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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大宗師

  白云之下,青山之上,古松之旁,一人靜坐而笑,道:“早上好…”

  此人鳳目斜飛,長眉入鬢,額高鼻挺,面如冠玉,烏黑長發扎著一個整齊道髻,上插一根烏木長簪。不過此人眼角上略有細紋,顯出幾分滄桑。一身的玄色長袍不染一塵,閑坐在那,神態閑適溫雅,其逍遙出塵之姿,有如仙人。

  如此絕世的風姿氣度,只能是元陽道尊本人,也只會是他本人。讓高歡錯愕的是,元陽道尊招呼的那句話。

  “早上好”三個字,也不知有多少人用來招呼,實在是過于平淡無奇。而元陽道尊招呼的態度,就像是個熟悉的鄰居、親近的朋友見面,自然而親切。

  高歡也曾想過和元陽道尊見面的情況,并為此苦心設計了多種應對方案。可所有的應對計劃,在元陽道尊簡單的三個字中,都化作飛灰。

  最終,高歡還是老老實實的回道:“早上好、道尊。”

  旭曰的勃勃金光,樹葉、草尖上的晨露,清晨獨有的清爽干凈氣息,讓這個平凡的對話,卻正合其時其景。

  元陽道尊贊許的道:“萬年以來,你是第一個以試煉身份破開八重天門的。這非常了不起!”元陽道尊并沒有刻意作態,只是聽他的話語,就能感受到他由衷的贊嘆。

  高歡拱手道:“弟子也取了幾分巧,不敢當道尊的夸獎。”元陽道尊一句“八重天門”讓高歡陡然清醒過來。元陽道尊并沒有并沒有認為他闖過九重天門。不論元陽道尊如何贊許,這個事實都讓高歡心神立即高度緊張起來。

  元陽道尊道:“本來,依照你的資質、能力,既然來到我的面前,本應該讓你過了這一關,成就萬古的傳奇。不過,我有一處礙難,卻要先請教你。”

  作為絕世大宗師,元陽道尊簡直是沒有任何架子。和高歡說話時,雖然靜坐未動,卻是和高歡完全平等論交的姿態。這種平等,也不是元陽道尊故作謙遜,而是他本身的修養達到層次,皇帝或是乞丐,在他眼中也并無區別。

  高歡急忙道:“不敢當。道尊只管垂詢。小子一定盡力回答。”

  元陽道尊溫和一笑,道:“你修煉的金剛五相輪?”

  高歡道:“是。”

  元陽道尊問了這一句后,沉吟了下道:“小友,你可以給我演示一遍你的金剛五相輪么?”

  高歡自然不會拒絕,修煉金剛五相輪他也根本沒想過要瞞人,更不可能瞞過元陽道尊。

  在絕世大宗師面前,高歡靜心凝神,把白虎七煞爪、青龍翻海腿、龜蛇八式、朱雀天翼刀,全力施展出來。每施展一種武功,高歡都對應的施展出法相,力求把最高水準都表現出來。

  白虎兇煞霸道,青龍變幻無窮,玄武陰陽輪轉,朱雀熾烈如陽,高歡神魂經過暗月洗練后,又吸收了樹心果,高歡對于元氣感應、艸控更進一層。一套金剛五相輪演練下來,點塵不驚,卻把其中變化威力盡數施展出來。

  收勢之后,高歡對元陽道尊拱手示意,“請道尊指教。”

  元陽道尊再次點頭,一臉的欣賞道:“在你這個年齡,能煉成四種法相,青龍法相以成真相,朱雀法相以成神相,真是天資橫溢,比之元真也不遜色。白虎七煞爪霸而不狂,兇厲剛猛,青龍翻海腿屈伸變化如意,發力時重意不重力,應該是金身羅漢外傳的一脈。”

  沉吟了下又道:“金剛五相輪本是七千年前龍樹上人所創。千年后,嘉光頭陀叛出飛龍寺,遠逃到東土,把殘缺的金剛五相輪分傳兩徒金輪、鐵龍。之后,嘉光頭陀被飛龍寺執法大師所斃。金剛五相輪卻因為金輪、鐵龍而在東土流傳開來。

  金輪信佛,帶藝投入天臺山正信寺。此后,金剛五相輪結合正信寺絕般若心法,成為一門絕學。鐵龍一脈,則在漳州傳開。漳州近海,武功多得大海之遼闊開遠之意。鐵龍這一脈,因為流傳太廣,反而逐漸失了真髓。現在東土流傳的金剛五相輪,大都是鐵龍一脈。

  金輪這一脈結合佛門心法,又有宗門傳承,一直是傳承不絕,保留金剛五相輪的大半精髓。千年前,金身羅漢因故離開正信寺,把金剛五相輪外傳到晉州林家。二百年后,林家被仇家滅門,金剛五相輪再傳到金江連環十三堡張豪手中。在這二百年間,正信寺為血手天魔滅絕宗門,傳承斷絕。

  張家以此法維持了數百年的霸主地位,直到六百年前,連環十三堡內訌,此法在混亂中失傳。三百年前,再次出現在一名叫張狂的武者身上。張狂為人狂傲,姓格剛愎,被敵人追殺潛入黑龍山脈。此后,不知所蹤。在東土所傳的金剛五相輪,至此也都喪失了大半精義。”

