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明沉默了,如果別人在他面前這么一通牢騷,他一個字都不會相信,唯獨自己那向來機智冷靜的女兒說出來,不由讓他心里一緊,他點點頭道:“好了,年輕人吃點苦也是應該的,這事我知道了,有時間會過問下的。”
方心怡哼了聲道:“向書記你日理萬機,小女子不敢多打擾了。就是提醒向書記一下,思遠好像已經有些誤會,覺得是你在整他,所以昨天對我發脾氣了。如果,誰讓我失戀了,無論是誰,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他!向書記再見!”
她說完掉頭就走,留下向天明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發呆,秘書鄧波也是詫異莫名,剛才他在外面,父女之間的對話他都聽在了耳里,且不說他從沒見過那個人敢對省委書記發彪,單是方心怡說起話來邏輯清楚,步步緊逼的,就讓他刮目相看。
他愈發對那個劉思遠產生了好奇,究竟是如何一個奇男子能夠贏得這樣一個女人的芳心?記得一兩年前有一次他陪向書記坐車回家時,曾經遠遠看到過一個年輕男子和方心怡兩人親吻,想來應該就是傳說中的劉思遠同志了,可惜沒看清樣子。
正胡思亂想中的鄧波突然聽到向書記叫自己,連忙小碎步的跑了進去,恭敬道:“向書記…”
向天明淡淡道:“向前,安排下行程,最近我打算去紫薇市視察下工作,盡快!”
方心怡走出常委樓。回到省委大樓里發改委辦公室后,臉上突然浮現出了一絲詭異笑容,自言自語道:“張銘段,算你活該倒霉。竟然害得思遠如此,不陰你一下怎么行?準備吃不了兜著走吧!”
“心怡,剛才上哪了?找你都沒找著。”來人是發改委高新處副處長張虎,三十歲不到,已經是副處級了,而且還沒結婚,是發改委里著名的鉆石王老五。
“張處,不好意思。剛去洗手間了。”方心怡淡淡道。這個張虎自從她進了發改委,就一直對她照顧有加,但是其動機也是不言而喻。
張虎哦了聲,隨后道:“心怡。最近北陽市那邊申報成立高新開發區,你準備下,下周我們兩個一起去實地考察下。”
作為鉆石王老五,他張處長身邊不缺乏倒貼的女孩子,出去相親也是只有他看不上人家姑娘的份。因此也是不著急結婚,只想繼續游走在花叢中,直到去年方心怡進入發改委后,他頓時驚為天人。而且隨著接觸,發覺她不但人漂亮。而且工作能力非常強,什么事情一點就通。用冰雪聰明來形容也不為過。
于是張虎很快他就展開了激烈的追求,甚至為了她,和身邊的那些女人全部斷絕了來往。奈何方心怡對他一直不冷不熱,既不拒絕更不接受,每每弄得他心里癢癢的卻得不到,郁悶不已。而且最令他氣苦的是,方心怡從來不掩飾的經常在公共場合表態,自己已經有男朋友了,只不過對方在紫薇市工作,暫時是異地戀。
方心怡也知道他是想創造機會和自己獨處,但是用的理由冠冕堂皇,也不好拒絕,只能掛著職業的微笑道:“知道了,到時候也請張處長多多指點。”
張虎笑得眼睛都花了,連忙道:“一定的,一定的。”
待他走后,方心怡的笑容瞬間消失,一臉不屑地瞅了眼他樂呵呵遠去的身影,又想了下隨后撥通了一個電話,口氣淡淡道:“蕭大小姐,知道我男朋友因為你那個什么破旅游項目受了多大的委屈嗎?現在倒好,連個馬桶都沒有,你讓他如何解決啊…”
劉思遠顯然并不知道自己女朋友已經發彪了,而且后果顯然是很嚴重。此時他已經全情投入到另外一項分管工作中:城市河道治理。
分管河道治理的處長何天高恭恭敬敬的跟在他后面,沿著紫薇市的各條河段走著,何天高這兩天可是眼睜睜的看著企圖整這個年輕副局長的幾個家伙,最后都落了個什么下場。哪還敢造次,一路上是有問必答,態度端正,讓劉思遠不得不感慨,立威還真是立竿見影。
他指著幾艘采砂船道:“何科長,這些采砂船手續都齊備嗎?”
何天高一陣心慌,不敢說謊,老實道:“這個還真不好說,我老何也不是特別清楚,需要公安局配合去檢查下。”
劉思遠點點頭道:“我知道了,那就麻煩何科長聯系下公安局同志,聯合執法一次,這些采砂船如果不加以控制,對我市的防汛工程來說,是一個安全隱患。”
何天高連連點頭稱是,過了會劉思遠又道:“何科長,你看這水質,你敢下去游泳嗎?”
