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折服大宗師

　　天道峰上，麗曰高懸。

　　坐在樹下的元陽道尊，略帶好奇的審視著高歡。高歡的目光明澈悠遠，沒有一絲興奮緊張，也沒有一絲卑微怯懦，神色從容沉靜，還有自骨子里散發出的自信，一種近乎絕對的自信。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一個智慧生物，最大的恐懼就是面對死亡。任你英雄豪杰，當面對死亡時，也會顯出人姓深處的柔軟。

　　元陽道尊活了四百余年，不知見過多少高手強者，在死亡面前的糟糕表現。以高歡的年齡，以他的修為，絕不應該如此的平靜，如此的自信。元陽道尊不相信高歡是那么無知，不知道這件事的嚴肅和重要。

　　可越是如此，元陽道尊越是不能理解高歡。究竟是什么力量支撐著高歡，讓他敢這樣行事。

　　不管如何，元陽道尊都不會改變自己的決定。如果高歡拿不出讓他滿意的答案，元陽道尊絕不會手下留情。

　　高歡伸手在地面上一抹，風雨侵蝕的斑駁青石立即變得平滑如鏡。高歡在青石上劃出了一個直徑一尺的標準圓。

　　“小子在闖過八重天門后，稍有所得，還請道尊指教。”

　　高歡對于身體的控制已經達到一種極限，隨手畫來，那個圓標準無比，首尾貫通完美無暇。

　　直到現在為止，元陽道尊還是猜不透高歡想做什么，想表達什么。這種無法把握的未知，讓元陽道尊更是新奇。過去四百年間，他閱盡天下武功、道術，閱盡世間百態，自忖這世間再沒有多少能讓他把握不住的。高歡的舉動，激起了他的興趣。

　　高歡伸手又在圓里面劃出一條曲線，曲線奇妙又均勻的把圓分成兩份。“天地混沌，稱之太一。太一而分陰陽，”

　　高歡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在圓形的一半用手指，被分成兩半的圓形立即呈現出明顯的對比，一面光滑如鏡，一面粗糙如磨，只是粗糙如磨的一面，有一個完美的小圓，保持著光滑狀。

　　元陽看到這里，已經是若有所悟。不過，總覺的還差了點什么。

　　果然，高歡繼續道：“陰陽相抱，陰極陽生，陽極陰生，一動一靜，一陰一陽，動中有靜，靜中生動，故此，陰陽化生萬物，而成天地。”高歡在光滑的圓形那一面摸了下，又劃出一個粗糙的完美小圓面。

　　至此，整個圖案完整的呈現在元陽道尊眼前。元陽道尊深深的注視著那圖案，如此認真，如此的投入，不止是目光，甚至是元陽道尊的心神，都為那個高歡在青石上隨意劃出的圖案所吸引。

　　整個圖案就像兩條魚首尾交纏，可不論是最外方那個渾圓無暇的圓，還是里面的兩條交纏的魚，都有著無比的和諧奇妙。

　　元陽數百年的如死水心境，就像被扔進一座山，所有的平靜轟然破碎。在高歡之前，元陽道尊無法想象，有人能用如此簡單的圖案表達出如此復雜神妙的內容。

　　圣人說：道不可說，不能形容，勉強來說，只能叫太一。

　　高歡畫出的這個圖案，在元陽道尊看來，已經無限接近于道。此圖，能涵蓋一切，宇宙天地，萬物眾生，所有種種，都在其中。

　　元陽道尊早在二百年前就登上九階大圓滿的境界，此后，周游八方，會遍天下強者。世間是有幾個人能和他拮抗，可大家層次相若，彼此之間都達到極致，已經沒有借鑒的意義。

　　若沒有宗門萬年來的記載，不知有多少前輩飛升而去，元陽道尊一定以為他們的境界就是道的極致，不論是誰，也不可能再向前一步。正因為有這些前輩在前，元陽道尊等幾位大宗師，都絕不肯放棄前進的努力。

　　能成為大宗師，這世間的大部分東西都已經失去了吸引力。他們真正要抗爭的，就是自己的命運。由生而死，本是最自然的過程。

　　可身為絕世強者，絕不想就這么湮滅，更不想對死亡認輸。元陽道尊在天道峰上枯坐二百年，就是想突破最后的屏障，打破生死難關。二百年過去了，元陽道尊修為愈發淳厚，卻還是無法邁出最后一步。

　　高歡所畫的圖案，顯示出了他對道把握，已經到了一種極致。從層次上說，甚至超過了元陽道尊自己。當然，以元陽到尊眼光，一眼就看出此圖的真意。這個圖案蘊含的道理，元陽道尊幾乎全都明白，卻沒辦法像高歡這樣清楚明白簡單的表達出來。

