主惡名。道義不正就難以服眾。軍卒雖然多為永平招來,軍中骨干、任各級軍官的八百老卒,可都是老牌紅巾,而且來源紛雜。沒有外力時,他們自無問題;一有干擾,很難說。鄧舍不得不謹慎。

  洪繼勛瞪著他看了片刻,忍不住一陣大笑。鄧舍的為難,他心知肚明,不再追問。道:“好人將軍自為之,惡名小可自擔之。”

  他肯擔惡名,背主的麻煩就減少大半。主動和被動,一字之差,天壤之別。鄧舍深深拜倒:“知我者,先生也!”

  言歸正傳,洪繼勛道:“現下局勢,當有兩策應對。一在眼前,一在將來。”

  鄧舍不再做戲,整襟危坐,問道:“何為眼前?何為將來?”

  “姚好古為眼前,關鐸為將來。”

  “先生先說眼前。”

  “眼前一個字:慢。怎么慢?拖延。姚好古身負重任而來,必然急切。他夜間的種種說辭,在為安將軍之心。以免將軍生變,斷關鐸入雙城之路。將軍應對的不露辭色,使之不能窺我際。表現很好,卻有一點不足。”

  “噢?”

  “將軍過于淡定。姚好古這種人,外厚中奸,就如個竹筍,能鉆擅挖。越淡定,他越蹬鼻子上臉,撇呆打墮,胡攪蠻纏。”

  有道理。“那該怎么辦?”

  “淡定之外,不妨兼用以毒攻毒。面對不能直接拒絕的請求時,他裝傻,將軍大可賣呆。”這倒是有些難做,鄧舍不是那種人。他皺了眉頭,洪繼勛了解他的性格,出謀劃策,“賣呆不難。簡而言之,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姚好古怎么說,將軍也就怎么說便是。”

  鄧舍勉為其難,點了點頭。

  “將軍一拖延,姚好古短期內就掣不得我肘。為我軍應對關鐸爭取了時間。應對關鐸,在一個急。”

  “怎么急?”

  “急在攻城略地。”

  和鄧舍想的不謀而合。既不想讓,也不能退,只有先下手為強,盡最大的可能,占據地盤。有了地盤,就有糧、有錢、有人,就能擴軍、利器。就算這樣依然抵不住關鐸,最起碼,手底下有兩萬人,就比有一萬人強得多。

  鄧舍問道:“如何攻城略地?”不是簡單的一句話。沒那么大的胃口,吃不下那么大的東西。得先考慮自身實力,能不能吃下去。吃下去了,還得考慮能不能消化。與其大而無當,不如不要。攻略的目的,在變強,不在變臃腫。

  “其一,廣聚糧草;其二,加快征兵;其三,拉攏女真。三者具,可攻城。

  “攻城所圖不在城池,在取三物。哪三物?糧錢、牲畜、匠及精壯。是以,攻一城,則必克一城;克一城,則必取三物。取三物,則必以精壯入軍為我做前驅;必以匠人入營為我制利器;必以糧錢、牲畜入雙城為我謀將來。以前驅,執利器,保將來。

  “前驅可死,利器可無,將來不可不有。雙城我根本中的根本。關鐸勢大,倉促間我不能比。定州五城,他要時,便給他。唯有雙城,絕不能讓。保得此地,我還有東山再起之時,沒有此地,隨波流轉,將軍見過有隨波的浮萍不滅,反而成為大樹的么?

  “而關鐸真要來爭,雙城能不能守住?我已取三物,盡得各城精華,萬人戰卒,糧足械精,守衛堅城。關鐸不想要高麗的話,盡管來試。”

  洪繼勛的認識很清醒。鄧舍別有所憂,攻城略地取三物,說易行難。從實行到見成效,至少一個月。關鐸會等一個月?

  “汴梁危急,關鐸不會立刻就來高麗。背主之名,人人懼怕。”洪繼勛瞧著鄧舍,笑了一笑,接著道,“在他的戲做足之前,他不會出軍。他會怎么做戲?佯攻。金復蓋諸州,他已攻下,這是佯攻的第一步。但是還不夠,小可估計,他接下來會作勢向遼西舉動,略做交戰,然后找個機會故作大敗。有了借口他才能轉下高麗。這中間少則兩旬,多則一月。”

  鄧舍撫掌頷首,重壓稍微減輕。洪繼勛考慮得很周到。他能發現問題,更會解決問題。如此人才著實難得。為他潑去涼茶,斟上熱的,親手端上。一切盡在不言中。洪繼勛含笑接過:“我謀至此。剩下的事,就看將軍的了。”

  “先生以全心為我,我豈肯不以全力而回先生?”倒是惺惺相惜。

  鄧舍轉身,叫來親兵,雷厲風行,即刻遣派信使,趕赴定州五城,催促征糧、征兵。事不宜遲,要先將三者具。他精神振奮:“待天亮,請佟千戶。”

  城中雞鳴,不覺一夜將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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