  元陽道尊把金剛五相輪的傳承淵源一一道來,其中脈絡清楚明白。被元陽道尊這么一說,他的金剛五相輪傳承來源已經不言自明。

  高歡越聽心越涼,到最后,血液骨髓都要被凍凝住。眼前明亮的朝陽,也失去一切色彩,整個世界剎那變得灰暗下來。

  元陽居然清楚的知道金剛五相輪所有的傳承脈絡,這個破綻,只怕是法相怎么也想不到的。當然,按照法相的計劃,本就不應該闖到元陽道尊這里來。不過,那又有什么區別。元陽道尊眼皮下面,高歡還能瞞的了多久。

  遠超常人的堅韌意志,讓高歡抑制住轉身狂奔的沖動,依然穩穩站在那里,神色沉穩,目光堅定,甚至是氣息都很穩定,幾乎沒什么特殊波動。似乎,元陽說的一切和他都沒什么關系。

  高歡神秀氣朗,眉宇間一派平和沉靜,端的是皎若朗月,凝如山岳,粗衣芒鞋也難掩其超逸絕倫之姿。難能可貴的是,他還能處驚不亂,沉穩自若,氣息不亂,這份城府以及冷靜,太一道上下再沒有任何人能與之相比。

  元陽道尊閱人無數,卻也免不了為高歡風姿所動。這樣的人物,也讓元陽道尊生出憐才之心。

  不過,高歡越是優秀,元陽道尊越不能容忍這樣的人有問題。道:“那么,你的金剛五相輪是傳自紅蓮寺了?”

  面對元陽道尊那淡然卻洞悉一切的智慧目光下,高歡知道一切抵賴都是徒勞。事已至此,高歡反倒更加從容起來,“正是。”

  元陽道尊淡然道:“那么,你來太一道做什么?”此話一出,場中的氣氛陡然凝滯住一般。元陽道尊沒有施展任何力量,可他的淡然質問,卻比任何疾言厲色都要可怕。元陽道尊再如何平等待人,可不意味著他就軟弱可欺。滅殺高歡,只在反掌之間。

  任何回答,都可能招致萬劫不復的結局。高歡沉穩的道:“太一道廣招天下英才,小子是來拜師的。”

  元陽道尊啞然失笑,微微搖頭道:“避實就虛,這可不好。”

  高歡拱手道:“道尊既然看出小子的來歷,還有什么可狡辯的。不過,此來,的確是拜師而來。太一道大開山門,廣收天下英才,可從沒有說過不允許魔宗的弟子來拜師。小子雖然祭拜過紅蓮祖師,卻并沒有真正拜誰為師。法相大師已經拔除小子身上法印,從此小子再不是天蓮宗的弟子。此來拜師,縱然別有目的,也并不違背太一道的招收弟子的門規。”

  元陽道尊好笑道:“你到是振振有詞。本來你這樣的天才,百年難得一見。此番上山而來,又沒有做任何壞事。放你回去也沒什么。只是你拿了我宗的鳳凰天翔劍,卻不能就這么放你走。”

  悵然嘆了口氣,元陽道尊道:“若是二百年前,你這樣的人,不論如何卓越超凡,我也是一掌滅殺了事。二百年來,整曰的觀云聽雨,殺氣也都磨光了。如何處置你,到叫我有些為難。你說,我該怎么辦?”

  說到最后,元陽道尊竟然詢問起高歡的意見來。

  高歡還沒那么天真,以為元陽道尊真就下不去手殺他。只是元陽道尊所想,自然和旁人不同。殺或不殺,對他根本不是問題。他考慮的,應該是別的方面。

  元陽道尊若想殺他,全天下沒有人能擋住。找到其中的關鍵,高歡才能正確應對,才能在這位絕代大宗師面前保住小命。

  從剛才的情況來看,元陽道尊的姓子平和散淡。不過想想他在世間稱雄三百年,只用了兩百年的時間就讓太一道發展成了天下第一道宗。

  只是這份魄力、手段、心智,那真是天底下最絕頂的人物。大宗師一共有七位,雖然彼此間沒有高下之分,元陽道尊卻因為太一道的緣故,隱然的天下第一人。

  這樣的人物,他所想無非是兩件事。第一,宗門傳承。第二,修為上更進一步。宗門傳承,最需要的就是人才。高歡覺得元陽道尊肯和他說這么多,大半是因為憐才。

  如此的話,元陽道尊應該還能給他個機會。想到這高歡正色道:“小子無知,哪有什么見解,任憑道尊處置。”

  元陽道尊有些好奇的道:“對了,法相派你來想做什么?我聽說他為人堅忍,一心武道。難道是派你來偷藝的?”

  高歡坦誠道:“法相大師想看看《未來星宿萬劫經》。”

  元陽道尊想了下道:“聽說他修煉的是《九幽十方金剛轉輪秘藏》,想來他心法不全,與轉輪之道上無法進步,這才想借著《未來星宿萬劫經》中的萬劫星宿變找到進階之法。兩門秘法萬年前到是破有淵源,法相到是好計算。”

  高歡心中更是凜然,元陽道尊明明已經推測出他的目的,隨口一問,他若是敢有半句假話,就再沒半分活命的機會了。

  元陽道尊深深的看了高歡一眼,道:“你沒有違背太一道門規,前來拜師,也沒有錯。不過,要想過我這關,成為掌門嫡傳弟子,卻也不容易。我且問你,你闖過八門,可有所得?”

  看到高歡張口欲答,元陽道尊正色道:“你要想好了。這個問題要是給不了我滿意答案,我就送你進焚天爐,一了百了。此事重大,我給你三天的時間好好考慮。”

  事關生死,高歡本應該利用三天的時間好好考慮。高歡卻立即道:“恕小子狂妄,現在就給道尊答案。”頓了頓又道:“若是道尊不滿意,小子死而無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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