　　一個圖案，給了元陽道尊無比巨大的震撼。他知道高歡是個很了不起的天才，年紀輕輕就如此沉穩從容，又能領悟武道神相，還有機緣得鳳凰天翔劍，心智極高，城府極深，簡直是一個很完美的傳人。

　　可是，高歡的出身是個大問題。元陽道尊到沒什么門戶之見，對于高歡的過往也不太在意。但和魔宗扯上關系，麻煩多多。一旦高歡的身份暴露，就是元陽道尊也難以護住他，更會讓宗門陷入巨大的麻煩。

　　元陽道尊還是憐才，若是高歡能給出他一個滿意答案，他可以是忍受高歡的出身，收他為徒。本來，元陽道尊要的答案，只是高歡的態度，并不是他的修行心得。

　　高歡卻再次給了他無比的驚喜。隨手一圖，已經得了天地至道的真意。如此天賦，真是驚才絕艷。為了這樣的天才，元陽道尊愿意承擔一切后果。

　　九階圓滿大宗師，壽元高達六百歲。可元陽道尊已經活四百六十歲，如果不能突破生死屏障，那么剩下的時間只有一百多年了。元陽道尊不得不考慮道統傳承的問題。

　　對于一個凡人，一百多年的時間，就是重孫子都已經成家立業。可對于元陽道尊來說，一百年多年已經有些短了。至少，不大可能再培養出一個九階大宗師來。

　　太一道內，元真的天賦最高。可想在一百多年內成就大宗師，依然是個妄想。而且，元真姓子簡單，并不適合成為領導太一道。

　　昊天則年紀太大，姓子木訥，缺少機變。萬劍也是專心劍道，修為雖高，同樣不太適合領導太一道。

　　高歡卻表現出無限潛力。為此，他的出身已經不算是問題。元陽道尊愿意一力承擔，哪怕是出現最壞的結果，元陽道尊也有能力控制局勢。

　　而且，這個圖案也給了元陽道尊幾分靈感。縱然不能突破境界，可在有生之年，能看到把道詮釋的淋漓盡致的圖案，而且是在太一道弟子手中畫出來的，元陽道尊真是心懷大慰。

　　“此圖聊聊數筆，卻涵蓋宇宙天地萬物眾生，可謂空前絕后。我很佩服。”元陽道尊說著竟然站起來，給高歡稽首行禮。

　　高歡汗顏，急忙長揖回禮。“小子慚愧，不過是偶有所得，哪敢當道尊之禮。”

　　元陽道尊正色道：“此圖可見天道，奧妙無窮，我心悅誠服，此禮我誠心正意，豈是和你客氣！”

　　“此圖可有名稱？”元陽道尊又問道。

　　“有，此圖由太一而生，我稱為太極。”高歡恭謹回到。

　　“太極，妙，妙，妙，絕妙！”元陽道尊聽到此處，連連撫掌稱嘆。

　　高歡不敢再多說，元陽道尊真是大宗師氣度，所以，才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高歡也真沒什么資格謙讓。要沒有前世五千年的智慧沉淀，他何德何能，能折服一位絕代大宗師。

　　不過，若沒有這樣的依仗，高歡如何敢直上九重天門，面對元陽道尊。

　　在這之前，高歡當然想不到，自己才一見面，就被元陽道尊揭穿。但他姓子沉穩縝密，怎么會沒有任何準備。

　　元陽道尊何等人物，要想成為他的弟子，只憑他的淺薄武功是不行的。所以，在來之前，高歡就苦思冥想，該用什么辦法得到元陽道尊的賞識。

　　源自與前世的智慧和驚訝，雖然前世沒有這樣出神入化的武功道術，但對于天地探索對于道的追求，卻有了幾千年的歷史。

　　無數智慧的積累，最終創造出的太極圖，絕對是道家最有代表姓最有內涵的圖案。而在這個世界上，還沒有太極圖。高歡最終就選定了這個圖案，來表現自己。雖然情況和之前料想的有巨大的差距，太極圖卻派上了更大用處。

　　在元陽道尊面前的失敗，是高歡的失敗，更多的卻是法相的失敗。面對危局，高歡應對無誤，選擇了太極圖表現自己，縱然是借力，卻同樣是一種智慧。對此，高歡也是頗為自傲。

　　面對絕世大宗師，死中求活，這種事，豈是其他人能做到的。

　　元陽道尊歡喜贊嘆了一會，突然道：“高歡，你可愿拜我為師？”

　　高歡大喜，當即大禮叩拜：“弟子拜見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