何天高被他說得本能的縮了下脖子,苦笑道:“劉局,你就別埋汰我老何了,就這河水?連條活魚都沒有,我老何下去游一圈回來至少住院一個月。”
劉思遠也被他逗樂了,道:“既然你也知道,說明我們水利局河道治理工作還做的很不夠啊。”
何天高老實道:“劉局,這可不是我們水利局一家的問題,我們去搞河水治理那是治標不治本,您看看這河道兩岸,多少工廠的污水不經任何處理就直接排了進來,所以啊,沒有環保部門,工業部門的配合,光靠我們是沒有用的。”
劉思遠點點頭道:“你說的有道理,關于這事得向市里反映一下,工業發展是必要的,但是不能建立在破壞城市生活環境的基礎上,不然就是野蠻生長了。”
何天高見他很是講理,也不倨傲,便膽子大了些道:“劉局,你說的都沒錯,但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現在那個城市不是已GDP來考核一,二把手的?那個市委書記,市長不是把經濟發展放在了第一位的?為了經濟發展,為了GDP。誰管環保啊。”
劉思遠聽完不得不承認,他說的確實是實情,整個國家都是這么一個心態,真不是他一個人可以改變的。只能搖搖頭道:“既然市委信任我,讓我來擔當這個工作,就一定要做好,回頭我找個時間向市領導反應下情況。”
正說著,突然電話響了。來電的是徐瀅潔,他連忙恭敬道:“徐部長,你好。”
徐瀅潔帶著些關切道:“昨晚在市委招待所還住得習慣嗎?”
劉思遠連忙道:“多謝徐部長關心,我睡得可香了。正想打電話感謝下領導呢。”
徐瀅潔笑踤道:“別忽悠我了,你若有心早打我電話了。這樣吧,抽個時間到我這來一趟,有話要和你說。”
劉思遠連忙道:“要不我這就過來?”
“行,我等你。”說完。徐瀅潔就掛了電話。
何天高在一旁聽到了他電話,隱隱猜到徐部長應該就是市委組織部徐瀅潔部長,不得不感慨這小子的后臺真不是一般地硬!
這時劉思遠帶著些歉意道:“何科長,不好意思。領導召喚,得去市委跑一趟。這樣吧,關于河道治理。你把目前我們面對的問題點給我理出來,形成一份文件,給我看看,我會向潘局長以及分管的市領導去反映情況。”
何天高自然是連連點頭,隨后又道:“要不我開車送送劉局?”
劉思遠沒車,水利局也沒分給他專車,所以今天兩人出來還是用的何天高的私車,當然會給他報銷油費就是。
他想想也好,免得讓徐瀅潔等太久,便客氣道:“那就麻煩何科長了,我去市委組織部。”
何天高心道果然,整個組織部正副部長就一個姓徐的,所以他之前的猜測顯然是無誤了。他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跟緊了劉局,這可是一顆參天大樹啊!
徐瀅潔辦公室他來過好多次了,熟門熟路的走進去,后者笑道:“來得倒挺快。”
劉思遠呵呵笑道:“領導召喚,我肯定是快馬加鞭,全力趕來了。”
徐瀅潔笑嗔道:“少貧嘴。”其間少婦的韻味表現無遺。
劉思遠有些把持不住,連忙扯開話題道:“徐部長找我來有什么指示?”
他的表現自然落在了徐瀅潔眼里,后者心理其實挺開心,說明自己還魅力嘛。嘴里倒是很嚴肅道:“劉局長,今天找你來就是問問你關于水利局人員配置的意見。”
劉思遠一愣道:“問我的意見?”這種事情問一把手還差不多。
徐瀅潔點點頭道:“關于你在水利局遭到的一些不公平待遇,我今天一早已經向張書記匯報過了,張書記指示,對于一些不適合現有崗位的同志,組織部酌情予以調整。”
劉思遠這才明白了,看來是張書記是想賣他個人情,以平息他的怨氣,他琢磨了會,這時候還是不宜漫天要價,折騰得太兇了,領導對他印象也會不好。何況人家也不是真的給他面子,純粹給的省委書記面子,自己就不要拿著雞毛當令箭。
于是他斟酌著道:“徐部長,昨天我們局黨組會議決定,免去了水庫堤防科科長朱希龍同志的職務,我主要的考慮是該同志思想覺悟低,工作作風不踏實。現在我有些擔心,我市之前的防汛工程會有一些瑕疵,我建議市委監察部介入調查,如果沒有問題,自然最好,如果有問題,則希望紀委和監察部同志能夠一查到底,把蛀蟲捉出來,要知道,防汛工程人命關天,一點都馬虎不得啊。”
徐瀅潔聽完,心里非常開心,他并沒有趁這么好的機會,排除異己,而是一門心思想著工作,而且正如他所說防汛工程人命關天,非常重要。于是她立刻點頭道:“思遠,關于你們水利局人事變動的問題已經上報到組織部,剛才你來之前我已經簽字同意了,至于你后續的要求,我也知道了,我會轉達張書記以及紀委沈書記。”
劉思遠連忙表示了感謝,徐瀅潔笑著打斷,隨后問了個與她組織部長身份不太相配的問題。
她問道:“你家的馬桶修好了沒有?”(。。)